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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套话 ...

  •   接下来的赏花宴,无论是梅夫人还是不惑兄妹抑或是梅四,都显得有那么一些心神不宁。梅夫人因为不惑的一再否认沉湎于失望之中,不惑兄妹被突如其来的修道者的线索震得且惊且喜浮想联翩赏了什么花见了什么人全无概念,至于梅四,他总感觉他娘亲的故事讲得不够详细,听得不够过瘾,他又实在是一个思路很活跃的人,因而猜测得很是抓心挠肝来着。
      好在赏花宴的目的大家心照不宣,只要胡家公子出席便可算得上宾主尽欢,更别提三位公子是何等品貌,什么也不说只是静坐着就如同画中美景,宾客们乘兴而来尽兴而归,一点儿也没察觉到异样。
      兄妹四个回到别院之后,迅速布好屏障,不羁甚至等不及坐好,就迫不及待道:“画中之物,你们都看清了吗?”
      不媚点头,她用灵识探得分明,那透纸而出的灵力源头,乃是夹层中的一张符。
      但说它是符,不媚其实并不十分确定——一般而言,灵符需用灵力催发,符中灵力耗光后失效。似这般自主灵力外放近百年不竭的,已非蹊跷二字可以形容,完全超出了她对符箓的认知。
      “仿佛,是一张灵符?”果然,犹豫的不止她一个。
      “不是仿佛,是肯定。”不羁纠正不悔,“能将一张催发过的符封于凡纸之中,让凡人用凡火引起剧烈的灵力波动从而被感知到,这符用得,可是相当有想象力啊!”
      “确实,此人于符箓一术上的造诣,我等望尘莫及!也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能当面向他讨教!”
      “大哥,这个好办。他自己承诺的,焚掉画像便会主动现身。咱们帮忙验证一下如何?”
      “这……”
      “我同意,倒不必毁掉画像,想办法把灵符上的灵力引出来也就是了。”
      见哥哥们越说越认真,不媚忍不住狠狠泼了一记冷水:“此修已有百年不曾出现过,多半早就回泰一去了。莫非你们认为,隔着一个界面还能感知到区区一张灵符的灵力波动?”
      “……凡事无绝对嘛,说不定……说不定此符另有玄妙呢对不对?实在没有……也不打紧,左右没什么损失。”
      “就是就是。”
      “他不来,自于任何人无损。但他若是来了,二哥觉得,于梅夫人没有损失么?画像毕竟是梅夫人的祖传之物,几代人小心翼翼留存的希望被我们偷用掉,不太妥当吧。”
      “你又危言耸听!梅夫人留着画像不过是因为祖训。她凭什么会认为百年前的承诺能够应践?怎么应,谁来应?一个凡人眼中早已作古的人么?”
      “三哥,你太天真了。那梅夫人为何听不进‘人有相似’的解释,一再劝大哥细想再细想?这般急切,真的只是为了虚无缥缈的先祖情义吗?她明显另有所图。她讲出来的故事,恐怕只是沧海一粟。”
      不媚不提还好,一提到“急切”二字,不惑也肃正了脸色:“梅夫人的反应确实给人以古怪之感,我亦有同感。”
      不悔蹙眉:“你们的意思是,她知道画像上的人是修道者,所以有所期待?”
      “那倒不一定,但她一定知道画像上的人用来帮助其先祖的手段或物品是超脱于这个尘世的水平的,所以她语焉不详一带而过。但对我们而言,梅夫人的故事中最为关键之处,其实是整个故事的开端。”
      “哦?”三狐齐齐挑眉。
      “你们仔细想一想,修道者受重伤为凡人所救,他在哪里受的伤?”不媚在凡人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刻意停顿片刻,见哥哥们露出了悟的神色,才继续道,“在泰一受伤,在凡界得救,我是不是可以推断,他得救之地附近有去往泰一的结界或者传送通道呢?”
      “服了服了,小狐拜服!”
      不羁连连拱手,却是嬉皮笑脸,极不正经。不媚头痛扶额,不羁不悔看得好笑,忍不住对着她的脑袋一揉再揉。
      兄妹四个闹了一阵,随之确定——此后几天他们行事的重中之重,就是让梅夫人心甘情愿地讲出故事的全部。他们自信满满,套个话而已,能有多难?

      话说两端。
      赏花宴结束后不久,梅四捧着一盅燕窝去探望他娘。
      探望是假,缠磨是真,梅夫人头疼不已,将手一摆,不见不见。
      丫鬟传话:“四少爷,夫人病体初愈体力不支,已经歇下了,四少爷明日再来请安吧。”
      梅四撇嘴,体力不支是假,心绪不佳才是真吧。他气沉丹田,站在门外耍起了无赖:“娘累得狠了?正好,让儿子亲自服侍娘用燕窝吧!娘避而不见,儿子忧心得很呐,莫不是又有哪处不舒服?到底要紧不要紧啊?不若我再把胡大哥请回来重新开个方子?”
      梅夫人无奈,叹着气甩了甩罗帕,罢了罢了。
      丫鬟再传话:“夫人请四少爷进去。”
      梅四得意洋洋进得房内,定睛一看,梅夫人钗环未卸气色如常,体力不支什么的,果然只是托词。
      这可是亲娘,怎好戳穿?梅四什么也不说,只嘻嘻笑着,捏着汤匙给梅夫人喂燕窝。
      梅夫人嗔怪着吃下大半,然后用手指点着他的脑门,笑着骂他“小魔星”。梅四不以为意地将炖盅递给丫鬟,还要去拿帕子给他娘擦嘴,被梅夫人一把拍开手:“行了,有话直说。”
      “嘿嘿,娘你明知道我想问什么的,就讲给我听听呗!”梅四扯着梅夫人的袖子撒娇。
      “那你明知道娘此时不想提,又何必偏要急于一时呢?”
      话语中虽然诸多拒绝,但梅夫人的态度已彻底软化下来,梅四对此再了解不过,他只需再坚持一二、再委婉一二,就可以得逞,哦不,是达到目的了。
      于是,他换了一种问法再接再厉:“娘,胡大哥他们不是外高祖父旧友的后人,你就这般失望么?两位老人家当年的情义,您也只不过是听说而已,怎么搞得好似感同身受一般?太夸张了吧!”
      “你懂什么!”梅夫人白他一眼,“那位旧友对我申家有大恩,托他的福,你外高祖父才摆脱了采参人的身份,并且活到了期颐之年。他是大能耐之人,他的后人想必也是大能耐之人,寻常人想与之结交都苦无门路,咱们却能有一段前缘,不是很好吗?”
      “可惜胡大哥他们并不是,只是长像相似罢了,您的前缘啊,用不上。”梅四哪壶不开提哪壶,又引来梅夫人一个白眼,他满不在乎地做个鬼脸,“用不上就用不上吧,其实胡大哥他们的能耐也挺大的,我与他们交好尽够了。”
      梅夫人摇头:“小孩子就是见识少,胡家兄弟只是医道卓然,岂能与那位旧友相提并论?”
      “那您就详细讲讲,究竟什么叫做大!能!耐!”
      梅四的不服气表现得又刻意又浮夸,梅夫人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摈退左右,缓缓地开了口。
      “你外高祖父年轻时迫于生计,做起了采参的活计。他不算手艺顶好的,但他胆子大肯吃苦,什么样的深山老林都敢去闯一闯,所以,一年所得倒也勉强能够糊口。有一年,一家药材商找上他,问他愿不愿意去昆仑山帮他们采雪灵芝。定钱给得很足,你外高祖父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跟着车队一路到了西平郡,然后独自一人进了山。
      “那时恰是隆冬时节,正是一年之中昆仑山最寒冷气候最恶劣的季节,他在山中苦苦寻了七日才采到足够的雪灵芝,回程之时,却遇到了一场暴风雪。你外高祖父在一处山罅躲了一天一夜,大雪方才止歇。雪停之后,他立即上路,没走多远,就遇到了那位旧友。
      “据说,当时他平卧于雪地之上,身下被鲜血染红了好大一片,极为醒目。从鲜血渗入雪中结冰的程度判断,此人至少已在雪中躺了三个时辰,周身却无一处被雪所埋,情形很是诡异。如此重伤之下,此人竟还一息尚存,你外高祖父动了恻隐之心,将他拖回山罅悉心照料,给他敷药包扎。三天之后,他苏醒过来,捡回了一条命。命是捡回来了,人却是虚弱不堪,他又躺了近二十天,手脚才恢复了些许气力。这期间,全凭你外高祖父外出捡柴生火把干粮煮成糊喂他。说来也怪,他能抬手之后,不知从身上摸出了什么,吃下之后恢复神速,不到半日竟可活动自如。之后,两人便一同下了山。
      “你外高祖父在山上耽搁太久,药材商许是以为他遭遇了什么不测,早不在原地等候,只给客栈留下口信,若他平安采药归来,可去某某城某家药铺交货。可雪灵芝已尽数被你外高祖父拿来救了人,哪还有货可交?考虑到定钱已被花用大半,你外高祖父无法,只得再次备好干粮,准备二次进山。那位旧友得知来龙去脉之后,送给你外高祖父一支参,让他拿去熬汤卖给富人,归还定钱。
      “你外高祖父说,他采参采了二十余年,从未见过那样的奇参,除了外观长得一般无二,气味、口感皆大相径庭,且效果尤为神奇,只需绿豆大小单味熬制,便可治百病,长期服用还可延年益寿。两人同吃同住同游了将近一年,旧友教他怎样故弄玄虚,怎样物以稀为贵,很快累积了巨额财富。后来,消息传到皇家,你外高祖父被昭文帝召入宫中,那位旧友不愿同往,两人随之分开。临分别之时,旧友担心你外高祖父无法应对宫廷险恶,特意面授机宜教他如何脱身并留下小像以备不时之需。
      “你外祖父进宫之后,深感伴君如伴虎,用旧友所教之法花了几年时间布局死遁,而后辗转回到家乡举家搬迁娶妻生子,从此低调行事知足常乐。因此之故,后代中虽有人入仕,每每做到六品就会自请辞官,为的,就是安稳度日。”
      梅四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昭文帝召民间的能人异士进宫,那不就是名满天下的‘生生汤’的故事吗!!!传说中的人物,居然是我的外高祖父?!”
      “原本是叫‘申参汤’,旧友认为太过直白,才换成了更有寓意的生生二字。”
      梅四惊叹不已,将故事回味了好几遍,忽然质疑道:“可您说来说去,我也没发觉他有什么大能耐,一切神奇之处,都只在那根奇参身上。”
      梅夫人微微一笑:“若我说,这奇参是他无中生有的呢?”
      “无中生有?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外高祖父给他包扎伤口之时,他两手空空身无长物,无论是奇参还是他服下供自己恢复的东西,都是凭空取出。而且,两人分别之时,他说他要再回昆仑山游玩一番,你外高祖父将他送到西平郡仍是不舍,在他进山时偷偷跟了一段路,却亲眼看着他,瞬息消失。凭空而来,凭空而去,若不是一年实实在在地共处,你外高祖父几乎要以为一切只是黄粱一梦。”
      梅四哑口无言了。他不敢相信,可是想一想“生生汤”的故事,再想一想他娘和两个姨母庞大到惊人的嫁妆……似乎又由不得他不信。
      莫非,那位旧友是昆仑山中的仙人?昆仑山……西平郡……不就是现在的鄯州?
      胡家公子也是鄯州人,他们之间,真的毫无关系么?
      新的发现让这对母子精神为之一振,梅四自告奋勇地揽下向胡家公子套话的任务。他胸有成竹,不过是套个话,小菜一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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