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1貓大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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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轻洒在老旧的屋瓦上，替死气沉沉的社区注入一抹属于生命的活力，车声和人声隐隐从巷弄中传出，终于，这座城市有了人生活的气息。
恩澈双手提着沉重的行李箱，吃力地攀爬陡峭的楼梯，当褪色的布鞋终于踏上了最后一阶梯，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已经燃烧殆尽。手上的行李箱和提包“咚”地一声落地，她气喘吁吁地坐在阶梯上休息，仰起脸，感受温暖的阳光洒在脸上，湛蓝的天映入灰暗的眼眸。
她沉默地直视灿烂的光芒万丈，然而此时此刻，恩澈的心境却处于一片低迷的苍凉。她孑然一身地离开了相依为命的母亲，但她一个人又能去哪裡呢？自己游走在法律边缘的工作又能支撑自己多久呢？食衣住行的生活开销压在恩澈一个人的身上，她已然站上了命运的分岔口，自己所踏出的每一步将会影响她往后十几年的人生。
儘管阳光稍微露脸，气温却依旧低迷。
恩澈包裹在外套下的身躯因持续的运动而生起暖意，阳光照在脸颊上烫烫的，恩澈拖着行李箱漫步在这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社区中。昨日夜裡显得杳无人烟的城镇，却在阳光的金黄点缀中散发出老旧房舍才有的怀旧气息，破旧的小社区比起冰冷的现代化都市更添了一股人情味，彷彿在路边走着都能感受到家庭的温暖。触景伤情，眼前的景象不过是再度提醒自己孤身一人的事实，恩澈忍不住微微低下头，再次感受到无家可归的悲伤。
但那样的伤感只持续了一会儿，当伊甸考试院映入眼帘，恩澈内心薄薄的阴翳被另一种打从心底的寒意给取代。儘管阳光包裹着白色的磁砖外牆镀上一层金膜，考试院却由内向外散发着浓到无法化开的湿冷气息，像一个不断张开口吞噬一切的巨大黑洞。
恩澈站在十字巷口的身影被考试院的阴影复盖，她忍不住回想起昨日偶遇的男人也是同样的冰冷，像蛇身上冰凉粘腻的鳞片令人不寒而慄。恩澈身上顿时起了一股寒意，她在阴影中不自觉地发抖，觉得自己的勇气正在一点一滴地被考试院吞食。
“孩子，要来杯咖啡吗？”
打断恩澈内心的独白，一句温暖的问候恰到好处地缓解她内心的焦虑。
恩澈转过身，面露慈祥笑容的老妇人正朝她递过白色的纸杯，妇人嘴角的皱纹随着微笑而趋于明显，深邃的纹路纪录了生命的重量和经历过的风风雨雨。老妇人肩上白底绣着红色十字的背带暴露了她的身份，恩澈这才惊觉自己一脸迷茫地站在了红十字会的摊位前面。
“谢谢。”她低声的说。
恩澈有礼貌地双手从妇人手裡接过咖啡，饮料的温度透过纸杯一路传递到了掌心。恩澈凝视着妇人温暖的深色瞳眸，像是有种温暖的力量抚平了她内心的惶惶不安。她小口抿着咖啡，咖啡甜腻的化学气息涌上鼻稍，温热滑顺的液体从喉头直直滑落胃袋，给人重新站起来面对现实的力量。
恩澈对老妇人回报一个淡淡的微笑，觉得自己顿时间充满了勇气和温暖，像被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她转身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向了等待着她的伊甸考试院。
来到考试院的门前，熟悉的纸箱被安置在雨水无法波及的阴霾裡，简单的水和饲料静静放在一旁，显现了收留猫咪人的细心与温柔。
彷彿是找到了寻宝游戏中的重要指标，恩澈欣喜地蹲下身，小猫依旧用宝石般的眼好奇地望着她，稚嫩柔软的猫叫声几乎要融化听见人的心。恩澈伸出手抚摸小猫柔软的毛髮，温柔地低语：“把你们带回来的人在这裡面吗？”
“嘻、嘻嘻⋯⋯嘻嘻⋯⋯”断续的笑声从头顶上落下，打断了充满温馨的相聚时光。大片的阴影笼罩恩澈和小猫们，纸箱裡的小猫不安地躁动着，尖细的叫声像在警示着某种存在的到来。恩澈惶恐不安地抬起头，只见一个理着平头、穿着异常单薄的中年大叔出现在考试院门前。
“⋯⋯嘻嘻⋯⋯是小猫！”间断的笑声像被刮坏的录音带，他眯起细长的眼看着纸箱裡的小猫，脸上的五官因为笑容全都皱在了一起，他似乎对猫咪情有独锺，凑近身躯极力想看清楚猫咪的面容。中年大叔笨拙地在恩澈身边蹲了下来，像是没发现恩澈的存在般注意力全都放在一窝小猫身上。
猫大叔与她的距离是如此贴近，近到彷彿可以嗅到他身上带着一股长年的霉味。恩澈有些抗拒地紧缩成一团，既害怕对方靠近猫咪却又不敢真的出手阻止。
她抬头瞄了一眼考试院的大门，心中忍不住猜想：难道他也是考试院的房客吗？她小心翼翼地在一旁观察着猫大叔，发现对方似乎是智力方面有些问题的人。猫大叔只是痴痴地对着小猫傻笑，并没有展现出带有攻击性的行为。
“猫、猫咪⋯⋯很⋯漂亮⋯⋯”他用右手挡在嘴前，用尽全身的力气笑着，却又是像在努力抑制自己在失控边缘的笑。
“大叔⋯⋯喜欢小猫吗？”恩澈试探地问猫大叔，脸上挂着友善的笑容，儘管出于本能地对眼前不断傻笑的男人感到畏惧，她仍努地向未来可能的邻居释出善意和包容。
“很、很漂亮。”猫大叔忽然转过身，唐突地指着恩澈道。
“⋯⋯”
猫大叔注视着恩澈，他眯起的眼似乎是注意到了什麽。忽然间，一张皱紧五官的脸突然逼近恩澈，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和陌生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恩澈吓得差点往后摔倒，手中的咖啡在杯中摇晃。猫大叔近距离地嗅着她杯中的咖啡，恩澈感觉到自己胸口的心因为惊吓而剧烈跳动着。
“大、大叔想喝吗？那裡！”她伸手比向斜对角的十字会，试图转移猫大叔的注意力。“我是在那裡拿的。”
她的计策成功奏效，猫大叔果真转向恩澈手指的方向，他起身歪歪斜斜地朝红十字会跑去。
恩澈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鬆了一口气，猫大叔刚才忽然朝自己迫近的那一刹那，他身上那股糜烂腐败的气味令她感到反胃，到底是做什麽的人身上会有那样的味道？恩澈不舒服地伸手抹了抹鼻子，想消去记忆裡的味道，当她再度抬起眼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地惊讶到了。
猫大叔独自捧着一整瓶的咖啡，一脸欢天喜地朝恩澈跑来，不远处的红十字会志工们面面相觑着，只是看着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始作俑者却对违背常理的行为毫不自觉，猫大叔开心地用力摇晃着瓶身，深色的液体在透明的塑胶瓶裡来回晃动，他高举着塑胶瓶朝恩澈炫耀着战利品，恩澈忍不住张大了嘴，起身慌张地对猫大叔大叫——
“大叔——不是啦！我不是这个意思！”恩澈将脸埋进手掌心裡深深吐气，懊悔不已地对着自己面前傻笑不已的猫大叔。
“嘻、嘻嘻⋯⋯”猫大叔对着恩澈嘻嘻傻笑，一边扭开了宝特瓶盖，示意要倒给恩澈。
“大叔得还回⋯⋯啊啊、真的很谢谢你。”
恩澈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上的纸杯被注满温热的咖啡，下意识地感谢起猫大叔无私的分享，随即想到这如同分赃一样的行为，但看着猫大叔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恩澈感觉到自己内在的良知正在天人交战。
他伸出一隻手做出示意要她喝的手势。恩澈只好硬着头皮喝了一小口，甜腻的化工气息再度充满口腔，但过度饱满的味道刺激反而让她难以嚥下。她见到猫大叔仍就是充满期待地望着自己，只好硬着头皮再喝了一口⋯⋯看了他一眼再喝一口⋯⋯又再一口⋯⋯直到恩澈将纸杯裡的咖啡一饮而尽，猫大叔才开心地用力拍打瓶身庆祝，但随即又将瓶身倾倒，往恩澈的杯子裡倒了满满一杯。
原本空腹的恩澈只觉得咖啡已经满到快要逆流而上，张开口那甜腻到令人作呕的化工气息就充斥在空气中，她面有难色地看着脸上写满期待的猫大叔，理着平头的男人拥抱着再单纯不过的快乐，他快乐地摇晃所剩不多的宝特瓶，再次伸手示意要恩澈一饮而尽。
恩澈仰起头面苦地将又一杯咖啡喝个精光。
她放下手裡的杯子，猫大叔立刻又将杯子注入满满的液体。
恩澈注视着他热情的笑容，彷彿能看见地狱正在向她招手。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2.1貓大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