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我的母妃呢 ...
-
天上的星星很多，却似乎越来越小了。一片乌云遮住，连圆盘一般的月亮也没有了。
绣花鞋迈过木槛，带着轻声。李云睿推开宫室的门进去，李云赭正在摆弄着几个锦盒。
屋室光影格外温馨，盒子里面是一些珍珠，浅色衣裳的男子摸着木沿，很温柔，像是看着一个爱慕至极的情人。
李云睿在蒲团上坐下来，李云赭笑着望向她。
女孩偏着头，和以往一般，他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小睿快十八了，成人礼也快到了。大哥找了些礼物送给你。”
他有些酒气，却还是清醒的，声音带着温暖。他是真的要送她礼物。李云睿低头许久，没有说话，那个锦盒被一只手递过来，她才抬起头来。
“谢谢大哥。”
她愣愣，却笑得眼睛弯弯的，是乖顺妹妹的模样。
李云赭望着她，想摸一摸她的头发，许久，目光却是定在那摇晃的银色步摇上。
他面上的表情像石像一样一点点冷漠下去。
银白色的步摇插在发髻间，微微荡着，衬着乌黑的长发，是格外美丽的。但对于一些人却是格外头痛欲裂的存在。
也确实是的。他大约是一个疯子，在遇上那支簪子后。
锦盒翻在地上，珍珠滴滴答答滚落着。
屋外还是很宁静，别院的夜晚，仍是灯火通明，灯笼映出一片暖黄。
内监在外候着，听见一道木几被摔碎的声音，然后是殴打声。太子殿下的脾气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提了提灯笼没有进去。
有奴婢走过，问了句，“今夜有人侍寝吗？”她面上有些惊恐。那是要死人的事，今夜别院里没有女奴。
内监点头，“是，你守在园外别让旁人进来。”
殿下不发气，大概是会一直疯癫下去。东宫里死过许多的婢女了。如果那个女人的孩子死了，太子的病就彻底好了。
奴仆都是忠心的。
屋室里已经有些凌乱了，李云睿脸上被打出了血，她坐在地上，手臂被拉着放在桌几上。像一个布娃娃。
她披头散发地看着对面那个拿着簪子时而笑，时而哭的男子，心底却越发平静。
没有人会保护她，没有期望就一点都不害怕了。
她不害怕。她并不是第一次被别人打。
她只是不明白李云赭为什么要打她，她一直都遗忘了很重要的事。
“你知道吗？你跟你娘长得一点都不像，一眼就看出是那个老不死的种，你要是像她该多好啊。她十八岁的时候，很美。”
墙壁上，挂着一幅幅没有面目的女人的画像。李云赭呆呆地望着。他大约是没有理智了，手中的簪子插在李云睿的手臂上，划出一道痕迹。话音淡淡，眸子里却是猩红。
这种时候似乎只有女人的哭声和血液，才能让他不去想那张脸。
“我那么喜欢她，太子妃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当贵妃？”
他哭着，李云睿的手臂也淌着一滴滴血。她没有哭，李云赭觉得她不够为母亲伤心，将簪子插进了她的手掌中。
看见李云睿手抖起来时，他觉得心中舒缓，
“你真的以为生出男孩就能当皇后吗。他不爱你。”
“愿意永远陪你给你敛尸的人，只有我。谁都不记得你了，只有我还记得你。”
李云赭蹲下来，他紧紧抱着李云睿，一边哭，一边胡乱在她身上插着那把簪子，尖端掀开皮肉，扎出一个个深深的窟窿。
他抱得紧紧的，却一点都不温暖。
李云睿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过母亲，李云赭按着她的头往地板上砸，砸出血来时，她才恍然想起来，那个遗忘很久的下午。
“小睿，出去捉蝴蝶吧。”
嗡嗡的杂声中，带着银色莲花步摇的女人摸着她的头温柔道。
昏黄的光亮下，女人有一张完美无瑕的艳丽面孔，眼角眉梢都是暖意。话语像是春日的和风。那也却是是一个春日。
面目扭曲的婢女带着她出去，她不愿意离开母亲，挣脱了婢女的手，逃走了。逃回那座黑漆漆的屋子。可她又不想让她生气，就躲进了衣柜里。
衣柜是四处散发着暖光的地方，母亲身上总有淡淡的茉莉香味。她窝在衣裙里，身边都是那种味道。她很喜欢。
她抱着衣服，从柜门的缝隙里向外看，看见了母亲，她笑起来，但又看见了自己的哥哥。
他们在做着一些奇怪的事。花白又恶心的□□。
她没敢出去。她一直待在衣柜里。好多天，好多天。
听到了许多的声音。争吵声，殴打声，小厨房砍排骨的声音，水声。
她终于睡过去，又醒过来。母亲却不见了。昏暗的屋子里，只有自己的父亲拿着一把刀，眼睛翻白着站在一摊红色的小水洼中。
那液体莫名的粘稠又美艳。
“母妃去哪里了？”她踩进红色的液体中，汁液润进鞋底，她问父亲。
高大而和蔼的父亲似乎变成了怪兽，他冷冷地看着她，“你还穿着公主的衣服呢？”
他摔下她的发冠，将她踹在地上，疯狂地殴打她。
她身上很痛，一个又一个窟窿，血液从鼻子里缓缓的流出来。她也再也找不到母亲了。空气中母亲的气味越来越淡，宫殿里的光亮也越来越少。
李云睿好像死在了五岁。
后来，她只记得一个黑漆漆，带着栅栏的小屋子。她像那只瘦弱的狸花猫一样被关在笼子里。
好吃的饭菜变成了奇怪的东西。婢女的面目也更加扭曲，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太监总是一脚一脚踢脏她的衣服。
他们说着奇怪的话。
他们让她跪在地上。
“母妃去哪里了……”她问着。没有人回答她。
那个世界格外扭曲。直到有一天，唯一陪着她的狸花猫瘦得快要死了。她大概是疯了，她突然厌恶那两个丑陋无比、会说话的动物，她举起镰刀砍进了男人的脖子，像那个女人杀掉那只鸡。
血液从脖颈处喷洒出来，那一天，她抱着男人的头颅笑得很开心，因为狸花猫吃到了肉，它活下去了。那个昏暗的宫殿里也再也没有人欺负她了。
……
“母妃……在哪里呢？”一张张人脸从面前划过，和李云赭疯魔般地面目相重合。
血泊中，李云睿愣愣问着。
她的头一下一下撞在地上，眉骨被砸出血来，她却还是呆愣愣地，像一个五岁的小孩子。
“哥哥，你为什么欺负我呢？”她问。
“哥哥，我好痛啊。”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我的母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