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难防》唐果九

3、第 3 章

　　一大早，乔念刚迈进单位大门就被门卫大爷叫住，说有她的快递。

　　她笑着道谢，推开门一看，发现今天狭窄的岗亭里多了一个人，一个梳着背头的中年男人。

　　她没太在意，在角落的一堆盒子里翻找自己的。

　　“姑娘在这儿工作几年了？”中年男人突然开口。

　　乔念猜测这人会不会是门卫大爷的朋友，于是出于礼貌回道：“两年。”

　　“什么编制？”

　　“公开招聘考进来的，正等着落实人事关系。”

　　“那就是临时工呗！”中年男人嘴角泛起一抹轻蔑的笑。

　　莫名其妙！临时工碍着你什么了！

　　乔念拿着快递起身，再次确认自己并不认识这厮，那为什么还要跟他废话？

　　她跟门卫大爷打了个招呼离开，看都没看那个人一眼。

　　以为这事儿就算完了，谁知下班的时候，她又被门卫大爷叫了过去，这次对方搞得神神秘秘的，竟然还关上了岗亭的门。

　　直觉告诉她，准没什么好事儿。

　　果然，老大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你看是这么回事……哎，怎么说呢，说了怕你不乐意，不说吧又受人所托！”

　　“大爷您说！”

　　“就我那个朋友，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你的情况，非让我牵线，介绍你跟他儿子认识。他这个儿子吧哪儿哪儿都好，就是右手少一根手指头……”

　　乔念突然深吸一口气，大爷立马打住，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色。

　　“大爷谢谢您的好意，我不歧视残疾人，不过这事儿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走出门岗亭时乔念想，已经开始了么？在公司，她无论走到哪儿脑门儿上都贴着一个标签——临时工，现在显然又多了一个——丧偶妇女。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今天连同接下来的两天，被乔念称为“暗黑三日”。

　　第二天上午，公司全体会议结束后，乔念和其他九名年轻职工被留了下来，单独接受总经理“提点”。

　　偌大的会议室，他们几个被集中在第一排，平时只有经理和总监才能坐的位置。

　　魏总经理开门见山：“最近有部分其他市分公司的职工到政府部门集结上坊，反映编制问题，造成非常不好的影响，希望你们保持冷静，不要效仿！”

　　主席台下的人或面面相觑，或凝眉垂首，谁也没有给出回应。

　　他们几个都是两年前通过省公司的公开招聘考进来的，不幸的是人事关系还没落实就赶上了人事大变动，从省公司到相关部门的一把手都换了人。此后，他们的转正问题便以各种理由被搁置下来。

　　整整两年，沉得住气的选择留下来继续等，成为了公司最边缘的临时工，工资低还没有社保和奖金；沉不住气的早已递交辞呈，另谋出路。

　　“全省百十号人的转正问题不是小事，要相信上级部门一定能够妥善解决，你们都还年轻，多等等怕什么！”

　　最终，乔念他们每个人签了一份不上坊承诺书才被放出会议室。

　　回到工位，乔念呆坐了许久。其实她早就写好了辞呈，一直放在办公桌的抽屉里，却从来没有勇气递上去。

　　她没有上过大学，手里只有一张自考专科毕业证，如果不是当初招聘公告对学历的限制没那么严格，她根本没机会考进来。时代在发展，然而体制内的工作依然受到青睐。

　　越是底层的人越追求所谓的稳定，他们没有安全感，缺少拼搏的勇气和信心。

　　其实她不知道有多羡慕那些潇洒辞职的人。

　　坐在对面的方岚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灰心，好事儿多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迷茫得不行，还不是都挺过来了！听我的，下了班先去血拼，然后再做个spa，保证你心情立刻变好！”

　　乔念感激地笑笑，心想我得有那个闲钱才行！

　　在公司待了两年，她最崇拜的的人就是方岚。名校经济学硕士，一毕业就进了公司财务部，不管评职称还是评先进都一帆风顺，还自己贷款买了车和房。

　　这才是女人应该活出的样子，如果她能像方岚一样优秀，也可以31岁都不考虑结婚，作个逍遥的单身贵族。

　　第三天上午，乔念正在打印文件，桌上的办公电话响了，一看来电显示，她整个人立马烦躁起来。

　　人多的地方就有人渣，她们公司自然也不例外。

　　“乔念，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电话里传来一个含糊不清的男声，一听就是半醉状态。

　　“什么事张经理？”

　　男人干笑两声：“你来了不就知道了！”

　　“抱歉张经理，我现在很忙，脱不开身！”说完，乔念直接挂断了电话。

　　不出十秒钟电话又响，越是没人接越是骚扰得紧，单调的铃声一遍又一遍回荡在不大的办公室里。

　　方岚扔掉手中的资料，跌进座位里，鼻孔长长地吁出两股气。

　　共事两年，乔念知道这是她烦躁的表现，整个人顿时尴尬到不行，伸手就去拔电话线。

　　“诶！”方岚制止她，接起电话，“喂，张经理……找乔念？她刚被同事叫走……我也不太清楚……对，嗯，好的！”

　　挂断电话，还没消停几分钟，部门经理又来电：“乔念你怎么回事，大领导刚开完会强调纪律，你怎么又擅自离岗？”

　　乔念简直比窦娥还冤：“经理我一直在办公室，一上午都没出去过，是谁跟您告黑状？”

　　“行政办刚给我打的电话！”

　　乔念一听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了。

　　卑鄙小人！

　　等她跟经理解释完，方岚轻蔑地嘲讽道：“这老不羞的！仗着跟总经理是亲戚就在公司兴风作浪，他怎么不敢骚扰别人？还不是看你没了老公才故意欺负你！”

　　方岚直言不讳，那神情就像在讲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乔念顿生不悦，却一时无言以对。

　　方岚四下观察一番，拉了把椅子坐在乔念身旁：“你别嫌我多嘴，你年轻又漂亮，实在不该这么单着，就算你洁身自爱，也阻止不了某些人渣打鬼主意。”

　　“岚姐谢谢你，可我……”

　　“他是我一个远房表弟，在北京读的医科，两年前回到谌海工作，现在是三院心外科的医生。”

　　乔念的一颗心突然剧烈地跳起来，眼睛直不楞登地看着方岚。

　　怎么听起来那么像！

　　“他条件很不错，不过……”方岚顿住，舌尖舔了舔嘴角，“眼光也很高。”

　　“岚姐他叫什么名字？”乔念忍不住问。

　　“哈！”方岚怪笑一声：“你可真有意思，不问人帅不帅，有没有钱，竟然关心人家叫什么！”

　　乔念屏息等待答案。

　　“他姓江！”

　　他姓江，他姓江……

　　乔念搭在桌沿的手蜷起，握成拳，指甲刺进手心的肉里，有些疼。只有这样她才能提醒自己冷静，不要在人前泄露内心的悸动，她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那种沉得住气不动声色的人。

　　她想，也许这三天的霉运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而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