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34章 未央（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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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耗尽最后一丝灵力？魂飞魄散……”黎坤喃喃道，采薇显身护住火狐那一幕他显然看见，并非华灼错觉。以往他与采薇并不熟识，对采薇出嫁前的一些事情略有耳闻，遥记此女曾经在驭峰比试中夺得第六名的佳绩，只是他那时还是个孩子，所以没有太多印象，能记得采薇胜出只因孤城老子将‘东海逆鳞’赏赐于她。
‘东海逆鳞’并非一枚龙鳞，而是由玉石打造的一只手镯，接合处才是用一枚逆鳞衔接，因出自东海神龙，所以能够避邪的同时也能压制邪气。孤城老子当初会送出‘东海逆鳞’似乎正是担忧年纪轻轻的采薇修炼中急功近利，邪由心生！如此祥瑞之物是修炼中人难得一求的圣物，所以当初羡慕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之后，采薇这个人似乎便从大家的视野中消失，再次听见关于她的消息还是驭兽峰大师兄赵离被逐出师门一事。
黎坤乃孤城两名峰主之子，又是孤城老子的爱徒，所以他对一些甚为隐密的事情也知晓一二，就若大师兄赵离为何会被逐出师门，只因他爱上自己的坐骑。这听起来甚为荒谬，人与禽兽何能相爱？
哪怕赵离的火狐生得异常美丽，可那毕竟只是一只兽，黎坤想不明白，加之他生性贪玩，所以并不置身其中。倒是想起另一人，那便是采薇，这名女子一直清淡如水，其坐骑与赵离的坐骑出自同一只千年灵狐，且赵离得的是一只母的，采薇得的是一只公的，所以黎坤只想了想采薇莫要惹上一身骚才是。
几日后，驭兽峰便传来消息，采薇杀了火狐，取出白驭珠。半年后，又听闻她重新寻了一只七彩鹿。众人只当采薇心有忿恨，所以才杀火狐以解心头之恨，至此，大家更加笃定采薇爱慕的是赵离。
于众人眼里，赵离已经堕落为兽，大家只是心中替采薇可惜，待到两年前她嫁予夏禹庄庄主时，众人才放下心中一块石头，总算寻得不错的归宿！当然这众人仅指孤城老子及各位峰主，黎坤也是无聊偷听得来才比常人多知晓了几分。
然此际他所看见的虽然只是瞬时的一幕，却于他心中留下难以忘却的痕迹。事情不是大家想得那般简单，事情也不是大家想得那般不堪。
因为不会有谁会放弃再世为人的机会，只为救得一只火狐！
但凡有一定修为的人，死后投胎多半为人且命运较为平顺。或许因为知晓这一亘古不变的定律，所以修真人往往较为冷清，正是认清二十年又会来此一聚，虽然一切物是人非，然总聊于无。
但是……但是为何采薇拼尽全力只为护得火狐？于她心中是否这一切不再一样时，她便懒得再世为人？还是什么东西让她如此绝望，绝望到不愿再有来生？
黎坤想不明白，只是愣愣的望着地上的采薇与火狐蜷缩成团，最后消散成粉末……
“你说什么？”华灼是最先惊醒的，她盯着黎坤，面有一丝怪异之色。
黎坤倒是看出华灼的不对劲，若非华灼最后出招，或许采薇不会显身，虽然华灼的利器比起姒楚的那一剑并无实质伤害，可毕竟是……黎坤顿了顿，“没什么，人已死，事便消……”
华灼突然揪起黎坤的衣裳，面有癫色，“你刚才说什么？是不是我不杀那只狐狸，采薇姐姐还能再世为人？”
黎坤蹙起眉头，他并不喜与女子如此亲近，遂拂开华灼的手，“我说过，人已死，事便消，指天骂地也好，捶胸忏悔也罢，一切都不会再有什么改变，即便二十年后你再遇见这么一个相似的人，哪她也早已不是她……”黎坤见华灼面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一句终是不忍说出。
“原来是我害了采薇姐姐？是我？是我……”华灼瘫软在地，灵力泻得一塌糊涂，犹如初次听见采薇死讯时那般，全身浸湿，瑟瑟发抖。
小夭在华灼身旁转了几圈，最后选定一处卧下，脊背留于华灼，面朝众人，将华灼隔绝在安全范围内。
片刻后，小夭缓缓阖上双眸，并非困意来袭，而是他需要闭眸凝神才能压下心头那份欲将所有人粉碎的疯狂怒意。身后不停颤抖的女子他从未曾见过，她在他心中永远那般明媚，永远那般快乐，夺去她身上明媚与快乐的人，他明明有能力随意处置，但是他却又不能逆了她的意——小夭，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变成人；小夭，没有我的命令不要伤害人！
明明受着人家的嘲讽与冷落，她却总是不自觉的怕伤害人家！这样的女子，他又该如何保护？
“狐妖已除，多谢各位相助，近日姒某招呼不周，为表歉意，还望诸位在庄上留住几日。”姒楚突然开腔，语气较之先前似乎轻松不少，明显压在心头多日的石头得以放下。
“既然狐妖已除，我们也不便再作打扰，但是……”锦青语有停顿，暗示姒楚照两人先前约定的那般行事。他虽同情华灼，但毕竟不是累他心头的大事。
“两位确实助了姒某一臂之力，只是这夏禹轩辕是断然不能借给你们。”姒楚原本也就没打算借出夏禹轩辕，会与锦青约定，无非顺水推舟，在为人处事上，较之坦荡的锦青两兄妹，姒楚自然要圆滑得多。
“庄主……”锦红蹙紧眉头，对于他偷袭火狐一事早已心存芥蒂，此际又出尔反尔，锦红心中有股说不出的厌恶。
姒楚却抬起手臂，没让锦红继续说下去，接着眼神凌厉的望向兄妹两人，“这乃夏禹庄传世之剑，为了它，姒某已经失去爱妻，这是爱妻用性命换来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到外人手里，还望锦红姑娘不要为难姒某。”锦青两兄妹以及姒楚都非休真人，自然也未看见采薇显身那一幕。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骗得了世人，骗不了有心人！
“既然我们不便为难姒庄主，那……为何姒庄主又要为难诸人？我们好心进庄凭吊，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庄主，竟被庄主软禁在‘百重天’。”来人语气不善，屋内人朝外望去，打斗时扬起的灰尘已经散去大半，扬尘中一班人来势汹汹，其中不乏受伤之人。
锦青认得说话的便是当时住在隔壁那间院落里的江河帮帮主滕江，见后面跟上的不少人都有些鼻青眼肿，锦青恍然大悟，看来这些人是硬闯出‘百重天’。其实丧葬一完，夏禹庄必然要放了这些人，而这些人却如此煞费苦心的要出‘百重天’，定然不是仅仅为了凭吊庄主夫人这般简单。
锦青不着边际的将锦红拉向自己，偌未猜错，这里面还有隐情！
“姒某并非软禁各位，只是薇儿生前不喜人家打扰，所以姒某想等夫人下葬后再来向各位赔不是。”姒楚面上既无愧色也无狂妄。锦红朝棺椁望去，不知何时，那只翻到在地的棺椁已经呈于灵上，且丝毫看不出破损，那柄夏禹轩辕也不见了踪影。
“姓姒的，不用再假惺惺，识相的交出四本古书，不然我们今日定不会善罢甘休！”沉不住气的懒于与姒楚绕圈子，直接说出他们的来意。
姒楚不怒反笑，犀利的眼神望向黎坤，众人这才发现竟然有名孤城弟子在此，不……竟然是两名，还有一条大得骇人的狼？为何先前不曾注意？
“若古书真在姒某手上，姒某定当物归原主，而非交予你们，不知诸位是否认同姒某这个做法？还是说……你们只是想占位己有？”
黎坤心惊，竟然天下人皆知古书失窃一事。究竟是谁泄露出去的？而这些人似乎有根有据，莫非古书真在姒楚手上？
黎坤思至此处便朝姒楚望去，一下便与姒楚的目光对上，而姒楚目带浅笑，几分讥讽。黎坤移开眼神，心知自己多虑了，定然不是姒楚，如此看来，最脱不开关系的还是华灼，遂又朝华灼望去。
来夏禹庄的人抱有各种目的，有的见孤城弟子在此，顿觉古书离他们又远了几分，琢磨着是否打道回府。而有的便又认为古书定在伸手可及之处，那孤城弟子仅来了两名，不足为惧，于是打算放手一搏！
站得久了，先前还有些犹豫的也定下心，哪怕得罪夏禹庄也要寻寻那几本古书，人于利益面前，贪婪总是容易膨胀。
一时间，剑拔弩张之势于空气中悄然蔓延开……
黎坤不便多留，收回眼神便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带小师妹走了。”说完此话才觉气氛十分怪异。
“你们要寻得古书在她身上！”姒楚拿手一指，伸向了华灼，众人的目光便落到这名名不见经传且气色欠佳的小女子身上。
仅须臾间，人群中又有人开口，“莫非是姒庄主的障眼法？古书怎会在她身上？明明只是个黄毛丫头。”众人附和。
“这个……你们且要问问这名黎贤弟，他乃驭峰两名峰主之子，又是孤城老子的爱徒，我想……他是最清楚不过。孤城人一向凉薄，死了一名弟子，断然不会派来这般重要的人物，姒某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姒楚话锋一转，再次望向华灼，“这名弟子一月前便被逐出师门，不知黎贤弟此次又是为何带她回去？”
黎坤暗道不好，竟然中了姒楚的四两拨千斤，三言两语便将那些眼里只有古书的贪婪之徒的目光集中到他们身上，况且姒楚此际说出华灼被逐一事，他又如何带华灼回去。从刚才华灼凛厉的身手来看，黎坤断然不能像先前想象的那般利用巧言利舌将华灼诓骗回去。
“为什么？”听闻此言，最先有反应的便是小夭，不知为何心中竟然莫名升起一丝喜悦，他无法开口，只是淡淡的望着黎坤，其后华灼出声，语气疲惫，似乎并非有意问出，只是一种习惯使然。
“只是一些误会，你需回去好好向师尊解释一番，我想……大家不会为难于你。”黎坤不便否认，姒楚的每一言每一行在江湖上都是一种诚信，无论相信他的人有多少，至少在他与黎坤间，众人自然选择相信姒楚，这便是世家名门的好处。孤城也是名门，甚至是仙人所居之地，可毕竟过于缥缈，人们总是更愿意眼见为实。
“小姑娘，快快交出古书，我们定不会为难你……”人群躁动，带着试探，一步步缓慢的朝华灼挪去。
“小师妹，你从小在孤城长大，应该对师尊与各位峰主甚为了解，他们定然不会为难你，只要你说出下山所为何事便行……”黎坤急言劝导。
“小姑娘，不要回去，一旦回去，他们定然不会再放你出来，来我们这里，我们好吃好喝的供着你……”
华灼头痛欲裂，杂音重叠，人影潺动，她想辨认出来自西面八方每一个人的容貌，每一个人的声音，她想一一告诉他们，她并没有拿什么古书，她根本不知道古书为何物，她下山只是来看采薇姐姐，她与小夭约定还要再回孤城……
“啊……”一声尖叫震耳欲聋，渐渐围拢的人群突然朝后退了一步，只见人群中央的地面上，一名女子捂头尖叫，似哭似笑，神色癫狂。
众人面面相觑，锦红实在看不下去，置身人群外吼了一声，“她不过一个小姑娘，你们为何苦苦相逼……”
话音未落，回头望向锦红的众人便被一股极大的灵气掀翻在地，仅少数功力上乘者稳住步伐。
一时间，狂风乍起，众人只觉耳畔狂风呼啸。仓惶间，有人喊道，“他们跑了，快追……”
一群人跌跌撞撞，你推我揉的挤出了灵堂。
锦青、锦红相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锦青面朝姒楚，合拳道，“我们兄妹二人实在不能强人所难，还往庄主能送给我们另一把剑。”
“莫非你们已于兵器库中选好神剑？”姒楚眼中一亮，不知他们选中的什么剑，“那我们现在便去兵器库。”说着，自己在前带路。
待到锦青将那柄有两副剑身的剑拿给姒楚看时，姒楚目光一滞。
“莫非这剑也不能……没了夏禹轩辕，我们只好再去别的地方寻一把能与其媲美的神剑，会向庄主索要此剑，不过是见其双身，倒是方便我们兄妹二人。”锦青笑道。
“那倒不是……”姒楚顿了顿，“这乃干将莫邪，这里比其漂亮的不知多少倍，而你们却偏偏选了它们，或许这便是天意。”姒楚拿起此剑，似想抽出来看一看，终是犹豫了一番，直接递在锦青手上。
“送给我们？”
“干将莫邪？”兄妹二人异口同声，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本是庄上不送、不借的又一柄神剑，既然有缘，便送给你们吧！”语罢，姒楚似乎有些心力交瘁，疾速朝外行去。
“阿哥，他这是怎么呢？”锦红不解，这庄主似乎无情，可刚才明明在看见此剑时又目带哀色，若说他有情，可他对华灼以及火狐的态度实在是无法让人恭维，而他对庄主夫人的感情更是扑朔迷离，似雨中一圈圈涟漪，只见荡开的水纹，却永远看不见水的深浅。
突然似远极近的地方传来一阵阵嗡鸣声，阵阵回荡，不绝于耳，锦红望了锦青一眼，奇怪道，“阿哥，这是什么声音？”
“剑吟声！”锦青蹙眉。
“狐妖已除，为何还会出现百剑撞击？”锦红不解。
锦青抽出手中的干将莫邪，剑身晦暗，哪晓竟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神剑，那名女子竟看出这把剑的与众不同，也不知是否逃出众人的追捕？
窗外传来雨水滴答声，打在紫阳花的叶面上，啪嗒作响，锦青望向那片蓝色紫阳花，轻轻吐出几字，“此乃心魔作祟呀……”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34章 未央（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