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之夏》李克用程敬思

12、第 12 章

　　冤冤相报何时了。
　　一语成谶。
　　之夏一病就是好多天。倒也不是大病，终日恹恹的没有精神，连胃口也不大好。
　　寒潮来来往往好几波，之夏更不爱出门。看着手环上的步数，着实心塞。
　　腊月二十三，小年。
　　之夏全副武装裹紧羽绒服，拎着大妈专用购物车出门。
　　熟悉的购物路线，周边皆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大城市就是这点好，轻易碰不到熟人。
　　大超市里举目皆红彤彤，《恭喜你发财》循环播放，当真是快过年了。
　　朱红，之夏最讨厌的颜色。
　　打折的东北大米，价钱令人心动。
　　10斤，之夏拎着费劲。
　　看着鸡爪子一般的双手，她暗自苦笑。
　　手无缚鸡之力，当真贴切。
　　“秦小姐，”陈嘉岳主动过来，轻轻松松把米袋子搁进超市专用购物车里，“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之夏有些尴尬，“Vanessa还好吗？”
　　“放假，在家疯玩，当然好了，”许是瞧出之夏的落魄，颇有绅士风度的陈先生并未询问什么，转而聊起新一轮寒潮。
　　结账，把东西倒腾进老土的购物车里，之夏忽想起一个问题：“陈先生怎么不去进口超市？”
　　同在B1层，距离不过百十来米。
　　陈嘉岳无奈地笑着：“Vanessa和阿姨喜欢这里的热闹，家里，我没有发言权的。”
　　热闹、家里、发言权……
　　她心生羡慕，由衷的。

　　“祝您小年快乐。”上电梯到1层，之夏主动告别，“我再逛一下。”
　　陈嘉岳永远是礼貌得体的，说了句场面话，转身离开。
　　之夏低头，装作看手机。
　　她不愿连累旁人。
　　即时新闻，□□大爷又发疯了。
　　选出这么一位不靠谱的主，国关教材得更新咯。
　　之夏难得扑哧乐了。
　　眼神冷不丁扫过橱窗，模特穿着当季新品连衣裙，她最喜欢的西班牙品牌。祁冬正好走出门，拎着个硕大的购物袋。
　　彼此对视了一下，之夏忙转过头，往前行。
　　祁冬追了上来，单手“抢”过购物车，“挺沉的，什么东西？”
　　“大米。”

　　上二楼，走过街天桥，一路溜溜达达回到小区。
　　进屋，之夏拿起茶杯，还是温的，抿上两口。
　　撂下杯子，收拾购物车。
　　洗过手的祁冬见茶水还有大半，一饮而尽，收拾购物袋里的衣服。
　　牛仔裤、连衣裙、棉服，冬末初春的着装一次性备齐。
　　一一拆下标签，一一剪去水洗标，一一挂进衣柜。
　　主卧次卧各有两个衣柜，空置率接近五分之四。
　　曾几何时，之夏抱怨四个衣柜不够放连衣裙的，眼下却是空的。
　　祁冬见证了这一切。
　　秦之夏住着家徒四壁的豪宅，多么讽刺。

　　厨房里，之夏正在剥蒜。
　　“晚饭吃什么？”祁冬走了进来。
　　这人极有压迫感，之夏不自觉往旁边躲，“面。”
　　“吃点好的。”
　　“我不会做。”
　　“我来。”
　　有人主动下厨，好吃懒做的之夏果断让出厨房，进卧室换衣服。
　　望着衣柜里多出的衣服，之夏腹诽吐槽，换成真金白银岂非更好。
　　广播里放着国际关系讲座，之夏进洗晒衣物，祁冬在厨房忙着，嗯，和谐社会。
　　晚上六点，开饭。
　　杯盘碗筷把书桌占得满满登登。
　　四菜一汤，国宴标准。
　　之夏照例坐东南角，祁大少舍弃西北，与她面对面。
　　红油猪耳朵、清蒸鲈鱼、蒜苗肉丝、尖椒土豆丝，外加一道冬瓜汆丸子，看着闻着都诱人。
　　祁大少开了瓶红酒，“你别喝”。
　　之夏微微皱眉，像个人样的祁冬令人头秃。莫不是酝酿着又要发神经？
　　“瘦了。”
　　语出惊人，之夏顿时觉得盘子里的鲈鱼不香了。
　　“过完年，我结婚。”云淡风轻的，仿佛是在谈论明天的天气。
　　原来如此，之夏扯起嘴角，给了个自以为得体的笑容：“恭喜。”
　　祁冬也跟着笑，皮笑肉不笑的：“以后收心好好过日子。”
　　“恭喜。”
　　“除了恭喜，能换个词儿吗？”
　　之夏绞尽脑汁，摇了摇头。“词汇贫乏，抱歉。”
　　祁冬鼻孔里出气，那表情，十分微妙，三分自嘲四分无奈，余下三分便是说不清的情感。“年三十，哪儿过？”
　　之夏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看情况。”
　　祁冬举起红酒杯，碰了下她的茶杯，别说，声音清脆动人。“也好，拜个早年。”
　　那年，他想尽办法从家宴里脱身，只为零点前赶来给她一个惊喜。
　　她窝在沙发里睡着，指尖碰触手机屏幕。
　　鬼使神差般，他瞧了眼微信对话框。
　　再等等
　　发送对象：小篆

　　丧良心的祁冬没有刷碗就撤了，开门前交代，他的东西扔了吧。
　　满桌子的菜没动过几口，之夏枯坐了好一会儿，随后捞过酒瓶，对着嘴吹。
　　再贵的酒也是难喝。
　　祁伟泰，胰腺癌，晚期。
　　祁冬拿来诊断书，两家医院的，信不信随意。
　　那年祁北出差，喝多了的祁伟泰要强上儿子的女朋友，被小篆击中要害部位，从此不能人道。家丑终于外扬，祁北反倒疑心女朋友对他不忠，已经神经衰弱到夜夜不能入眠的小篆跳楼自尽，死状恐怖。从此，夜夜不能寐的换成祁家父子，一个醉生梦死，一个与恶魔为伍。
　　她费尽心机才走到祁冬身边，不动声色地挑拨离间，她心底再清楚不过，事情挑明那日便是她的死期。
　　半瓶子红酒下肚，之夏抱着酒瓶连哭带笑。
　　美梦也好、噩梦也罢，她的梦终于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