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灯的不具名裁缝铺》詩鈐

32、穷高极远而测深厚（4）

　　书生回来，把这些都和李一元说了，然后问他：“下一步怎么办？”
　　“依依，你准备怎么办？”
　　“我想去问问他们，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说实话。”
　　“李一元，能不能直接处理？”书生有些急躁。
　　“这个要看伍家的意思。或者，依依要不要和家里商量一下。”
　　“之前我父母打电话给管事的时候，他们说的是，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那东西又说是管事的儿子。我不知道里面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有没有可能，那东西说谎？”伍依依先怀疑的，不是人。
　　“也不是没有可能。”李一元说。
　　伍依依点点头，转身就出了门去找人。
　　管事是个老实人，他的儿子看上去也是那种不会为非作歹的人。
　　伍依依带上爹妈准备的东西，除了红菇、茶树菇、竹荪之类的干菌子，还有一包干贝，个顶个大。
　　管事家姓王，老管事叫王强，儿子叫王建。
　　依依叫着叔叔，先寒暄了两句，然后问到：“我这次回来，是带着老师来采风的。早上去给爷爷奶奶扫了墓，也看到你们说的那个新坟了。”
　　王强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点点头，继续抽着手上的烟。
　　王建显得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
　　“王叔叔，您说，这事该怎么办好？”
　　“依依，我活了这么久，也没碰过这种事，我也不是看山先生，你还是找行家问问吧。”
　　“王叔叔，会不会是其他的房头的来动的手脚？您知道的，这种事，不是自家人，谁愿意去动人家风水，又讨不到什么好处。”
　　“伍家的坟都在一起，祠堂也在一起。依依，就你们家这一房发展得最好。大家都搬出去了，你看到了，村子里现在也没什么人了。其他的房头，我也想不出谁会做这样的事情。”
　　“我小时候听爷爷说过，当初徐家的坟地被人动了手脚，结果就绝了。爷爷也告诉我，动他们家的是林家，结果呢，林家没多久也败下去了。这种事情，两败俱伤，没完没了，真不知道为什么要动手。”
　　“哎，谁说不是呢。”
　　“伍家做纸扎生意的，做事一定是循规蹈矩，我爸妈老说，做纸扎有尺寸，做人有分寸，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错就是错，对就是对，有些事情，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碰的。您说是吧？”
　　“是啊。”王强烟点完了。也不想和伍依依说话。王建额头冒汗。
　　“建哥回来后一切都还好？”
　　“还好还好。”
　　“那就好。建哥，都亏了你肯回来接班，我爸妈都感激得很。这是他们交代的。谢谢王叔叔，也谢谢建哥。”伍依依拿出两个红包，放在桌上。
　　“不不，伍叔叔已经给过了，每年都是按时按点给的。这个不能收。”
　　“建哥你不要太客气。我也难得回来一次。多亏了你们，我们才能在城里安心待着。这祖先和后辈，就像有根线连着，不管隔多远，都会有感应。祖先惜儿孙，天涯海角都会罩着。也会有感应。你说是吗？”伍依依口气有点冷，眼神直直地看着王建。
　　“那是自然。没有前人，哪有后代。都说，祖先向树根，子孙就是枝丫。要不风水怎么会那么重要呢？这些，我也一直是跟阿建这么交代的，对吧？”王强开口道。
　　“是，是。”
　　王家父子的样子，伍依依看在眼里。
　　“谁说不是呢。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回去了。”
　　“依依，这次回来几天？”
　　“看看吧。不会太久。等老师把资料都搜集齐了，我们就回去了。”
　　“好。”
　　哪怕到了饭点，都丝毫没有要留她吃饭的意思。
　　伍依依往老宅去。这个村子，让人觉得荒芜又悲凉。真是什么风水也没有了。
　　夏天绿树绿草茂密，花又开得如此热烈，但却让人觉得心寒。
　　走在树荫下，热出一身汗来，却后背还是发凉。
　　书生感觉到伍依依的不舒服，拉着她赶紧往家走——还等不及到家，伍依依其实已经晕了，是书生撑着她回到家里的。
　　李一元扶她到床上，书生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两人看着伍依依，脸色苍白，汗如雨下，牙关紧咬，浑身绷紧。
　　“现在怎么办？”
　　“硬着处理是可以。但不合适。我去给伍爸爸打个电话。让他来一趟。”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的跟你们一样，王家肯定有问题。但不说，这事究竟什么原因，我最多也只是猜测。起那么一个空坟，要不就是懂行，要不就是无知。”
　　“你觉得是懂行？”
　　“不，是无知。”李一元摇摇头，接着说。“我要是硬着处理，做了这事的人，会出问题。如果不处理，伍任会出问题，伍依依和她父母也会出问题。”
　　“做了这事的人，无论如何，无论什么出发点，已经种下因了，难道不是吗？这种事，哪怕你不处理，都会有结果的一天。”
　　“你说的没错。但，你看，这样，能等到那一天吗？”
　　“我跟着伍依依，看着他们家，他们是普通人，但已经算是很守规矩的普通人了。如果让他们出事……”书生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去打电话吧。”
　　“我看到伍任阳寿不止这一点。伍依依也是。”
　　“你看到的，有可能是定数。但是你记得吗，你看到的伍依依的人生里，没有你。对不对？”
　　“是。”
　　“唯一的定数，就是变数。变数，也是定数。真的看得见的，又能怎么样？”
　　“跟老天爷，没办法讲价。”书生苦笑。
　　“是啊。”李一元叹了口气，说到。
　　他用伍依依的手机给伍家打了电话，伍爸爸说立刻找辆车就回村子。
　　伍妈妈也很担心女儿，跟着来。
　　伍任坐不住，也嚷嚷着要跟上，确实留他一个人在那里，也不合适。
　　李一元嘱咐让伍任务必带好护身符。还有交代了伍爸爸，多带些纸钱回来，以及，能找到的伍家亲戚的联系方式，都带来。
　　伍依依病倒了，倒是个好借口，她父母和弟弟回来，顺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