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万花丛中过》一只小绿野

28、前夕

　　26.前夕

　　范建和李云珵有时候做事，是不会告诉李云睿的。她是一个没有用的人，他们只是会让她躲起来。她听话，就真的会躲起来不惹事。

　　她没有多问，范建送完，离开了。

　　屋外的丽姬回到房内，桌子上的小姑娘还是在绣着花，面上还有些笑。

　　“范少爷似乎面色不好，你们争吵了？”她在蒲团上坐下。

　　丽姬总是担心她惹得那些男人不快。

　　“没有。”李云睿摇头。粉色的丝线从锦缎上缓缓拉出，桃花一点点染上艳色。

　　实则他们争吵，他也不会讨厌她。世上的人，总是格外奇怪。

　　*

　　那朵桃花绣完，李云珵带着李云睿出门了。马车行到皇家别院是日暮时分，别院里的灯火逐渐亮起来，他牵着她的手，走下马车。

　　“今天晚上有酥山，你吃少一点。”跨过门槛时。他同她道。

　　李云睿望着眼前晃过的各色衣裳，乖乖点头。

　　宠爱的孩子和不宠爱的孩子，差别很大。别院修筑得很好，比诚王府也要大许多。府门前不是两个竹灯笼，而是琉璃做的灯罩。侍女点上灯火，光亮映在木板上，像是漫天的星河。

　　李云珵上前和太子说话，李云睿便回首望着殿外那流光四溢的灯火。也是望着进进出出的人。

　　他们说的没有趣，带着勾心斗角和客套，自己也不愉快，但在外人看来就是兄友弟恭。

　　“小睿长高了。”几句干巴巴的闲话后，太子望向自己最小的妹妹。

　　过了十八，女孩的容貌褪去稚嫩，越发艳丽起来，他不常见她，便觉得身板也有些变化。

　　李云睿听见自己的名字，微微回过头来，对上他黑色的眼睛。

　　那些话很温柔。目光也是长兄一般的和蔼。李云赭实则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一出生就是嫡长子，三岁就被立为储君。

　　这么顺风顺水的人不该不温柔。

　　但那目光总是让人心中感觉怪异，像是被一种极其肮脏的东西看着。跟林若甫的沉郁阴毒也不同。

　　她不太喜欢。

　　“太子哥哥也越发俊朗了。”李云睿随口夸赞一句，又侧过头去。

　　她望了那府门许久许久，看过许多秃头的官员和花枝乱颤的夫人，才看见林若甫。

　　他从长廊中走过来，一身玄青色的衣裳，面容仍是冷冷的。李云睿弯起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他却一直没有抬眼看她。

　　但他还是径直走到太子跟前，向三人俯身行礼。

　　“太子、二殿下、公主安康。”

　　他略低着头，袖口举至额上，姿态恭谨。太子停下话，抬手扶起了这位昔日的门客，今日的宠臣。

　　他们关系还是不错，说着话，李云珵没有退下的意思，四人便是站在一处。

　　他们三个人说着朝堂上的事，并没有人理一旁的少女。男人在说事的时候总是不愿意，被一些小事分心。女人也不问政事。

　　李云睿不吵他们，捏了捏袖子，侧过头继续看着喧闹的长廊。她很喜欢发呆。走廊也确实修建得清幽。皇室中的人，对于光鲜亮丽的外表极为钟爱，那些来来往往的婢女穿着襦裙，一举一动像技艺高超的舞姬，很优雅。

　　廊亭处，她望见一个端着酒的婢女，那是一个粉裳的姑娘，格外风情。她挪着步子往殿堂里去，歪了下脚，蹭过一个出来的大臣，那大臣撞到姑娘，铁青的脸泛着些红。

　　李云睿静静地望着一个婢女勾引官员，那姑娘走前回过头万种风情地瞥那官员一眼时。李云睿袖子里的手也慢慢摸出来，悄悄背在身后，戳了戳林若甫的腰侧。

　　他再也没有佩过刀，腰带上只是嵌着玉石，摸上去凉冰冰的。

　　以前船会时，她常常在桌下踩他的衣袍。

　　但这大约是他们第一次在很多熟人的地方见面，带着一种诡异的刺激感。

　　她如今可以明白为什么话本里的男女喜欢在家里偷情。大约是知道要被浸猪笼吧。

　　林若甫没有什么反应，垂首仍是静静听着太子的言语，不曾有人发现，他不理她，李云睿就低头看着脚尖，一直戳着，似是赌气，想将那玉抠下来。

　　许久，指甲翻了一些，有些痛，头顶传来李云珵的声音，他晃了晃她的手，她才停下来。

　　“走吧。”

　　李云珵不知有没有看见，他目光没有任何变化。

　　“嗯。”李云睿毫无羞耻，对哥哥乖顺地笑着。那松动的石头也到底被拽下来，握在手心。林若甫没有看过她一眼，她转过身时，撞过他的肩膀，隔着宽大的衣袖，他才握了下她的手，递过来一个物件。

　　也是冰冰凉凉的，却是一锭金子。月初的一夜，她让他发誓每天都要给她钱买烧鸡，他点了头。

　　李云睿缩回手看了他一眼，他微微张着口，口中还是格外清冷的话，“陛下已经命锦衣卫处理江南郡乱之事……”

　　那场宫宴和以往的许多次没有什么不同，一句又一句的恭维，觥筹交错。男女席位隔得很远，小姐夫人们身上透着浓烈的脂粉味。

　　李云睿看不见想见的人，没有什么乐子，也溜不出去，就静静地坐在蒲团上，一口一口吃着酥山，数着窗外的星星。

　　今日天气晴好，满天都是碎开的星星。她数了很久，天色渐浓时，李云珵主动过来找她。

　　珠帘被一只手拂开，叮叮咚咚响着，女席的客人散得很早，只有零星几个婢女了。李云珵面上有些红，他走到李云睿跟前，没有什么避讳，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你吃了多少酥山？”他像以往那个温和的兄长一样询问着。

　　李云睿笑眯眯地看着他，“十几口。”

　　并不多，差不多是半盏。仿佛有些满意，他夸了她一句，随手将一个细长的东西插进她发髻里。

　　“我和范建先回去，你成人礼将近，太子说要送你一份礼物，你跟宦官去看看，我在府外等你。”

　　步摇上的银链垂在少女耳侧，男子的手掌紧紧握住她的肩膀。他话中带着酒气，眼里却是清醒得可怕。

　　李云睿顿了顿，摸了下发髻上的物件，摸到那朵莲花，那步摇是她母亲的遗物，一直被锁在丽姬的箱子里。

　　她曾经向李云珵要过许多次。他今天给她带上了。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男子温和的眼眸里，却有些其他仿佛诱惑至极的东西。

　　李云睿不常想一些没有结果的东西，那时，却是难得思索，李云珵是不是真的很疼她。周围的人都如此说，可她总是不觉得。尽管父皇拿着刀要杀了她时，他跪在地上抱住男人的腿，被父皇狠狠刺了一刀。

　　后来，她想明白了，他应该十分厌恶她。就像她厌恶他一般。

　　李云睿高兴得笑起来，眼睛里都是光亮，是收到礼物的欢喜：“好，你记得买一只烧鸡回去。”

　　头发花白的内监走上前，微微躬身，她跟着老人走前，还向李云珵挥了挥手。

　　“哥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