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应有语（霹雳苍金）》洗洗睡吧

15、谁让爱变沉重

　　阳光有些刺眼，玄宗宗主书房的檐角上，挂着一串风铃。风铃材质晶莹剔透，阳光下五彩斑斓。一阵风吹过，风铃随着风轻轻摆动，却不见声响。

　　金鎏影默默看着，想起母亲宫里那一串风铃，与眼前的这串一模一样，他从没听它响过，于是越发喜欢去摆弄它。而在自己十二岁那年，那串风铃终于被自己失手打碎。那时他看到母亲眼里映着一地晶亮的碎片，神情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哀伤。

　　金鎏影闭了闭眼，大步踏入了宗主的书房。

　　“弟子金鎏影参见宗主。”

　　金鎏影跪在地上，好半晌才听到上座之人淡淡的声音，

　　“起来吧。”

　　金鎏影站起来，抬头看向玄宗宗主，微微有些吃惊。

　　他已有很久没有见过宗主了。之前一段时间宗主一直在闭关，闭关之后却也极少在众人面前出现，有什么指令都是通过长老们传达的。而就是这么一段时间，金鎏影赫然发觉，这个男人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威严，沉稳，睿智，果决，这个男人站在玄宗最高处，坚定的目光从来没有动摇过。紫色的衣袍闪动而过，只让人想匍匐在地发誓一生追随，仿佛跟着他便能达到自己的终点，绝不会走错方向——这便是玄宗宗主百年来给人的印象。

　　而金鎏影恨的，恰恰是这种为了大义，什么都值得牺牲的坚定。

　　为此母亲被杀了，二长老牺牲了，自己差点死去，最后封云山之变，甚至整个玄宗都被卷入，只得那么寥寥几人脱逃而出。

　　金鎏影自认无法做到这一点，但他知道苍可以。这就是他和苍最大也最无法跨越的区别。

　　苍是宗主最完美的弟子，继承了作为玄宗宗主所具备的一切，尽管他丝毫不怀疑若有需要，宗主也不会吝啬牺牲这个完美的继任者。

　　这个男人从来都只有一张冷漠威严的脸孔，他从来没有看过那张脸上有别的表情。

　　不过此刻，金鎏影发现宗主鬓边居然有了白霜，那刀削般的脸庞固然与平常一样没有表情，却透露着无法言喻的疲惫与憔悴。

　　——是闭关参详天机的后果么？能让道力如此高深的宗主憔悴成这样，却不知他看到的是怎样一个天机？金鎏影心想。

　　宗主凝视着金鎏影一会儿，才开口道：“想必你已知道了，魔界女后九祸送来文书，邀请玄宗一赴异度魔界商谈最近频频发生的摩擦事件。”

　　“是，弟子已然听说了。”金鎏影答道。

　　“异度魔界狼子野心，这点不容置疑。此次商谈，不过是相互试探。”宗主顿了顿，“金鎏影，你可愿意走这一趟？”

　　金鎏影低头，“弟子谨尊宗主之命，不敢有违。”

　　这话答得蹊跷，金鎏影只闻宗主一声冷笑，道：“苍，你与金鎏影一齐去罢。”

　　金鎏影一惊，抬头一看，见苍从里间缓步而出，看了自己一眼，再向宗主深深一拜，道：“弟子谢过师尊。”

　　——这是怎么回事，要来监视自己吗？！金鎏影心里怒气猛地窜了上来，他强压住自己的怒气，向宗主告了退，转身便离开了。

　　宗主凝望着金鎏影的背影，说道：“这是天命。我们无法违背天命，只能顺着它的轨迹，寻找最好的出路，这是玄宗千百年来屹立不倒的原因，为此，有些牺牲总是不可避免，”他静了静，一双眼深邃无底，“有些事情终是要发生的，不若趁早给它一个结束。”

　　“弟子却觉得，时候尚早。”苍恭敬答道。

　　宗主深深地看着苍，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弟子告退。”

　　待得他走到门口，却又听得宗主沧桑沉静的声音，“苍，我便给你这次机会，仅此一次。”

　　苍看了看前面金鎏影毫不留恋的背影，回头，看到书房里高座上宗主毫无动摇的表情与握着座椅扶手用力到发白的指节，耳边传来微微的清脆的风铃声，像是谁意识深处令人难忘的幻音。

　　——要怎样坚定与不朽的意志，才能不露丝毫情感地亲手将自己的血脉推进死路？

　　苍默默看了眼檐角璀璨的事物，转身走入阳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