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三十二 凤凰共醉，梦若泡影碎 ...
-
朦胧中，有刺眼的光亮照入房间，我慢慢的睁开眼，发现天早就已经大亮了。
我挣扎着坐了起来，用力的揉了揉太阳穴，唉……头好疼啊……昨晚，我好像又喝多了……真是的，难道最近酒量变差了？
我晃了晃脑袋，努力的想要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大脑中却好像有一片空白，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反而越想头越疼。我叹了口气，只得作罢，看来昨晚真是醉的不轻啊……
“吱嘎——”一声门响，我抬头一看，是紫英，手中还托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
“你、你醒了？”紫英见到我，愣了一下，有些结巴的说道。
我轻轻地应了一声，继续揉着酸痛的太阳穴，并没有在意。
“那个、趁热喝了吧，解解酒。”紫英说着递过手中的瓷碗。
我点点头，接过碗，一边徐徐的吹着碗上的热气，一边问道：“昨晚……发生什么了？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半晌，我都没听到紫英的回答。一口气喝完了手中的姜汤，我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望着他，却发现紫英愣在那里，满脸通红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紫英？怎么了？”我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谁知紫英马上跟触电了一样的回答道：“啊？没事、没事。”
咦？这家伙今天怎么了？怎么奇奇怪怪的？见我一脸不解的看着他，紫英马上转移话题：“你、你好些了吗？”
“嗯，”我点点头，“菱纱和天河呢？”
“他们一早就回青峦峰了。”紫英说，“你……”紫英好像有话要说，却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怎么了？”我奇怪的问。
“我想……先回琼华派，派中有些事情要办……”紫英吞吞吐吐的说。
“那你先回去吧，我没事的，时间也不早了。放心，我自己一个人没问题的，不过是宿醉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由得暗笑，原来他在纠结这个啊。
“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些。”紫英依旧有些不放心的看了我一眼，才出了门。听到他御剑离开的声音，我莫名的有些小开心。
等我回到琼华派，才知道紫英为什么说派中有事情要办。我的想法果然是正确的，那日婚礼上玄琉的到来，的确为重新建立琼华派的威信起了相当重要的作用。那日以后，每日上山来求仙问道的人络绎不绝。
天河与菱纱已决定不再留在琼华派，有大事的时候才会来帮忙，他们同玄霄一起留在了青峦峰，剩下我与紫英整天为琼华大大小小的事务忙的焦头烂额，派中所剩不多的先前的弟子全部都担任起了教授新弟子的任务。情形逼迫下，紫英终于接下了琼华派掌门的担子。
“天哪！！！要死人了啊！！！”我挠头大喊。连续几天面对着桌几上堆积如山的大小事务的记录，我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不理会满桌小山般的卷宗，冲出房门吹冷风。虽然我已经把新进弟子的名录推给了其他人去做，可是每天依旧有一筐一筐的事务等着我和紫英去整理，大事小事都要由我与紫英来决定。
如今琼华派已没有人比我和紫英的修为更高，所以很多事情自然而然的便落在了我们两个身上，我又不忍心让紫英一个人去做，就只能每天对着满桌的卷宗发牢骚了。
玄霄啊~你怎么就能这么狠心呢~你怎么就能这么狠心把这么多事都扔给我和紫英呢~紫英可是你的师侄啊~这么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师侄你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万一把他累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啊~！我在心里一遍一遍的碎碎念。
正抱怨着，身后传来紫英的声音，“子落，你在做什么？”
“没事……吹冷风……”我没好气地回答。
“这两天辛苦你了。”紫英说道，嘴角微微上扬，弯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没什么……还好啦……”我揉揉写字写到酸痛的手，心里却不住的念叨，不辛苦才怪了，看来这段日子我的书法水平一定又提高了。
“琼华的事情你暂时不用管了，你去看看你乳娘吧，顺便散散心。”紫英淡淡地说。
“啊？”我惊奇地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那你一个人能行吗？”
“放心吧，”紫英微笑着说，“玄霄师叔这两日会来帮我。”
啥？我没听错吧？我惊奇的完全不顾形象的张大了嘴巴。玄霄不是说再也不过问琼华的事吗？算了，管他呢，好不容易乐得两天清闲，何乐而不为呢？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兴高采烈的跑到了苏州，以我的性子再在琼华呆下去非给憋出毛病来不可。
好不容易忙里偷闲的我每日都在苏州街头玩耍，拉着乳娘好奇的这儿逛逛，那儿看看，那一刻，我突然有一种回到了小时候的错觉。当然，玩归玩，正事还是要干的。
为了找出一些关于那些陈年旧事的蛛丝马迹，我又去了几次绵阳，却再也没有任何进展。我也曾徘徊皇宫富丽堂皇的围墙外，试图趁着夜色潜入宫中，转念一想，若是我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就贸然闯入，估计只有掉脑袋的份了，要是被发现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以后再想来绵阳可能就没这么容易了。如此一想，我只得作罢。
回到琼华派，我进了山门就直直的跑到大殿去找紫英。
“紫英。”进了大殿，才唤了一声，我便愣住了。
紫英正与玄霄说着什么，而他们身边则立着一个身着琼华道服的少女，那少女与我和紫英年龄相仿，螓首蛾眉，肤若凝脂，目若秋水，齿如含贝。我不禁望的有些呆了，细细一看，那少女眉眼间竟与菱纱有几分相像，再仔细想想，竟又觉得与她似曾相识，当我终于想起她的容貌的时候，我惊了在原地，那容貌正是夙玉！难道……她是夙玉的转世？！
“子落？你何时回来的？”听到紫英叫我，我才回过神来。
“刚刚进门而已。”我回答，“这位是……”我望着那个少女问道。
“这是夕颜，”紫英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是琼华派的下一任掌门。”那少女对我微微颔首
“什么？！”我脱口惊呼。这……这是怎么一回事？“紫英，你、你再说一遍？”
“这位夕颜姑娘是玄霄师叔从山下寻来的，修行与你我来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既为琼华派下一任掌门，而玄霄师叔则会她打理门派之事。”紫英解释道。
玄霄……？我终于明白，原来那些日子玄霄无故的失踪，竟是去寻夙玉的转世了。
“玄霄师叔，若无他事，弟子先行告退了。”紫英对玄霄行了一礼，见玄霄微微点头后，就将我拉了出来。
“紫英，你这是……？”出了大殿，我不解地望着他。
“我本就不想接任掌门一职，这样也好，更何况有玄霄师叔在，不须我们多心。”紫英说。
“那……你现在要拉我去哪儿？”我问道。
“如今琼华派由玄霄师叔接管，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不如，我们明日就走吧。”紫英星眸透着皎洁的光芒，直直地望着我。
“啊？去哪里？”我问。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紫英回答道。
“那……你的意思是，你会和我去苏州了？你的意思是……？”我眼中闪着惊喜的光芒望着他。
紫英轻笑，微微点点头。
“那……可是，琼华是你的家啊……”我有些担心地问道。
紫英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轻轻吐出两个字：“无妨。”
“太好了！”我高兴的跳起来，“呐，我这就去收拾东西，我们明天就走，好不好？”不等紫英回答，我已经朝房间跑去。
紫英望着子落兴奋的背影，轻笑着，心中微叹，傻瓜，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啊……
等我打点好一切，天早已经黑透了。入夜了，而我却激动地一点睡意也没有。这一走，不知何时才会回来，想起曾经琼华派中那些过往，我不禁心生感慨。想起白天的事情，夙玉……我起身，出了房门，朝醉花荫走去。在临走的这一刻，我突然很想看看那凤凰花是不是依旧妖娆……
进了醉花荫没走几步，遥遥地看到凤凰花丛中立着一个素白的身影。
“大哥……？”我轻轻走过去，低声唤道。
“你来了。”玄霄没有回头，他的手中捧着一坛酒，仰头饮了一口。月光下，火红的凤凰花映着他眉间那点朱砂，更显妖娆。而他对月独酌的素白身影，却透着一股苍凉。
“大哥，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不禁问道。
“如你所见，”玄霄顿了顿，淡漠的说道。“喝酒。”
我有些黯然的看着他，“大哥……夕颜……她……”
玄霄似乎笑了一下，说道：“你已经发现了对吧？”听到我应了一声，他继续说道：“没错，她就是夙玉的转世。”
“可是夙玉轮回前似乎并不愿再多过问关于琼华的事情……”我不解的说。
“你记住，这一世，她不再是夙玉，只是容貌相像而已，又何必再牵扯那些陈年旧事？”玄霄说道，他提到夙玉名字的那一瞬间，明眸中缱绻万千……
我恍然大悟，却又不由得心生感慨，玄霄这样的人物生来就应该是个英雄，他在我心目中高大的如同神一般，而这个如神一般的男人，竟也逃不过一个“情”字……
“明日你便要与慕容紫英离开琼华，可愿与我喝上一杯？”玄霄递过一只酒坛说道。
“好，大哥，我敬你。”我朗声应道，接过酒坛就是一通牛饮。
“哈哈！果然痛快！”玄霄剑眉一扬，仰天大笑，明月当空，清风灌满了他宽大的衣袖，他把酒临风，青丝错落。
“若以后有时间，记得回来举杯共我，到时，我们不醉不归。”玄霄临走时，悠悠地说道。
我望着那个潇洒寞落的背影，默默念道，一定……若有以后，我一定回来与你共醉……
第二天，天才刚亮，我便同紫英离开了琼华派。踏着落英双剑，御剑于碧空白云间，偶尔身侧传来两声鹤鸣，白衣翩翩，好似神仙眷侣一般。这个时候的我们，依旧以为我们会就此萍踪侠影，御剑江湖，却不知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正等着我们此去揭开。
到了苏州，我让紫英在门口等我，便一个人兴冲冲地跑进了乳娘家的屋门，大声叫着：“乳娘！乳娘！”
“小姐，什么事情这么开心？”乳娘掀开帘子走了出来，一边玩笑般问道，“难不成是有了心上人了？”
我有些害羞的点了点头。乳娘惊讶的睁大眼睛，问道：“真的？哎呀，小姐，你什么时候把他带来给老妇瞧瞧？”
“那你等着，我这就把他叫来。”我笑嘻嘻的跑到外面把紫英拉了进来。
然而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乳娘见到紫英时的眼神中，却没有我意料中的惊喜，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与恐慌。“这位公子是……？”乳娘问道。
“在下慕容紫英。”紫英微微抱拳回答道。
“慕容紫英！”乳娘惊奇地重复着紫英的名字，复问我，“小姐，这可是你所说的……？”
“是啊。”我奇怪的望着她，“乳娘，怎么了？”
“唉……小姐，有些事情，我本不想现在就说的，可事到如今却已经是不得不说了啊。”乳娘叹息道，“小姐，慕容公子，你们随我进来吧。”说着，转身进了里屋。
我与紫英奇怪极了，莫名其妙的看了对方一眼，便随着乳娘进了里屋。
“小姐，这些日子，你在绵阳可有什么发现？”刚进屋，乳娘便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我并没有发现什么，只是……”我答道。
“只是什么？你怎么想的，就都说出来吧。”乳娘说。
“我怀疑，杨家的事与当今皇帝有关系。”我说。
“唉……”乳娘满腹心事的叹了口气，说道，“你的怀疑，是正确的……杨家血案的确是当今皇帝所为，并且在很久以前，老爷和夫人便已经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
“什么？！”我惊讶极了，“那爹和娘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知道躲呢？爹不是从不涉政吗？怎么会和皇帝扯上关系？”
“小姐，你听我说完，”乳娘继续说道，“都是因为那传国玉玺啊……你可知，那玉玺为何物？那是自秦始皇时期就流传下来的传国玉玺，历代帝王皆以得此玺为符应，奉若奇珍，国之重器也。得之则象征其‘受命于天’，失之则表现其‘气数已尽’。凡登大位而无此玺者，则被讥为‘白版皇帝’，显得底气不足而为世人所轻蔑。大羲灭燕，却未得到此玺，而老爷持有这玉玺，必会遭来杀身之祸。”
“杨家怎会有大燕的传国玉玺？又和慕容氏有什么关系？”我看了一眼紫英，继续问道，紫英的眼中同样的充满了疑惑。
“唉……小姐，你与慕容公子不能成亲啊！”乳娘看着我，眼神中有一种感情在里面，而我却读不懂，如同那时我在爹、娘、夙莘、玄霄眼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乳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颤颤地问道。
空气里安静的可怕，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乳娘，虽然我隐隐的觉得，此时我并不想知道那追寻了许久的真相……半晌，乳娘才开口道：“慕容公子，请容老妇尊你一声少爷吧……小姐，你可知，你为什么姓杨？‘木’为慕，‘易’为容，‘子’为紫……杨子落并不是你真正的名字……你真正的名字，是慕容紫落。”
仿佛有一道闪电狠狠的劈过了我的天灵盖，周围的一切突然都变得茫然。“不……乳娘……这不是真的……你在和我开玩笑，是不是？”我笑着，拼命地摇着脑袋。
“小姐……这是真的……少爷，你身上是否有一块紫英石制成的玉佩？”乳娘问向紫英。
紫英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琥珀色的瞳孔瞪得大大的，纤长的手指颤颤的从衣襟中摸出一块桃花形的紫英石玉佩，中间有一块圆形的镂空，下面刻着一个小小的“英”字。
“这……怎么可能……”我颤颤的掏出怀中的玉佩，慢慢的放上去，那玉佩的大小刚好镶进那镂空的部分中。“落英……”我用发抖的声音读出玉佩上的那两个字，桃花……落英……
“慕容夫人喜欢桃花，于是给你们二人取名落英，也才会有这两块玉佩……小姐……这位慕容公子，是你的亲哥哥啊……”乳娘缓缓地道出了那个残酷的事实，那一字一句都如尖刀一般刻在心上，痛苦而缓慢，打碎了所有的希望……
“不……这不是真的……”紫英低低地念叨着，突然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紫英！”我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他却始终没有停下来，如同那日居巢国中一般……我也终于明白，那不是错觉……我真的，再也碰不到他……泪水瞬间涌出眼眶，伤感与绝望比任何一次来的都要汹涌……
“乳娘……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我大叫着冲出屋门，在街头狂奔着，不顾众人奇怪的眼光，任凭泪水肆意的顺着脸庞滑落下来。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没有色彩，没有声响……我仿佛永远不知道累的向前跑着，似乎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我终于明白了他们的那种眼神，原来，那种眼神是知道一切的无奈……原来，他们其实早就知道……原来到头来，所有的幸福与幻想只是黄粱一梦，如今，梦醒了，也就不见了……原来那剑穗与玉玺我只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原来到头来，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是谁？杨子落？还是慕容紫落？我到底是谁……代价，我到现在才明白，原来这就是玄琉口中所说的代价……原来这一切都已经注定，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三十二 凤凰共醉，梦若泡影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