17、Ch.17 执子之手 ...
-
那是……上帝的魔法……
在乐声中，那人执起她的手。
世界忽然在这片刻停滞住。
动作回归静止，耳边仿佛真空。
她抬眼看他。
他却低下了头注视着她的手指，于是她终看不清他的表情。
戒指。
原本是束缚着普罗米修斯的枷锁。
而现在那抹热烈的绯色，竟也真真束缚了她的左手无名指。
直接与心脏连接的血管，在左手无名指。
——要束缚住谁的心呢？
——想要把谁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呢？
——可是这世上没有永恒。
——即使如此……
仍然相信着。
所谓的「不可能」，一定是存在的。
就算那个「不可能」不会在自己的身上，也仍然执着地——仿佛为谁祝福般地——如此相信着。
「不可能」的那对璧人。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是这样的句子，本来也是如此悲凉的。
征夫远在沙场，妻子独守空阁，又有多少人能够相携而老。
明明手中什么都没有，却仿佛手中握着命运的一切。
仍然奢望着，一同老终。
订婚的会场外，这天一直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偶尔稍停，而后又渐渐密布起雨点。
神爱穿着礼服，站在门口，看见雨把街道染成青蓝。
行将入夜了。
原来有些惆怅。
母亲对此不以为然：“那只是准新娘的特有情绪而已，有人出嫁还哭了一整个晚上呢。比起她来，你已经算好多了。”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觉得母亲说这话时眼底带着怀念。
虽然不是出嫁，不过大概订婚都是这样的感觉吧？
她在心里认同了自己一下。
点点头，神爱转过身去，就看见真田站在自己的背后。
神爱家母大约是以为他们有什么话要说，窃笑着悄悄退走，仿佛谁也不知道她做了电灯泡似的。
但是实际上这两人的情况，还不如她在场。
本来性格就又冷又静的神爱，和不善言辞而且基本一开口就是让人倒霉的话的真田，就算因为订婚凑在一起，话仍旧不多。
更何况压根没有向对方表达过心意，又一厢情愿地认为彼此是不乐见这份婚姻的，于是沉默中带着忐忑不安，就两根杆子似的杵在门口，望着不但没有停反而越来越大的雨幕。
在暗处看着两个人傻站着的神爱家母无奈地扶额了。
难得单独在一起（——还是我给你们制造的机会），刚订婚的新人好歹聊一下也不会死人的……
再说，明明对彼此的心意都很明确了，周围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又明里暗里地提醒撺掇也不是一两回了，怎么就是当事人呆得如此可悲可叹呢？
难道是教育方法的问题？
她开始反思自己。
可是感觉除了小时候老让自家女儿单独在家以及茶花道教育之外，其他的教育都是很符合平常人家的教育啊，怎么人家生出来的活泼可爱，自己的就这么阴云密布？
反思无果，神爱家母叹了口气，决定去问问真田家家长，此事是否是由于两人气场问题。
碰巧真田家那个妈也和神爱家那个妈一样，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两人便在途中碰上了，大大缩短了路程时间。
“好久不见了。”——可事实上她们为了真田神爱订婚一事，就在早晨还坐在一起看两人交换戒指呢。
“是啊，好久不见。从中学毕业到现在，隔了很多年啊。”——但是她们是中学校友的事，在一年前的宴会上就已经被两人所知，并且一年间通信不断——这也是造就这次订婚的关键之一。
“这次正是因为儿女订婚的事才聚在这里，不知不觉间时间竟然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简洁明了地切入正题。
“不过看情况——”眼睛向门口两根竹竿瞄了瞄，“这两人要等到结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迅速适应并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话题。
“我可是打算让他们一到适婚年龄就结婚呢，照他们的情况看等他们结婚了我也就抱不着孩子了。”迂回一下。
“所以，要创造机会！”说到这里，贵妇们不禁有些失态，“为了让他们尽快发现自己对对方的心意……！！”
在这个阴雨天，两人周边的火焰莫名地热了起来。
当然还在看雨的两个小辈并不晓得这茬，事实上就算他们知道了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还是说你指望自小在贵族高雅教育下的孩子学会暴走？
于是他们依然在悠闲地看雨。
但是殊不知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就算是在小小的屋檐下，照这越来越大的雨势，沾上雨水也是迟早的事。
沉默的两个人冥想久了就开始看天看地看大雨就是不看对方的脸，还自顾自玩得很起劲。
这边厢真田看地的时候神爱还在看天花板，于是真田很巧地看到旁边人垂到地上的白色礼服溅上了黑色的泥点子，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因为是刚溅上去的，还未干的印子看样子就要流下去，现在擦一下至少不至于那么明显。
于是真田无声无息自主自动地走过去，屈了一膝，顺手掏出刚才母亲说着“又干净又不娘绝对讨女孩子欢心”也就是大体意思上让他装绅士用的白色手帕，仔仔细细地对着裙角的污渍进行清洁工作。
实际上他确实没有必要这么干，只要提醒一下神爱她的裙子，再顺便递上手帕，就可以免她于尴尬之中。
可是实际上他还是这么干了，鬼使神差地。
他总算领悟到现在的立海大国中部男网部长——也就是那个姓切原名赤也的让人操心的后辈，为什么总是在看到英语卷子上那个匪夷所思的分数的时候，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见鬼！”了。
有些事情确实无因可解，又有些事情的确是有因可解的——而他也知道那个答案，只是不想承认那是正解罢了。
本来看天花板看出了意思，正在研究那繁复的花纹的神爱，忽然感觉到裙边有轻轻的力在拉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她疑惑地低下头去，瞅见眼前的景象时，忽然就吓了一大跳。
“真、真田？！！”
那个真田——就是那个据说在立海国中网球部时就被尊为“黑面神”，对着太松懈的人就易怒的真田——正半跪着擦她裙角的污渍？！
这一惊可实在不小。
神爱一瞬间是想要逃开来的，但又觉得这样太损真田风度，于是只能僵直着身体乖乖地让真田擦裙角：“怎么了？”
“雨水溅到礼服上。”真田言简意赅，用不着缩句。
“哦……”她尚且余惊未消，只能同样简短地应了一声。
而现在皓月已当空，柔和又冷白的光晕染着漆黑的夜幕。
那光洒满大地，就是站在门口，也仍披上了点点银光。
厅内衣香鬓影灯红酒绿，而门口却清冷而安静，一点也没有受厅内的气氛影响。
正在商量计划的真田和神爱家母百忙之中抬起头来看门口，却发现少年半跪在少女长长的裙边，而少女似乎因此时气氛的缘故，缓缓从惊讶转成了柔和的眼神。
“……为什么我觉得，我们这么多计划，都比不过他们俩的实践来的有效呢？”神爱家母一阵感叹。
“这即是所谓春天的爱之小剧场。”真田母亲也接口道，“我一直都没发现我的儿子原来还能这么西洋化的，所以我现在感觉无比的违和和微妙的萌。”
“有气场就没问题了，照计划来看，告白也在不远处了。”
“我一想到他们实行我们的计划就觉得分外的激荡来着。”
“把那个激荡留着，投入计划中去吧……”
角落里，两个衣着华美的妇人散发出了黑暗的气场。
“刚才不还火烧着似的热么，怎么忽然一下就冷掉了……”宾客们觉得有些蹊跷，不过在会场内，他们还是决定感而不觉。
再看此气氛的始作俑者——门口的神爱和真田，似乎是已经擦得差不多了的样子，真田站起来，道：“先进去吧。再溅到雨水，你的礼服就完了。”
“嗯？……嗯。”神爱迟些才反应过来，正想快步去追真田的背影，却发现他一步也没有走动，仍在原地等着她。
见她过来，真田就转回头去寻找自家双亲的身影。
纤细白皙的手，仿佛胆怯似的慢慢靠近那只粗糙略黑的手。
一点一点，最终下了决心，钻进了另一只掌内。
结果真田的手果然是温暖的，且比她的稍大一些，很安心的温度。
真田沉默，好一会之后，将手掌收拢。
十指相扣。
在这个场合——他们的订婚礼，没有人会觉得奇怪。
跟迎新会时不同，光明正大地、仿佛宣布着所有权一般。
真田牵着神爱走到了两家母亲的面前。
很快，那个原本阴暗的小角落就变得光明无比，顺带还吸引了些相熟的宾客来道贺。
不曾放开的手掌，仿佛也正在努力相信着，那个「不可能」。
执子之手。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Ch.17 执子之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