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不胜寒》花眼看流星

11、惊遇

　　四季酒店的龙景轩是顶尖粤菜馆，是首家米其林三星中餐厅，至少需要提前一个月预定。郝漫掩饰不住欢喜的神情，本已经黯淡疲劳的脸庞发出闪耀欣喜的光芒，蒙尘的灰姑娘回归美丽公主的样子了，mavis觉得她实在可爱。
　　两位刚刚落座，侍酒师推着闪闪亮的香槟车来到了面前，冰桶里有一款产量稀少的桃红香槟：OeildePerdrix，是“鹧鸪眼”的意思，用来形容这种独特的粉橙色。它比白中白香槟多一些糖分，比普通的桃红多一层复杂度。
　　郝漫看着窗边美丽绝伦的维港夜景，白天的辛苦化为乌有。她看着mavis，想着要是简柔在就好了，她吃吃笑起来，不过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起笑容。
　　第一道菜，mavis点了甜豉油烧鳝，有点类似日本鳗鱼的做法，但其实不是，鳝鱼开腹烘烤，浇上甜豉汁，这比照烧酱更有复杂度，酒体中的烟熏感刚好呼应碳烤气息，适当的酸度解掉白鳝的肥腻度，好吃！郝漫吃得心里直点赞。
　　第二道菜，点了皇汤鸡丝羹，因为听起来就补人。它几乎是黄焖鱼翅的替代品，用的是品质稳定的丹麦鸡，投放超乎寻常煲汤一倍多的量，从早上就开始煲，整鸡原汁原味煲出金黄鲜香。汤的浓稠完全是靠鸡的皮下脂肪熬出来。听说为了防止油脂凝固，还用蜡烛保温。这道汤原先是拿来作鱼翅或官燕的底汤，如今厨房则自己加些萝卜木耳之类配料增加口感。
　　郝漫点了个名字非常素雅好听的，如意琵琶映紗窗，这是道非常用心的素菜。如意意味着菌菇，材料是榆耳和黄耳；纱窗，指代芦笋穿竹笋；琵琶豆腐传统上一般是煎出来的，这里则是蒸出来的，搭配清高汤，更显清心寡欲。
　　mavis很喜欢这道菜，对郝漫竖起大拇指。她要郝漫再点一道，郝漫翻翻菜单，点了个需要现做的黑松露龙虾春卷。这道菜一上桌就是扑鼻的黑松露气息，龙虾的鲜度也好。
　　最后是甜点，燕窝蛋白炖鲜奶，香滑、细腻、奶香四溢，晚上吃非常养颜。餐厅还送了两样小点心。一个是杞子桂花糕，让人惊艳。色泽黄中带红，晶莹剔透，黄色的果冻状中镶嵌着桂花和枸杞，吃上去入口即化，很是弹滑。味道更是甜中带着桂花的香气，很好吃。另一个是小饼干，像酥饼，虽然酥脆香甜，可没有那么让人眼前一亮，郝漫已经吃不下了，对这个也就没有多研究。
　　mavis喝了不少酒，脸颊微微绯红，眼波流转，让人心动。郝漫感叹，真是大美人啊。想起公司公认大美人Lisa的狂傲张扬，郝漫只觉mavis的美才是真正独特而耐人寻味的。
　　临走前，郝漫留恋得看着对面尖沙咀的灯火、维多利亚荡漾的海水和幻彩咏香江的激光，她决定下次要带好长一串名单的人来吃。谁能想到，若干年后，这些吃食对郝漫而言也就是家常便饭了。
　　到家都快12点了，郝漫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去厕所方便。在打开厕所门的那一瞬间，眼前的情景让她惊呆了，本已袭来的睡意一个激灵灰飞烟灭。一个浑身都是肥皂泡泡的裸男站在她面前，手拿着淋浴喷头正诧异地看着她。郝漫张大了嘴，瞳孔瞬间放大，脑子仿佛被人击中了。她呆立几秒，反应过来，然后迅速关门退出。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经典哲学三问。她迅速打开客厅所有大灯小灯，环顾整个房间，确定自己没有进错门。没错没错，我是住在这里。郝漫的心稍稍安定些。“那这个男人呢？洗澡？简柔呢，简柔去哪里了？”
　　郝漫还没来得及细想，那个男人已经穿戴好出来了。郝漫听到声响，兔子一样一蹦老高。他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伤害的意愿，轻柔地先开口，“你是住在这里的吧，你别怕，我是新来的租客，我叫陈最。”
　　什么？我们什么时候来个男租客了，主卧那位不是女的吗？郝漫充满敌意，这半夜三更的，一个陌生男人，突然进家门，谁知道真的假的租客。就算是租客，可他是男人啊。郝漫瞪他一眼，“你别过来，我要求证一下”，然后站得远远的，掏出手机拨通房东的电话，房东声音含混不清，看来已经睡下了。是的，没错，这就的的确确就是主卧租客，只不过是女租客转租给这位了。
　　房东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提前透露，郝漫心里开始mmp，这房东一点都不担心我们的安全吗？我可是女的，女的。男女共处一室极其危险啊。
　　突然，郝漫的尿意仿佛受到召唤，一阵排山倒海般涌来，这下尴尬了。她现在管不了其他的，得赶快处理生理需求，先解放膀胱再说吧。她很想淑女一样轻盈走去厕所，奈何身体机能不受控制。
　　陈最，就是这位洗澡被看光的男人，非常善解人意，他知趣地远离卫生间，让郝漫得以迅速闪进。几秒之后，郝漫通体舒畅。这时她注意到昨天换下的，还没有来得及清洗的胸罩内裤，就那么随意地搭在置物架上。苍天啊大地啊，她现在深刻体会到悔不当初这句话。我为什么昨天没有顺手洗了？为什么为什么？一想到那个男人很可能看到了，说不定还研究了细节。。想到这，她一个人在厕所里止不住抓狂，而门外的陈最坐在沙发上，尴尬又莫名其妙。
　　原租女孩是陈最同事，她基本上不再因业务跑渔城了，刚好陈最需要来渔城几个月处理项目，这女孩就把这房间转租给了他。这房子离金融办公区步行可达，周边配套也不错，陈最觉得将就住几个月没问题，于是就答应了。
　　他今天晚上刚刚到渔城，匆匆忙忙洗个热水澡，连行李都没收拾好。
　　“我这好端端的被看个精光，都无处说理去，反而被当成色狼一样提防。”他苦笑着摇摇头。其实他刚才自己也被吓到了，洗澡洗得好好的，忽然闯进来一个女孩。成年以后，就连他妈都没有看到过他的裸体。“其实受害者应该是我吧，身体被看光光，精神被吓到，怎么感觉她反而是受害者。哎，男女真是不公。”
　　正想着，门铃响了，简柔回来了。卫生间门打开，郝漫出来了。两个漂亮姑娘一起站在他面前。简柔吃惊张大了嘴巴，虚虚指了指郝漫，“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我哪有，我我...不是，他，他....”郝漫紧张地都结巴了。
　　“我是新租客，住在那个房间，我叫陈最。”陈最指指主卧，“不好意思，我今晚从东都飞来，落地时间太晚了，打扰到你们，很抱歉。”他挠挠还是湿漉漉的头发，“我付了半年租金，但我最多住三个月，项目一做完我就立刻回东都，请你们放心。如果对我有什么要求，请尽管提出来，我一定遵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尴尬的、不知所措的气氛，“是我不好意思，我刚才太鲁莽了。”郝漫想起刚才的情景，突然有点害羞。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对方，目光相接，两人马上避开。
　　简柔发现她好像错过什么。
　　“大哥大姐，”简柔指着客厅墙上挂着的时钟，“都快1点了，咱们先洗洗睡吧。我这刚下班，腰酸背痛的，下次找个时间，咱们三个开个租户会议吧。”
　　陈最连忙答应，“好的好的，”急急大步走向自己房间。
　　郝漫也想离开，被简柔拉住，“到我房里来，老实交代。”
　　白天在南城累了一天，晚上还受了惊吓，郝漫只想赶快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她拜托简柔，“大姐，咱下次再说行不，我真的困啊。”
　　“不行，我这才下班都不怕困呢。这个陈最，长得不错嘛。浓眉大眼，鼻梁高挺，方脸英气，长身玉立，头发又湿又乱还能显出他的帅气，最重要的是说话谦和有礼，嗯，第一印象蛮好的。你说....”她低头看向郝漫，郝漫眼皮快合上了。
　　她摇摇郝漫，郝漫惊醒，无奈回应，“你说的都对，但我关心的是，我这以后还能不能在家愉快地玩耍了？在公司里受约束，回家来还得衣着得体，事事注意，着实有点烦啊，烦啊。”郝漫咕哝着，又要睡过去了。
　　简柔看她翕动的长睫毛微微颤动，知道她确实困得很了，只好把郝漫的头摆正位置，再给她盖上毯子。
　　这是陈最来渔城的第一个夜晚，虽然夜已深了，但他仍然睡不着。他回想起郝漫的反应，忍俊不禁，这女孩很有意思。
　　黑葡萄一样清澈明亮、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完美的鹅蛋脸衬得五官格外立体精致，虽然浑身职业装扮，但仍然散发出一种娇媚可爱的少女气息，说她是大学生也可以。陈最暗赞，这眼睛好鲜活灵动。
　　如果郝漫知道，当时她的眼睛布满黑眼圈，还透露出浓重的疲惫感，竟然被陈最说得无比灵动，那她估计只能暗爽，“这人八成是对我一见钟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