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灯的不具名裁缝铺》詩鈐

99、此郎亦管中窥豹（8）

　　歇得差不多，李一元起身，让大家散开来四处看看。
　　一阵穿堂风，温度陡降，让人不禁一哆嗦，房子在他们面前，就像自动积木一样，左右挪移，咔咔哒哒腾换出一条路来。
　　众人顺着那条路的方向走去，脚就像踩在蒙了层橡胶的水面上，一点都不踏实，只是有那么一层东西承托罢了。
　　来到一扇双开木门前，门上有一对铜制铺首衔环，李一元伸手去拉门环，想要开门。他上手的这一半本来锃亮的黄铜，刹那间长出铜锈，绿迹斑斑，向他的手上蔓延，他没有放手，口中一声喝断，绿锈反方向爬满了半扇门，仿佛这半扇门原就是青铜材质。
　　李一元放开手，引出灯来照路，灯火被他引导成一团火球的形状，火舌舔到门上，铜锈也不知道怎么了，宛如开片瓷器的花纹、一路暴裂、片片掉下，门变成了斑驳的老墙，掉落了这层皮之后，看到的只是黑色，另一端不知道是什么。
　　李一元催大了火，烧掉这一半的门，另一半的门就像活了一样，瞬间生长侵占过来，转眼两扇门还如刚开始一般完好无损。
　　他这一刻再用火去烧，火就完全被木头吸收了，吸收进去之后，就像在门上画了画一样，多了一块颜色，李一元觉得不对劲想收起那团火苗，没想到的是，铺首忽然张开大嘴，一把将火团吞进肚子。
　　众人这下子处在黑暗中，不仅黑暗，而且冰冷，就像在山洞里一样。
　　李一元还算是准备充足，从包里拿出打火机，擦擦两下，却一点火星都没有打出来。
　　七忆让大家都让开，试着用刀去劈砍刚刚门所在的地方，却什么都没有碰到。
　　“没了。李老师，什么都没了。”
　　“大家都在吗？四国？”
　　“在。”
　　“宝宝报好。”
　　“好。”
　　“七忆？”
　　“在。”
　　“书生？”
　　依依有些奇怪，为什么此刻李一元会叫书生，她警惕起来。
　　“书生？”又叫了一声。
　　依依还是没有回答。
　　“沈公子？”
　　依依心想，不对，沈公子是四国开玩笑的时候才会叫的。
　　“李老师，你在吗？”依依问到。
　　“书生。你在就好。”还是李一元的声音。
　　沈柏谦试着再次把穿云月叫出来，童子可能也知道事情严重，并没有为难他，很快就出来了。
　　带出来的光芒，多多少少让大家能看到周围的环境。
　　所有人都在，李一元都看全了，才跌坐在地上。
　　“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都要照顾好月娘。我试着开门，你们只管出去。”
　　说这话，他盘腿坐好，结了手印直接打出了，门开了一个洞，可以看到是有路的。
　　沈柏谦被童子一提溜就过去了，四国抱着月娘也穿洞而过，七忆和依依去拉李一元，李一元却把他俩一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洞口就合上了，李一元被留在另一端。
　　“这是怎么了？”沈柏谦问四国。
　　“我们按着他教的，一件一件解决，然后回来找他。”
　　“四国姐，为什么，他叫书生和沈公子？”依依问到。
　　四国一愣，说：“我们抓紧时间。尽量不要叫人名。他说过，在山上，不要叫人名。记住了。”
　　“好……”
　　所有人才反应过来，李一元在给他们暗示，第一次说到“扫千军”的时候，就那勾画姓名的事情来举例子的。
　　月娘睁着眼睛，四下看了看，往一个方向指了指。
　　一干人等往那个方向跑过去，所有人都觉得刻不容缓，李一元此刻的处境，他们都不愿意想。
　　在一堵墙壁前被拦下来了，墙壁是土夯的，并没有粉刷，平整得很，但出现在这样的建筑里，非常奇怪。
　　七忆双刀寒光乍现，劈砍过去，墙壁就像一块帘子，被化开了一道大口子，一个精致到诡异的房间出现在所有人面前，那堵墙像被烧掉的纸张一样，不见了。
　　一屋子西洋家具，大部分是桃心木的，有玻璃酒柜，有古董沙发，有带着大喇叭黑胶唱机，还有一张非常显眼的摇椅。
　　摇椅上有一块墨绿色天鹅绒的软垫，仿佛有人坐在上面一样，微微有些下凹。
　　他们进入的那一刻，听到有人哼着不知名的曲调；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吹开乳白色蕾丝窗帘；顶端有彩色玻璃拼花的大窗子是关上的，光线透进来映得房间流光溢彩。
　　随着缓慢哼唱的曲调，椅子开始摇晃起来，椅子上有个人形慢慢浮现出来。
　　它身着白棉布水衣，脸上带着旦角的戏妆，头发只是简单的扎成马尾，一双红底金蕊白山茶、尖头带穗子的绣鞋分外扎眼——细看之下才发现，那是一双带在跷上的绣鞋，有些旧了。
　　旁若无人，双手放在摇椅扶手上，自顾自按着曲调晃动起来。
　　依依按着书生教过的方法，在房间里迈开脚步，用自己的流程布阵。
　　童子一直没有回去，悬在空中，盘腿而坐；看到这个“人”显现出来的时候，他看向了月娘。
　　月娘对着童子望了一眼，没有动作，四国侧身，尽量让月娘看到房间里的全景。
　　依依完成之后，随着一声“破”，房间里的一切全部化成玻璃碴，分崩离析。
　　飞出来的碎片，确是实打实伤人的。
　　那个人形也随着一切碎裂了。
　　此时，才看见一个老人，枯瘦的坐在那里，呵呵地干笑几声。
　　“你们还真是不知道死活。”声音沙哑，仿佛说出这些话，已经用尽了她毕生的气力。
　　她手中有一支笔，掏出来，颤颤巍巍开始写字。
　　七忆一把刀飞过去，想打掉那只笔，她还是惯用刀背做出这个动作，谁曾想刀在半空中就反向飞回来、刀尖直直冲着她来，幸亏她在依依布阵的时候已经将“光陆离”调动出来作为防护，那把刀被光陆离的紫烟缠住，她顺利收回手中。
　　大少爷被童子罩着，柔弱的他此时也是安全的。
　　四国抱着月娘，月娘并没有要防御的意思，四国试着自己调动卷轴，还是不行；她试着用口诀召唤灯儿子，仍旧未果。
　　依依有护身符，暂时也安全。
　　老人家一顿狂写，所有人都提起十二分精神，大招就要放出来了。
　　只是这口气吊着，直到老人家停下来，停了足足有五分钟，只等来月娘咯咯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