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不想死 ...
-
“雀。”唤住忙碌的家仆，严胜将眼睛从从书卷上挪开抬起“以后不用再来了。”将提前准备好的袋子从抽屉里拿出。
迷茫地接过布袋，入手才察觉到里面装着是什么“少爷，您这是？”女人不可置信地惊呼出声“这些钱是......这也太多了，您要买什么吗。”
“这是给你的。”别开脑袋，没有对上面前人的视线，组织着语言“我已经......时日无多了，你不用再跟着我了，况且再呆在我身边也会被传染的。”
“怎么会呢，少爷您只是普通的感冒，不要听传闻......那些都是假的......”话语逐渐哽咽，眼眶蓄满泪水，再也忍耐不住，雀低低地抽噎起来。
其实都明白的，作为贴身照顾少爷的仆人，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无论是夜里被病痛折磨地睡不着觉只好起床看书写字的少爷，还是偷偷将沾染血污的手帕处理丢掉的少爷，和少爷一天一天日渐苍白的面颊与粗重的喘气声......自己都看在眼里。
这根本不是什么感冒，自己的少爷其实患的是肺痨啊。
“这些钱足够你和你的家人花了，你不是也很想你的母亲吗。”虽然从未在自己面前念叨过，但雀经常没事就看着自己胸前的木头吊坠——那是她母亲做的生日礼物。
大概是觉得对方太过执拗，黑发青年用命令的口吻严肃地说道：“我已经不需要你了，从今天开始，你被辞退了。”
看着女人为自己悲伤哭泣的模样，严胜的心情有些不知所措。
为什么要为了自己而哭泣呢......为什么要因为这样的我而哭泣呢？
.
亲手送走了最后一个关心自己的人。待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只有桌上的一盏油灯，依靠着这点微弱的光源，严胜透过窗户，看着夜空。
自己辞退雀的原因主要也是因为......上周，自己的「兄弟」出生了。
其实之前父亲就已经有再生一个继承人子嗣的想法了，只不过一直出生的都是女婴。
屋外灯火通明张灯结彩，庆祝着继国家新生儿......继承人的诞生。与这热闹气氛相比，自己院子里的确是过于冷清了，但自己也不在乎就是了。
雀离开后，也没人再打扫房子了，一切都需要自己做。拿着扫把，扫着走廊上的落叶与尘土，暗暗利用呼吸法调整着呼吸来、尽力减缓肺部的疼痛。
自己到底有多久没见过父亲了呢......已经记不清时间了。就连与其他家仆见面次数都寥寥无几，只有雀冒着被传染的风险天天过来照顾自己。
......或许在这个「家」里，除了雀，其他人的态度其实都是希望自己死掉的吧。略微阴暗地这样想着。
并没有感到愤怒，也没有悲伤，对于曾经拥有过两世人生的自己来说，这点事情还不足以让心情产生波澜——只不过是一些聒噪的蚂蚁罢了，为何要在乎那群人的看法呢。
暂时将落叶扫进了院内的一角堆起，黑发青年垂下眼帘，红色的眸子含着纠结的情绪。
果然，还是会感到寂寞啊。
巨大的孤独缓慢地包裹住自己，恍惚间，产生快要窒息的错觉。而在孤独中缓缓萌生的，还有那强烈的不甘与反感。
厌恶着逐渐衰弱的身体，厌恶着逐渐无法呼吸的身体，厌恶着天天泛着疼痛的身体。
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啊。
——无法忍受明明还什么都没有做成，却要这样一事无成地死去。
.
.
.
「为什么还没死呢。」「明明得了肺痨竟然能坚持这么久，莫非是得了神佛的垂怜，或是有什么仙药吗？」「真令人害怕。」「怎么还不死啊。」
从围墙外传来的诅咒与好奇的絮语尽数飘进了耳朵。没有什么表情，闷闷咳嗽几声，咽下口中带着铁锈味的唾液，原本坐在走廊上的黑发青年撑身站了起来。
长年的病痛在瘦弱的身体上留下侵蚀。因为贫血，青年苍白的皮肤上泛着些许不正常的黄。拾起放在桌子上的木刀“咳咳。”调整着呼吸，但剧烈的疼痛与缺氧让大脑无法集中注意力。
“......唔。”木刀从手中滑落，身体颤抖地佝偻起来，双手捂住嘴，温热的感觉从咽喉中溢出，不停地咳嗽着，粘稠的血沫从严胜的口鼻中缓慢流出。
已经......连剑都无法拿起了吗。
皱起眉头，牙齿紧紧咬住下唇，瞅着掌心中的暗红，无力地垂下手。
已经过去了五年了啊，今年自己应该是.......二十岁了吧。自嘲地嗤笑一声，再也控制不住，崩溃地半跪在地上，泥土沾染了裙裤的下摆。
不想死。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无法接受就这样死去的自己，这样没有任何意义地死并不是自己的所求，而且我还没有超过.......
超过......我要超过谁？
宛如拼图缺了一角，一种茫然若失的空虚感从心中涌出。
透明的水滴滴落在地面上、然后被收晕开深色的原点。茫然用手背碰出上眼睑，才后知后觉发现——原来这是自己的眼泪。
一滴，两滴......越来越多的泪珠滚落下来，在这空荡荡地院子中，唯有沉默的泥土在吸收着青年的悲伤。
这是难道是上天降下来的惩罚吗——惩罚本该堕入地狱中恶鬼的我。
被修剪圆润的指甲狠狠地扣入地面，留下一道道抓挠的沟壑。
.
.
.
收拾好心情，把手洗干净抹了把脸，平静的面容与刚刚青年失态的狼狈样子做出鲜明的对比。
“嗯？”刚准备收拾收拾睡觉，灵敏的听力让严胜下意识朝着某个方向看去。毕竟虽然力气大不如以前，但还好耳朵和眼神还没有退化，都保持着良好的状态。
看到了趴在窗口鬼鬼祟祟的人影，似乎是察觉到了屋内主人的视线，人影迅速动了起来，但似乎是撞到了什么，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咚」声。
瞅着这副笨手笨脚的滑稽模样，严胜有些无语“......”难道是父亲嫌我活的太长还不死，所以派杀手来杀自己吗？
可如果真是杀手，这也......太门外汉了吧？良好的家教让某人还是没有说出羞辱人的词语。
拿上佩刀，还是决定出去看看——待在屋内的话，如果真的发生战斗对自己有害无利，在外面至少还有几分逃跑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不想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