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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此郎亦管中窥豹(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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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老人家显然是抓狂了,但连这份抓狂都显得有气无力。
油尽灯枯大概就是这样的吧,沈柏谦想,他忽然有点可怜这个坐在面前、形容枯槁、每句话都像是临终遗言的老人。
月娘小手一挥,先是七忆身体里的“光陆离”被带了出来;她看了童子一眼,童子团成一个光球,缓缓转成圆形砚台。
两样东西落在老人身边,老泪纵横,在淌过皱纹之后,只剩下一点点,就那一点点,像铁被磁石吸引一样,落在砚台上,墨动了起来,轻轻摩挲。
砚台上的眼泪变成了墨水,在那里,老人探头去看,不知看到了什么,尖叫半声直接倒地。
伍依依过去查看,身体却一下子散成沙土,一摊子沙土不过一个小土包。
月娘举起手,在空中摇了摇,像拨浪鼓一样,起了一阵风,沙土仿佛被瞬间碾碎成尘埃,尘埃随即被风吹散,在落下之处、带来的只有土崩瓦解,一切都是纷纷扬扬、起起落落。
偌大的山间别墅,顷刻间就湮灭无痕了。
这刹那间的光景,所有人都觉得漫长,时间失效原来是这样感觉,说不清楚到底有没有时间,也说不清楚这样的时间该如何计量。
他们空落落站在山间,绿树参天。
穿云月化成童子模样,一只手昂在身侧,另一手拉着光陆离。
光陆离开始只是个光团,穿云月把他以人的样子带到众人面前;他前额留着海发、后面的头发不长、披散开来,上身穿着一件龟甲拼布水田衣,下着白色裤子,鞋是老鸦色的,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他俩的中间渐渐拉开一段距离,第三个童子从中间的光里显现出来,头发用红绳一边一个扎成两个小揪揪,鱼肚白上衣葱白色边的偏衫、露出一截柳芳绿短上衣、还有一件到膝盖的燕尾青小裙子,扎棕色腰带,同鱼白色裤子,白绫小袜配一双绯红色小鞋,偃月口似笑非笑。
月娘似乎很开心,拍拍手,他们的身侧第四个童子出现了,红绳扎了个朝天小辫子,浅碧色上衣、出炉银暗云纹裤子,结烟里火色腰带,天蓝色的鞋,星眉剑目、双眼有神。
四国低下头,看着月娘开口到:“宝宝,李一元呢?”
“画!”月娘好像是听懂了,说了一个词。
四个童子转而幻化成四个光球,再变化成四样东西,回到四个人手上。
扫千军奔着伍依依就去了。
四国铺纸,沈柏谦放下砚台,七忆想磨墨,但是找不到水。
在场的这些成年人,一下子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月娘只是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就沉沉睡去了。
四国轻轻地摇了摇,月娘没醒。
她想了想,说:“我们先回去。回铺子再想办法。”
众人点点头,手上的物件各自拿好,自然而然都进了身体。
他们走了大半天,才看到原本停在门口的车子,司机睡着了,沈柏谦叫醒他,他似乎失去了记忆,对于这里曾经有一栋山间别墅这件事,没有任何记忆。
胜在这是沈家信得过的人,不会胡说八道、更不会胡乱打听。
众人坐在车上,心里虽然有事,但挡不住困倦,一路无言。
回到铺子里,关好门后,月娘醒了过来。
她用大家熟悉的方式表明自己要吃饭和换尿布,一切都妥当之后,众人很有默契地来到井边。
井口的水开始往外溢,他们各自调出灵物,集齐一堂。
七忆用手掬了一点水,放进砚台里,开始磨墨,墨的香气悠悠然在空中散开来,分外提神。
四国的纸铺好了,依依拿着笔等着,墨磨好了,她提笔去蘸。
转头看着宝宝,问到:“我要画什么?”
宝宝伸出一个手指,四国问:“画‘一’?”
宝宝摇摇头,还是那个手指,四国再问:“画李一元?”
宝宝点点头。
依依学过国画,听了这个,点点头,回想着李一元的形神,最后坐在地上的样子,她寥寥几笔就勾画到纸上。
大家等着,却没有任何动静。
“宝宝,是不是还要有什么?”四国再问。
月娘点点头,说:“书。”
“哪本‘书’?要不要我抱着她进屋里找找?”沈柏谦问到。
“书生?”七忆想到什么似的,紧接着说了一句。
宝宝点点头。
伍依依再次落笔。
还是没有动静。
“宝宝啊,我们一次说完好不好?还有什么吗?”
“灯。”
这个大家都立马明白了,在山间别墅里丢掉的灯儿子,也要画上。
依依第三次落笔。
形神兼备,跃然纸上,画里的灯先有了火焰跳动、等下的影子晃了晃;然后是李一元,有点茫然地转头看看周围,书生走过到李一元身边,扶他起来。
两人定了定神,看到那盏悬在头顶的灯,李一元似乎是催动了咒语。
灯儿子首先从图画里出来,悬在空中;李一元和书生拉着手也走了出来。
所有人,此时才松了一口气。
李一元拍拍书生的肩膀,点点头。
月娘看着他们,小手一挥,书生就回到画里了,依依原本画下的痕迹消失不见,卷轴还是那幅卷轴,白铺银、白纸如雪更胜银。
“怎么会?”依依觉得不可思议。
“今天先休息吧。大家都累了。明天我们把事情理一理。”李一元开口到。
“李老师,书生没事吧?”沈柏谦看出依依挂心,连忙问了一句。
“没事。他在画里能好好休息。依依,不要担心。暂时,这是最保险的方法。”
依依没有再说什么,点点头。
抱着月娘回到房间后。
说好的是四国上半夜,依依下半夜,因为七忆每次打完架都会累得不成样子就不值班了,沈柏谦打电话报平安并交代工作后就在铺子里过夜,李一元累得够呛。
一转头,依依和七忆抱着枕头被子,回月娘的房间打地铺来了。
她们三个说好了,谁撑不住就随便叫一个起来,不拘泥于什么时间。
月娘轻声说了一个字:“睡。”
铺子里所有人,在不在这个房间的,都秒睡。
她拍拍手,伸展伸展身体,吮着大拇指也踏踏实实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