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憨小夫郎》苌楚七

44、第 44 章

　　两人骑马踏上了前往楚齐爹娘的埋骨之地，没有伤心哭闹，楚齐一直很安静，抱着白昶的腰坐在后面，这么多年，他其实早就做好了爹娘已不在人世的准备。

　　白昶倒希望他能大哭一场，将心中的痛苦发泄出来，然而在颠簸的旅途中，他感觉到后背湿了一片，从温热到寒凉，仿佛也凉进了他的心里。

　　距离并不远，他们赶到时天色已暗，夜雨将至，但好歹是见到了。荒坟无人祭扫杂草丛生，要不是白昶还记得，没有人会知道这个土包下埋葬了什么。

　　看到这荒败的一幕楚齐压抑许久的悲伤骤然倾泻而出，想到爹娘就躺在这个无人问津的荒坟下面，他甚至都来不及采上一束野花，他跪在坟前嚎啕大哭。也就是此时，雨落了下来，天地变色，人世荒芜。

　　白昶将他抱在怀中，满心痛惜与自责似也流落在了这场雨中。
　　他后悔了，后悔告诉他真相，后悔带他来到这里。

　　雨并不大但足以寒凉身心，他抱着楚齐赶到附近一间荒废的小屋，那是山中猎户暂住的屋子，已许久没人来过了。他曾在这里养过伤，那时候这里还住着一个猎户，曾给过他一碗热汤，现在人已去世多年，物是人非。

　　他生起火堆，帮楚齐脱下湿透的外衣烤干，想让他的身体暖和一些，然而这点火对此时的楚齐来说杯水车薪，他下意识缩着身体靠在白昶怀中，已经醒了，却又不想醒来。白昶只能抱着他，说着对不起。

　　楚齐摇头，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力气开口，只能闭上眼睛希望自己能睡过去，睡着了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他曾经数次梦到过从前，爹娘还在的时候，在梦里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他多希望能够不再醒来。

　　可想到白昶，这一次他想要醒来，因为梦里没有他。

　　雨不大，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火光由盛转衰，白昶一夜无眠，楚齐数次迷迷糊糊醒来又睡去，确认白昶还在他才能安心。他已经失去了至亲，不能再失去他。

　　再次醒来，楚齐却摸了个空，他一下子惊醒，发现自己披着已经烤干的衣服靠在墙角，火堆还在烧着，白昶却不在。

　　他想起来却觉得头晕无力，只好又坐了回去。昨日所见就像一场梦，他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大白……” 他喊了一声，没有回应，心中酸涩涌上眼眶，他抱着双膝将自己缩成一团，觉得这世上仿佛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但很快传来推门和脚步声，白昶走来将他搂进怀中：“醒了。”

　　楚齐想把眼泪憋回去，无奈力不从心，抽抽噎噎道：“你去哪了？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对不起。”白昶搂紧他，“我拿了干粮来，油布包的没打湿，要不要吃一点？”

　　楚齐摇头：“我不饿。”

　　白昶没再说话，默默抱了他一会，感觉他情绪稳定了一些，将烙饼放在火堆上烤了烤，一点点喂到楚齐嘴边。

　　虽然没胃口，楚齐还是吃了一点，半晌后他道：“大白，我想把爹娘的坟迁回村里去。”

　　“好。”白昶没有犹豫，他本也有这个打算。

　　迁坟并不是小事，白昶本想先把楚齐送回田叔那暂住再做打算，但楚齐不愿，他想亲自将爹娘带回去。
　　白昶当初埋葬楚云休夫妻时并未装棺入殓，只是草草挖了个坑埋葬，此时不免后悔，不敢想楚齐亲眼看到爹娘零落不堪的尸骨会怎么样。

　　他们没有找专门的捡金匠，就近向农户借了锄头铁锹自己挖，楚齐比他想的要坚强，与他一起挖坟刨土毫不喊累。

　　山中无人往来，他们白日挖土，饿了吃干粮，晚了就在小屋中歇息。楚齐时常怔怔发愣，沉默少语，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白昶虽然后悔，但事已至此无法改变，有些事总会有面对的一天，他不太会说安慰的话，能做的只是陪在他身边，在他需要时给一个依靠。

　　他们挖了三天才挖出两具相互依偎的尸骨，衣物皮肉早已消亡融为尘土，只有泥尘包裹下的骸骨能大致看出人形。

　　楚齐犹如脱力般跪在坑旁，有一瞬间简直想也跳下去算了。白昶搂住他：“剩下的我来吧。”
　　楚齐点头，已是泪流满面。

　　离开数日，两人带着个大包袱回到大祥村，村里大伙还以为是带了什么好东西，纷纷询问，楚齐搪塞过去，和白昶回到家，还没进门大白的叫声就传来了，原伯乐呵呵道：“阿七啊，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呦，这背的是什么，这么一大包？”

　　楚齐摸了摸大白的头，正色道：“是我爹娘的遗骨。”

　　原伯脸色一僵，愣在当场。这些年虽说一直劝楚齐别等爹娘回来好好过日子，但他也没想过楚云休夫妻二人会真的死了，还当是在哪儿过日子呢。

　　“这……阿七啊，这是怎么回事，你爹娘怎么会……”

　　楚齐轻叹一声，苦涩道：“我爹娘早就不在了，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如果他们还在，怎么会不来找我……”

　　原伯叹道：“唉，世事无常啊，阿七，你能把你爹娘遗骨找回来也好，往后逢年过节的祭拜祭拜，也好有个念想。”

　　楚齐点头，抚摸着包裹良久不语。这几日他心情已平复许多，接受了这一切，如今唯一想的就是尽快为爹娘修碑建墓，入土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