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又何仙》且悲且乐且醉也

198、诗中寂寞多 秋雨又如何

　　放下电话，大傻子还有心情泡澡，躺在池子里时不时拨弄一下泉水，听着哗哗水声，回想着过往浴室大战，一不留神嘴角就往上翘。
　　第二天下雨，同样淅沥而缠绵。
　　“晚晦道长去哪里？”
　　杜篆要去看看人参，此物抗冻，却最怕积水。
　　“要不要做些架子和草帘将它们遮起来？”
　　大傻子摇摇头，那两样东西得早揭晚盖，徒增忙碌，还没什么实际效果。
　　“这些宝贝长成啥样？好想拔起来瞅瞅。”
　　范婆婆竟也这般天真，让人忍俊不禁。

　　晚饭后观里只剩一人，还有不知停歇的斜风细雨。流光易逝，渐渐的心已淋湿，又被寒凉浇透。
　　“秋雨，秋雨，无昼无夜，滴滴霏霏。暗灯凉簟怨分离，妖先生，不胜悲。”
　　对不住阎选先生，大傻子斗胆将‘妖姬’二字换成自己，他的悲伤不输别人。
　　雨夜并不宁静，他不想听，可耳边这点点滴滴，滴滴点点，萦绕不去，他亦不愿看，可即便闭上双眸，满脑都是丝丝缕缕，缕缕丝丝。
　　北方冬早，不知已雪否？还是下雪好，胜过这如病之冷雨。
　　亦不知江湖小泥鳅在哪儿，若在南方切莫在雨中彷徨，出门带伞，天凉加衣。

　　“这天气不会有人来，且把门关了，晚晦道长昨夜又没睡好？”
　　顶着黑眼圈自然不能说假话，大傻子笑着点点头。
　　“什么快乐就去做点儿什么，别成天瞎想，仙长曾说：诗中寂寞多，秋雨春月又如何？肠断山河瘦，伤心字字疴。 ”
　　厉害！连蔡婆婆都能脱口成诗，莫非此地真是诗仙观？
　　“年轻时脑子好使，听过几次就能记下，而今老了，什么也留不住。”
　　“留不住才好，忘了即快乐。”
　　两位老人家言之有理，可有些事儿并非想忘就能忘的，也罢！吃过早饭便去练习轻功。

　　穿着雨衣在林子里攀爬蹦跳爽不爽？至少比成天呆在屋子里舒服，就是得小心防滑，还需留意别让雨水迷糊双眼。
　　最终跳累了，也跑不动了，雨衣遮不周全，不少地方湿了。杜篆又爬上那棵老树，独自屹立顶梢，一品苍茫山林图。
　　‘空烟迷雨色，萧飒望中来。’
　　景是好景，就是有点儿落寞，捎带些风寒雨凉。若是小傻子在，不知已打了多少喷嚏。
　　‘云渺渺，雾茫茫，落叶混西风，秋雨伴昏黄。’
　　这样的景致不缺诗兴，随口念叨两句说完也就忘了，大傻子不是驴先生，那家伙言及诗词总有一股江湖远阔之气。他也不是开心果，好诗坏诗听了都高兴。
　　‘空蒙如薄雾，散漫似轻埃。’
　　玄晖先生亦喜观雨，杜篆可不敢多望，他抹了一把脸，又匆匆下了树。
　　“晚晦道长回来了，快换件衣服，到厨房里暖和暖和。”
　　这样的生活是简单的，未必是不快乐的，可更简单的是晚上，而更难熬的也是夜晚。

　　“小道这里也连下了几天雨，周遭湿漉漉的，烦心！”
　　不曾想竟接到夕辉电话，杜篆一时傻傻笑着，宛如即将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在下过得很好，就是吃不惯当地菜肴，本以为肉包子是咸的，没料到竟是甜的，卤肉总该咸吧？结果还是甜的，小生初来之时，一连数日腻味到不成，差点儿落荒而逃，”
　　“那……那怎么办？”
　　“洒家种的几盆辣椒，而今硕果已结，以其佐料，吃嘛嘛香，哈哈！”
　　此言非虚，小仙观个个都是厨艺高手，兼知农桑之事。
　　“而今傻子太多，骗子不够用，小师叔莫要诓我。”
　　山水迢迢，千里万里，大傻子岂敢蒙骗他，师兄真的答应回来过年。
　　“太好了！届时把老泥鳅带上，咱们天天浴室大战。”
　　好是好，可师兄一把年纪了……不管了，且把笑声一片送给师侄。
　　放下电话，大傻子直觉秋雨温柔了许多，或许明日醒来将是晴朗的一天。

　　雨是没了，却是一直下到中午才停的。
　　“晴不了多久，晚晦道长早点儿动身。”
　　终于可以下山，离开这寂寂之地。等等！这里是小仙观！是他成长并眷念之地！这……一不小心，他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还愣着干嘛？路滑，下山慢点儿骑。”
　　临别之际，原该留下笑容一片，偏偏大傻子笑不出来，挤也挤不出来。

　　鸡鸣犬吠，邻里相望，旋转的雨伞伴随笑声甩出点点水珠，更有顽童嬉戏于路间积水之处，流行音乐从店铺里传来太多情深，烤红薯的香味让小巷充满食欲……
　　内心惴惴，越发惶恐，他的道心呢？好在墙角白菊开了，如玉之莹。
　　最难得的是刚下山便收到包裹，里面是一本刚出版的数学书，翻开扉页，有字新成，其笔画刚劲而不失规矩。
　　“妖先生见信如晤。”
　　是啊，虎牙与上弦月在一瞬间浮现于眼前，而磁性之音则充斥于耳间，还有那摸着脑勺的傻傻模样，以及曾经的眉梢之伤与鬓角残阳，还有还有……
　　小安琪至今安好，旧疾未曾复发，大学生活紧张又充实，累而有趣，游宇哥的人生一如此书，翻开了新篇章，开启了新世界。
　　信笺虽短，余味却长，可读一遍两遍三四……

　　有人带来快乐，有人则带来惊讶。
　　“恭喜小篆，县文化馆给你评了个一等奖。”
　　一等奖？一等奖！谁来告诉他这是什么回事儿？
　　“咋会高兴成这样？”
　　不是高兴，是鼻酸，这是您宝贝女儿惹得祸。
　　“我不懂书法，出席展览是为鼓励本县文化活动。你那作品尺幅大，字数多，装潢精美，在展厅里最是惹眼，我这个外行见了都忍不住夸几句。”
　　喂！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尤其是身居高位的家伙……白白送来个便宜奖，还是一等一的尴尬奖，偏偏眼前之人对此毫无所知，兀自笑道：“中午我亲自下厨，略备几道拿手小菜，为小篆庆功。”
　　奇了怪了，一县之主怎么个个都会做饭？这不是问题，问题是一边流泪一边吃，那场景想想都害怕，大傻子无功有愧，不庆不庆！

　　匆匆逃离图书馆，可这世上乱说话的人远不止一个。
　　“这结果真是出人意料，当然也可喜可贺。”
　　总算天晴，队员们早就憋不住，提前到球场一展身手。大傻子只想问问花老师，喜从何来？
　　“花叔叔快来动动，否则身体该发霉了，不过您这瘦胳膊瘦腿的，千万要小心。”
　　“你小子也向人家学学，别满脑子除了球就是吃，知道吗获奖作品直接入选市展，市级展览可不一般。”
　　市展？市展！谁来说说这……
　　“哈！本座也去省上参加过比赛，并得过奖，也没啥特别感觉。”
　　“篮球怎能和书法比？”
　　“怎么不能比？”
　　“当然无法比。”
　　“你……”
　　“对了，我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杜篆同学也别骄傲，更莫急着展现个性风格，先老老实实打牢基础，才能行深致远。”
　　这话着实让人哭笑不得，谁骄傲了？若非他老人家有三分薄面，那作品压根就不可能入选县文化馆展览，若非肖爸爸胡言乱语，又怎会丢脸丢到市里去？
　　大傻子满腹牢骚，童胖子同样郁闷，不等花老师走远，他便咬牙切齿道：“他大爷的！糟老头子是不是眼瞎？看来还要多喝牛奶，等我长到两米去，看谁还敢说我是小孩子！”
　　“小童儿该高兴才对，别忘了你丫早前还是小兔崽子。”
　　那是常爷爷叫法，‘一吨肉’闻言实在气不过，只得拍着胸膛大声喊道：“那就喝更多更多牛奶，让说我小的瞎子统统闭嘴！”
　　“胖哥相信俺，俺可没讲……俺真没……乃捂俺嘴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