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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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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末,乔念和宋书仁挑了个好日子把证领了。
刚从民政局出来,老妈侯文秀的电话便打了过来,说她头晕胸闷很不舒服,让乔念陪她去医院看医生。
乔念知道她老毛病又犯了,也不是多严重的病,就是血压高导致的,劳累了忙碌了都会这样。
宋书仁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温声道:“你回去陪你妈吧,正好我待会儿要去市郊参加一个学术会议,我们晚上再联系。”
乔念说了声好,两人便分手各自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这一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世界正常而有序地运转着。谁也没有料想到,这一别竟然就是天人永隔。
当乔念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她刚陪侯文秀拿了药从医院出来。
电话那头儿的工作人员告诉她,宋书仁突发心脏病,送到医院时已经昏迷了,情况十分危急,让她马上赶到医院。
手机从掌心话落,乔念整个人都吓傻了,怎么会这样,上午他们还见面了,他明明状态很好啊!
“念念你怎么了?谁给你打的电话?!”侯文秀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担心地问。
乔念脸色惨白,捡起手机摇了摇头:“没什么妈,你先自己回家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说完也不等侯文秀反应就转身跑进了医院。
宋书仁是心脏主动脉血管破裂,乔念赶到的时候他几乎已经没有血压了。她颤抖着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眼睁睁看着宋书仁被推进手术室。
墙上的“手术中”三个红字亮起,乔念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等候的过程如此漫长,她从最初的惊慌无措到后来担心到心力憔悴,宋书仁的手术还是没有结束。
她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样,连站稳都变得极其困难。
即便没有爱,可情义还是在的,无论如何,她希望宋书仁能顺利度过这道难关。
遇见宋书仁是她人生中的一个重大转折。
是他鼓励她自考专科,考下来后又鼓励她报考国企,还请了老师帮她辅导,使得她从原来一个底层的打工妹摇身一变成了国企白领。而这些乔念之前连想都不敢想。
宋书仁带她去执教的大学参观,他说:念念,咱下一步的目标就是升本,老师我都替你找好了,你可要加油啊!
乔念望着干净整洁的校园,激动的有点想哭。没有人知道一个成绩优异的高中生被迫辍学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没有人知道只有高中学历在社会上是多么难混,更没有人知道她每次从大学门口经过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宋书仁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没关系,这事儿没你想的那么糟糕,你听我给你分析一下,就知道怎么做了。
他就像一道光,引领年少迷茫的她走出黑暗,一点点走向光明的坦途。
如此尽心尽力的帮助,然而谁能想到,宋书仁和她之间只不过是雇主和钟点工的关系。
乔念不傻,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当宋书仁向她求婚的时候,她表现得很平静。
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们之间没有所谓的“爱情”,可是这世上又有多少夫妻的结合是因为“爱情”呢?
对宋书仁而言,他需要的更多的是照顾和陪伴,而对乔念来说,她得到的要比失去的多。
从接受他求婚的那一刻起,她就下定决心好好跟他过日子,她知道他心脏不好,可他一直遵医嘱按时服药,也很会保养,从未在她跟前犯过病。谁也没有想到,才刚领证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
五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宋书仁被推了出来,医生告诉乔念,手术很成功,但是病人体质较差,如果能在二十四小时内醒过来,那这场与死神的抗争才算真正取得了胜利。
其他穿着手术服的医生陆续从手术室出来,一个带着口罩的身影从她身旁经过,淡淡看了一眼,未做停留便离开了。
乔念知道那是江兆岩,就算他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她也知道是他。这场手术他是一助,她签字的时候就知道了。
宋书仁被推进了ICU,按照医院规定,家属不能进ICU陪护,她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透过玻璃看向里面的宋书仁。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脸上毫无血色,靠周围一堆冰冷的机器维持着生命。
乔念害怕他突然停止心跳,更害怕他就此一睡不起,那高额的护理费用她根本承担不起。
她绝望地将脸埋进tui间,不明白为什么她那么努力认真地生活,老天爷却总要一次又一次地打击她。
恍惚间,寂静地走廊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片刻后,似乎有人坐到了她身边。
她缓缓地抬起头,江兆岩那张好看的脸便映入了眼帘。
他坐在离她半米远的地方,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子,里面是一个饭盒。
“你打算在这里坐一晚上?”他看着她的眼睛,将袋子递给她。
乔念没想到这是给她的,她愣了半晌,才小心地伸手接了过来放在腿上,立刻有温度传来。
饭还是热的。
她垂下头抿了抿嘴,心中五味杂陈。
“回去吧,你守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他醒了会有人第一时间通知你。”
乔念点了点头,嗓子有点发紧,低声说了句:“谢谢你!”没想到在这种艰难的时刻,最先给她安慰的竟然是江兆岩。
他待了没多久就离开了,他说今晚值夜班,不能离岗太久。
乔念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七年前他留给她的是背影,七年后亦是如此。
十七岁那年的暑假,乔念应爸爸的好友马叔叔的邀请,去他在北京的别墅里做客。
马叔叔有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儿,叫笑雨,学习成绩很好,唯独数学从未及格过,所以马叔叔便给他请了一个暑假补习老师。
这个补习老师就是江兆岩。
彼时的江兆岩刚刚二十出头,就读于名牌大学,风华正茂,清朗俊逸,远远地瞥一眼便叫人眼前一亮。
名义上他是笑雨的补习老师,但是乔念写作业时遇到不会的问题向他请教,他也会非常耐心地讲解,所以乔念对他的印象很好。
那么,这种好印象什什么时候转变成好感的呢?
乔念想,也许是笑雨求她帮忙写作业被他发现,却没有向马叔叔揭发她的时候,也许是被笑雨冤枉偷东西离家出走遇上他,他说“我相信你”的时候。
更多的细节,乔念已经记不太清了,但她永远记得坐在他单车后座,被他带回别墅的那段路上,她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怦然心动。
不过现在看来,一切不过是她美好的憧憬而已。
他没有向马叔叔揭发她,也许只是因为他善良;
他相信她没有偷东西,也许只是因为他看人很准;
他今晚来给她送饭,也许只是出于熟人的礼貌关切;
只不过,他是个英俊而优秀的男人,所以才会轻易就让人自作多情。
……
夏日的繁华日渐消逝,秋的脚步越来越近。
乔念下班后直奔超市采购,出来时大包小包拎了一堆,手指头都被勒出了红印子。事实上她每次回那个家都没有空着手过,哪怕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都要省吃俭用度日。
大约一个多月没来,屋里的装饰变得更加温馨,每一个小角落、每一处小细节都透着女主人的用心。乔念站在宽敞明亮客厅里,想起当初买房时于国信告诉她,这里有一个房间是属于她的,如今那个小屋已经被杂物堆满,只有床上能躺个人睡觉。
于国信客气地将她迎进门后就回了房间,把客厅留给母女俩,他一直都是这样,不远不近,不冷不热。
从超市里买的东西摆满了茶几,除了给侯文秀的还有给于国信的。
侯文秀看起来相当高兴,拿起一瓶纯植物染发剂念叨:“你于叔叔正需要这个呢,前两天还催我帮他去买,最近他头发白得厉害!”
乔念等侯文秀把东西都扒拉看了一遍才开口:“妈,您这两天有空吗?”
“什么事?”侯文秀还在拿着染发剂端详。
“有空的话跟我去趟银行吧,把那20万的彩礼钱转给我,我有急用。”
侯文秀终于扭过头来看她:“你能有什么急用?那20万……”她顿了顿,“我已经交给你于叔叔还了房贷。”
乔念一听就急了:“妈,您怎么连问都不问我就自作主张?我们当初说好的那20万不能动!”
“你先别嚷嚷!”侯文秀瞥了眼卧室的门,低斥道,“早还早划算,做什么让银行赚我们的利息,我这么做不也是想减轻点你的负担!就这还差得远呢!”
当年,乔父病故不到六个月侯文秀便再婚,嫁给了于国信。领证前于国信表示,要有自己的房子才像个家,提出双方共同出资买房。
乔念一万个反对,侯文秀对着她又哭又抹,说乔念终归要嫁人,她不能没个伴儿,以后以房养老,也算有个归宿。
最终于国信出钱付了首付,而侯文秀这辈子都没出去工作过,剩下的贷款自然由乔念承担,和于国信一人还一个月。
乔念气得靠在沙发上呼呼喘气:“说了贷款我会慢慢还,您急什么,又不让您还!那20万我真有急用!”
侯文秀叹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缓缓地道:“念念,妈当初同意你嫁给宋书仁,就是看中他经济条件好,你跟着他能享福。如今他是去了,可有句老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放心,我跟你于叔叔绝对没有什么歪心思,你知道除了房贷妈从未开口跟你要过一分钱,你也不要因此跟妈生分了才好!”
这世上的确有些有钱人故意跟别人哭穷来掩饰自己的富有,规避他人的算计,乔念多么想成为其中的一员啊!
在去民政局之前,宋书仁给她看了他的遗嘱,上面清楚地写着婚前财产全部归他和前妻生的儿子所有。
乔念知道他多少还是有些防着她的。
而他生前住得房子在当年离婚时就已经转到前妻名下,车是学校给配的,如今人不在了自然要还回去。真正留给乔念的只有学校发的半年的抚恤金和一些被套牢的股票。
也许等到中国股市下一个牛市时,乔念可以大赚一笔,但现下她已经等不及了,一个大/麻烦正等着她去解决。
可是,花出去的钱就像泼出去的水,她又何必纠缠,给人质疑她的居心。乔念起身拿过包,对侯文秀说了句:“妈,您歇着吧,我先走了,帮我跟于叔叔说一声!”
侯文秀追在后面喊:“你倒是留下吃顿饭哪!”
回应她的是防盗门关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