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应有语（霹雳苍金）》洗洗睡吧

13、谁介意你死别

　　月光披洒在黑色道袍上，背上白虹的剑鞘反射不出光亮，沉沉的，融入淡淡月光的黑夜里。或许是此时此景太过宁静寂寥，金鎏影看着苍缓缓走来，沉稳气势，竟像是正一步一步地走进他的灵魂里。

　　他看着苍走到屋前，视线投注在自己身上，那永远半睁半闭的眼睛一如夜色，有着凛然的温柔。

　　“金鎏影。”苍唤了他的名字，同时向他作出了玄宗最正式的见礼。

　　在这一瞬间，金鎏影感觉到命运的巨轮重重地自他身上碾过，砸得他眼冒金星。他放下箜篌，缓缓站起，回了苍一个最为正式的礼。

　　“——苍。”

　　在这之后的是片刻的寂静。而后苍微微笑了笑，说道：“不请我上去坐坐么？”看到金鎏影点头，他便纵身一跃，也上了屋顶，在不远处坐下。

　　似乎看出金鎏影不太想说话，苍开口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追踪魔界军师伏婴师，前几日追着他来到紫霞山附近，却半途被魔界之人拦截住，耽误了些时间才摆脱。上得山来便听见一阵乐声。”

　　金鎏影轻轻抚着身旁的箜篌，或许是因为心太过疲惫，此刻他竟能平心静气地听着这人说话，容忍地呆在与他如此近的距离。他想起了母亲说的话，不禁轻笑道：“听到这乐声，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哦？是何代价？”苍问道，似乎兴趣盎然。

　　金鎏影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到他的剑上。

　　紫荆衣曾经问过自己，明明那么沉稳的性子，为何无论是在玄宗还是苦境，一见到苍，整个人便处处破绽。

　　——或许是根深蒂固的对这人的愤怒？

　　他与苍的恩怨，又何止宗主之争？想起前世逃离玄宗后的风风雨雨，固然有追求力量的武人心魔，却也隐隐地有着对苍的追杀感到的恐惧。而那白虹的冰冷，直至现在还贯穿着他的胸口，挥之不去。

　　而他因苍所失去的，远不止生命那般简单。

　　“剑”，金鎏影沉默半晌，说道，“把你的剑给我吧。”

　　剑对于习武者而言意义非常。听到这几乎是冒犯的话，苍的表情却没怎么变，只是稍带疑惑地看向金鎏影。

　　金鎏影也知这根本不可能，有些寂寥地轻笑了声，随手一拨琴弦，便又望着月亮发起呆来。

　　对于前一世的结局，可以说是他咎由自取，可是他却并不这么认为。金鎏影清楚，如果再次背负上血仇，如果同样的情景再来一遍，对于玄宗，对于苍，他也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背叛，复仇，杀戮，被杀。

　　可是他已经死过一次了。死亡与鲜血，能不能给他一个不同的人生？即使如今这般给了，又有什么样的意义？

　　他不知道如今他对苍的恨，还有什么意义。

　　或许只是让自己觉得，除去死亡与复生带来的惶恐，自己还是那个自己。

　　毁了白虹，或许便不会再对这个人如此执着。

　　“这把剑对我来说别具意义，但是”，苍缓缓开口，说道：“有样东西或许能让你改变主意。”

　　金鎏影转头，看着他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一样东西。那东西在月光下异常璀璨，让金鎏影此刻麻木的心也跳动了起来。

　　——蟠龙珠。

　　那是前世他与紫荆衣一齐在苦境寻得的东西。

　　“上次将风生兽的内丹自你身体抽离，匆忙间送你走了，这东西也来不及还给你。这几日我顺便琢磨了一下，此刻该物归原主了。”

　　金鎏影看了看。这内丹原是妖丹，但此刻手里的珠子一丝妖气也无，却隐隐散发着道门之气，想来是苍将珠子的妖力给转化了。而且，金鎏影端详着珠子——原本只是一颗珠子么，现今却是呈现极符合他口味的极度华丽金龙盘踞的豪华造型。

　　——转化妖力，凝聚形态，不知要耗费多少真气？

　　金鎏影默默接过。

　　“闲来无事找些事情做罢了”，苍似是看出金鎏影心里的疑惑，解释道，“一个人修炼总会有无所事事的时候。”

　　金鎏影不禁看了看苍的表情，想到往后他在玄宗的高高在上——这便是高处不胜寒么，又转念一想，不对，这人的知交好友明明遍布天下，装什么哀怨？

　　“说起来，你为何会对我的剑感兴趣？”苍问道。

　　金鎏影沉默了一阵，忽然便觉倦怠，不想隐瞒，他转头凝视着苍，说道：“如果有一天，我做了道义无法饶恕的事情，你会杀了我的。”

　　苍的面容看不出表情，但那双眼睛回望着金鎏影，片刻之后，他才轻轻问道：“你会做出这样的事么？”

　　金鎏影竟当真想了想，又一脸萧索地回答道：“不知道，或许还是会吧……谁知道呢。”

　　“我会阻止你的，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苍答道，那声音犹如金石。

　　——你阻止我的方法就是杀死我。

　　金鎏影想。

　　“你看，”苍缓了缓语气，笑道：“礼物我已经送给你了，不知我是否有幸聆听一曲？”

　　——那分明是物归原主好不好！金鎏影在心里呐喊，敷衍道：“我只会一首曲子。”

　　“是哪首？”

　　“凤求凰。”金鎏影答得斩钉截铁。

　　苍愣了愣，继而笑道：“那我就先帮你品鉴品鉴，看将来能不能打动你的意中人。”

　　金鎏影无言，呆了一会儿，却也将琴放妥，手一拨，琴声流泄而出，在无尽的月光中徜徉，再不辨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