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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夜如何其夜未艾(2) ...

  •   四国一直梦想着有这样一天,能够让自己手刃仇人,就看着那些人,在自己面前毫无还击之力,一个接一个倒下去,死得越凄惨越好,她心里的痛苦,如果能减少一分都是好的。
      每一次每一次,闭上眼睛就看到家人的面庞;想起来的并不是他们的欢笑和快乐,只有那天的惨状,撕心裂肺的嚎叫,血流出来积成了一片,黑色的皮鞋从上面踩过去,抬脚是瞬间、血液被带了起来,再踏下脚步的时候,鞋印印在地上。那人不耐烦地甩了甩。
      四国对家人的所有记忆都停止在终结的那一天,在那种痛苦里,她所有不愿意记得片段都一次又一次被迫闪回,就像刚发生的事情一样清楚,她甚至能够记得清楚是从哪个人开始,谁又是最后一个。刀口是如此锋利,割开那么多人的皮肉血管,完全没有卷刃的迹象。
      她不想理解杀人者的想法,她一直保持的信念就是,敢杀人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她甚至觉得,如果用自己一条人命去换一群凶手的人命,这绝对是不亏的。
      仇恨日复一如地积压积压积压,终于,机会来了,这种高仿真的机会,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她能意识到这是假的,所以杀得更加尽兴,就像玩游戏一样,她甚至有点沉浸其中,杀戮是在释放她心里的怪物,怪物出现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也是怪物——和她痛恨的那些人,其实是一样的。四国又坚信,自己和他们不一样,她是复仇者;不是挑起争端的人。
      原来的噩梦只有家人的死去,自从黑幕之后,增加了凶手的惨死。
      这两者交织在一起,她开始模糊了,或者说,脑子里的图像出现了怪异的变形和拼凑,她也渐渐开始分不清楚现实和虚妄的世界有什么区别。
      她觉得是自己杀了自己的家人,画面重叠后的结果是这样的——或者说,她心里的自责和负罪感一直是这样的,黑幕只是给了这样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就如同身体自毁地启动。她觉得,无论进退,她都是在一条毁灭的路上行走。
      杀掉她的亲人,不只是带走姓名,也带走了她的人生。
      重新开始,谈何容易。
      李一元他们很默契都不提什么,但都特别留心着四国的状态,保证她的吃饭睡觉。
      她和七忆呆在一起的时候相对是比较放松的,七忆陪着她散步,有时候借沈家的车和司机,一起带她去山上走走,空气好。
      她仿佛就是呆在自己的空间里,对外界的一切都反应迟钝,偶尔会抱着自己躺在地上,冒出一头冷汗,七忆通常静静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什么都不说。
      所有人只是陪着她,就这样,到了冬天。
      情况并没有太大的好转,她开始连着几天不睡觉,然后连着几天进入昏睡的状态。
      身体变得虚弱。李一元看着不行,想送她去医院,只是没送成。
      他和四国说的时候,四国看着他停顿了大半天,然后说:
      “一块钱,我想活下去,真的。你要送我去医院,我现在就自杀,我说到做到。你信我。”
      一字一顿,李一元没办法,商量着问她,请个心理医生帮她看看。
      她缩回去,没有反应,李一元说:“你当听我这一回。试试。四国,我相信你。”
      又过了一会儿,四国才点点头。
      来的医生是沈柏谦原来看的,费用他一力承担,医生试着和四国谈了几次,收集到的信息非常有限。他说他觉得四国像被一个黑洞吸进去了一样,很难摆脱出来。
      他们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四国孑然一身,原本支撑她活下去的只有报仇,现在这个情况真的是很难说。
      另一边,沈柏谦也有麻烦。就是那门定下的亲事,似乎只有李一元自己知道,所有的人,包括沈家爸爸妈妈都不知道有这件事。他们好像集体被抹去了这段记忆似的。
      李一元找过沈家老太爷问情况,老太爷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况。
      相亲这种大事,也不可能因为李一元一句话、这种看似毫无根据、全员失忆的话就停了下来。
      沈柏谦因为身体的原因一直没有出来社交,他打心底抵触这件事,越是逼得紧越是退得远。
      他有空就往铺子里跑,家都不愿意回去。
      李一元这头接了个活儿,原来在他这里做衣服的人,原本是公司派驻国外的人,做得很好,就提前申请退休,拿了钱,自己在家里养鱼养花草,日子过得很滋润。
      他儿子忽然出了幺蛾子,原来算不上什么天才,但至少是个明事理的人。忽然一下子,开始飙车、喝酒、夜不归宿。就像换了个人。他实在没办法,找李一元帮忙看看。
      李一元见过他儿子,说,这件事的源头就是他儿子,现在这些,都是该受的。
      老子很不服气,他是怎么过来的,在国外,多乱,一帮人拿着枪要他交钱,他都能解决掉,就这个儿子,平时跟绵羊一样,凭什么就搞不定了。
      他让李一元想办法。这人也是个武将脾气,直来直去,求人都没有软话,下命令了。
      “你儿子小时候干过什么坏事,他清醒的时候,你问问他,他认错了,这事我才能办。”
      “他要能清醒,我至于找你吗?能问我早就问了。原先和他妈妈什么都说,这下子看到他妈都没好话,直接摔门。”
      “那我没办法。”
      “他之前不都好好的吗?”
      “人的时运有高低,你二十岁和现在能一样吗?时运高的时候,可能找不着他麻烦。时运低了,自然什么都来了。还有,冤亲债主不是一次解决就一劳永逸的,可能20岁来的是这些,到了30岁就换另一些了。谁能没做点让人记恨的事呢?道理都和你说了,行不行你看着办。”
      “我说你个老李,讲不讲道理?我来求你帮忙,你让我看着办?”
      “我能讲的道理都讲给你听了。就这样吧。”李一元头痛得很,不想再说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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