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灯的不具名裁缝铺》詩鈐

17、明足以察秋毫之末（1）

　　农历四月十五夜，李一元带上七忆和四国，从井口去了另一头。
　　在临出发前，李一元有一套仪式，不太复杂，准备好贡品，点烛燃香祭拜，然后上表和化纸，一切妥当后一行三人就跨过井盘。
　　之后他们就像走进雾里，四周云山雾罩，什么都看不见，李一元带头。四国和七忆的视线一刻也不敢离开李一元的背影。李一元如果带着她们行动，通常会多燃起一支香，檀香是主料，一点红光、微弱的气味，带着他们穿过浓雾。
　　另一边，多半不会是同一个地方，除了李一元，她俩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见识过不同的年代，通常不会去和人打交道；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晚上；要打交道的多半是些非人。有时候去是为了取东西，有时候只是去看看。
　　这次过了浓雾，李一元跟她们俩说的是，这回要找的，是个狠角色。
　　事情其实还不是出在那一头，而是在铺子现在在的这个时空中。
　　伍任念的学校，初中部的一个学生出了件意外。
　　学生姓江，叫江明恩，他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学生，父亲是工人，母亲是小学老师，都是老实人。
　　江明恩是很省心的那种孩子，按时上下课、好好做作业，成绩在中等徘徊。
　　那天晚上，到了九点多快十点，还没回家，夜自习九点下课，通常九点半也就到家了。爹妈打电话联系老师，老师说今天没有拖堂。爹妈急了，从家到学校四处找。
　　在学校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发现了江明恩。
　　江明恩昏死在巷子里，自行车好好地停在边上，可怕的是，血流了一地，两只眼睛成了血窟窿。
　　这条巷子小，一侧是学校的围墙，一侧是住家的大门，孩子就那样静静躺着。
　　爹妈急忙把他送医院，也报了警。
　　怪就怪在，警察调查了半天，周围竟然没有一户人家听到声响。
　　巷子不长，两头都装了摄像头，只拍到了江明恩进去巷子的画面。
　　因为巷子窄，大概自行车、电动车可以通得过，连找行车记录仪的可能也没有。
　　江明恩的同学、老师一圈问下来都没有什么线索。
　　唯一唯一的，就是他的父母，说从巷子走并不是回家的路；再者，就是消失的那一双眼球——流血只是在他倒地的附近，此外没有血迹，眼球不翼而飞。
　　命是保住了，眼睛就再也看不见了，医生说伤口不是专业造成的，但感觉是熟手。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对肉类的处理方式，不像是屠宰场的工人，但像厨师。
　　江家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愁云惨雾。
　　伍任回家和他姐姐说的时候，很是不忍，混不吝归混不吝，但这小子有是非、也有公义心。
　　伍依依带着他去了铺子，他把事情前后和李一元他们说了，李一元点点头，四国安抚了伍任一番，她看得出这孩子是心伤了。李一元交代伍依依回去后，拿收惊的符，前三后四在伍任的身前身后扫一扫，然后拿到十字路口化掉。
　　李一元在静坐中，大概查探了一下当时发生的事。
　　确实如监控画面，江明恩是自己骑车进了小巷，然后停下车，没过多久，就扑倒在地上，血就流了出来。但有个黑影，是监控没有拍出来的。那个黑影一直尾随着江明恩，也是那个黑影取走了他的眼睛。
　　李一元和四国说，这东西之前交过手，但是被它给溜走了。
　　这次又来，必须抓住它，是个很残暴的家伙，执念非常之强。
　　四国问李一元是怎么回事。
　　李一元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上次大意了，被它揪着空子开溜了。
　　那厮生前也是个被人夺走眼睛的人，它忿恨，但在世时只有被欺负的份，下了地狱觉得冤枉，就找阎王讨要黑令旗回来报仇。
　　下面的阴司也给了它黑令旗，但是报完仇，它不走了，专门祸害别人，让仇人家灭门，再后来就是那些路人了。从诱惑他们，到直接迷惑。
　　它倒是越来越强，手下的亡魂也越来越多，还找到了一处阴地，盘踞山头当起了山精鬼怪的头头，队伍迅速壮大，聚集了一帮歪瓜裂枣、心狠手辣的玩意儿。
　　把当地搞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它最得意的就是挖人眼睛，无声无息猛地就来，拿了就走。
　　恐惧、担忧、愤恨……各种各样的情绪，喂养着这帮阴魂不散的家伙们。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物极必反，这一带祸害光了，山头连草都荒了，他们准备换地方的时候，碰到了李一元的师爷。
　　李一元那时候还不知道在哪里。
　　他的师父只是个小道童，他的师爷和这帮家伙对上了。
　　小喽啰好处理，这个大家伙，已经大到有点难办的程度了。
　　要收，没有合适的法器；要直接打，凭李一元师爷当时的功夫，并没有到能和它抗衡的程度；想来想去，只能智取，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师爷还上表天庭，请了天兵天将帮忙。
　　当时布了一个阵，为了诱拐这东西进到阵里，李一元的师父当了诱饵。
　　真的把那家伙骗进来了，原本应该是周周全全，能打赢的硬仗，谁知道这个魔头给自己留了后路，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办法，只分出一半本体来作恶，另一半在老巢待着，老巢还有一帮大鬼守着。
　　一半被打碎了，另一半狡猾地藏匿起来；这魔物记仇得很，李一元师父出阵前硬是被它一掌打了后背，留下了记号。
　　另一半藏了许多年，暗中找着李一元的师爷和师父，终于被它蹲到师爷受伤，直接要了师爷的命。师爷修为虽高，但终究因为这个魔物而不得善终，只能再转世再修炼。追了李一元的师父大半生，因为那个印记，隔段时间就要打次交道。
　　所以连带着，李一元也被盯上了。
　　每次对峙，都是不相上下，互有输赢，但哪边都没有绝对优势。
　　它是本性难改的那种，几乎看到这种案发现场，都能联想到这玩意儿。
　　李一元想找到它最弱的时候，带上四国和七忆，还从伍依依那里要了一些符来。
　　伍依依身上有个书生，对手是这个玩意儿，如果书生是本体而来，会很有帮助，现在共用一体的状态，会出问题，所以没让伍依依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