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又何仙》且悲且乐且醉也

2、人生天地间 如花开春时

　　装着‘微末心意’的钱袋子沉甸甸的，原该让人心安，可师兄早前的轻叹，竟比袋子还重三分。他真的搞不懂，为何救个孩子竟会惹来‘劫数’？他也不明白何为‘江湖’，更无法想象内力凝而不散，还能隔空点穴。
　　“师弟的铁头功练得怎样？”
　　都什么时候了，满是疲倦的师兄还关心这个，杜篆无奈，只得回答：“这些日子，头顶穴位不时温热跳动。”
　　“此乃通脉之兆，师弟莫急，第一次通脉最难。”
　　说话间少年将钱袋奉上，最终忍不住开口：“师兄，那劫数……可是真的？”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伴随一声嗤笑，师兄进屋去了。
　　二愣子又叫愣头青，外面看呆呆傻傻，犹如木头，内里却思绪不停。所谓‘劫’者，大难也，大灾也，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不久少年也走了，他还有事要忙。关门，收书，开灯，发愣，然后练拳，继续发愣，接着打了另一套拳法。今日吃了不少药膳，功效甚佳，很快又开始打第二遍，第三遍。
　　洗完澡，回到房间，还得写写毛笔字。今日摹本《卢氏仙真经》乃师父手抄而成，纸间仿佛还残留着老人余温，只是斯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留小仙观。
　　‘气寒西北何人剑，声满东南几处箫。’
　　古篆字有刀刻之厚重，铁铸之沧桑，能让人心性沉稳，忘却害怕。可梦里就没那么安闲，先是有人抢走钱袋，接着又有黑影杀来，二愣子既护不住……也护不住……

　　“小悠，快给小神仙问好。”
　　小悠，那位病人是也，不对，按师兄的话来说，他是被‘内家高手’悄然所害，并非得病。
　　“我……我不是小神仙，叫我哥哥就好。”
　　“小神仙哥哥，早安！”倒是个听话孩子，既听了妈妈的话，又听了杜篆的话。
　　“几位且等等，小范，还请为孩子煮碗补中益气汤，你们也吃完早餐再下山。”

　　太极拳比划起来，心随意走，身随念动，拳过三遍，蓝若可告辞而去，吴先生一家又上前说话，看了三人练功，小悠竟想留下来习拳。
　　“小仙观不留宿外人，昨夜已是破例，老道也无收徒之意。”
　　小悠妈妈只得扭头说道：“话，你都听到了，安心回去。”
　　“可我还是想留下来，小神仙哥哥，你可以收我为徒呀！我可勤快了，端茶倒水，按摩洗脚，求求你！我是人，不是移动药罐子，更不想被人害了，还……”
　　“这孩子……”小悠妈妈刚开口，便说不下去。
　　“我还不能收徒。”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去大门外跪着，跪上三天三夜……”
　　小悠刚转身，就被杜篆一把拉住，他索性双腿一弯，来个原地下跪，杜篆忙把他扶起来，小家伙身上没肉，轻飘飘的，好在师兄终于松口，问道：“你真想学太极拳？”
　　“嗯！”
　　“也罢！善缘已结，山上最宜静养，师弟与小悠大小一岁，这个暑假正好做个伴儿。”
　　大小一岁？吃惊的不止一人，就在杜篆怔愣之际，吴先生率先开口：“了不得，小道长将来必定一柱擎天。”
　　杜篆个高，手脚长长露在道袍外，小悠个矮，感觉还像个娃娃。
　　“有些话要说在前头，你若做不到，还是今日下山为好。”
　　“老神仙爷爷请讲。”
　　“第一条，叫我道长就可，也不准称呼他为小神仙哥哥，就叫哥哥。”
　　“好！”
　　“第二条，你非亲传弟子，除了自己的房间，还有厨房与大殿，其余地方非请莫入。”
　　“那我岂不是不能给你们洗脚了？对了，我可以在外面给你们洗脚。”
　　这下连师兄也忍不住乐了：“不准给我们洗脚，可否做到？”
　　“可！”
　　“还有第四条，你想学点医术也成，但不能私自模仿其它功法，也不能独自去山里走动，外面林子里有毒蛇和野兽。”
　　“毒蛇！那我肯定不去。”
　　“功课上有什么不懂的，可向我这师弟请教，他开学念高一，学习也是……”
　　“师兄，我不想上学。”二愣子这次不愣。

　　送走吴先生伉俪，就到了早课时间，师兄说不唱就真不唱了，好吧，开始教学。
　　小悠聪明，很多关窍一点就通，可他大病初愈，体力不支，不久师兄便让其休息。
　　“谢谢哥哥。”
　　“一个梨子而已，又不花钱。”
　　“哥哥好厉害！”
　　厉害的不是哥哥，是针法，此针法还有个好听名字——风雨云梦手。
　　“想学吗？”
　　“我怕针，更怕疼。”说完还吐了吐舌头，露出孩童应有之调皮，等等，这家伙十四岁，是少年。
　　“你昨天扎过的，不疼。”
　　“可我还是怕，哥哥，你眼睛真好看。”
　　不仅是眼睛好看，年轻的笑容也好看，刚从后院出来的蔡婆婆心有所感，不由感慨：“观里多了个孩子，真好！说来晚晦道长成天守着三位老人，着实可怜。”
　　杜篆不觉可怜，回首微笑。
　　“人生天地间，如花开春时，哎！蹉跎谁知岁月？沧桑岂料流年？对了，这些钱你先拿着。”
　　蔡婆婆不解师兄怅然，又道：“说来，整个小仙观都该大修了。”
　　师兄又开始犯愣，片刻后才开口：“吃过午饭，我带师弟去趟县城。”
　　“那我们把饭菜做好，让余烬温着。”
　　“你们可有什么要买的？”
　　蔡婆婆是节约之人，闻言摇头，却听小悠道：“道长，我也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