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十九 禁地寂寒，锋芒惊琼华 ...
-
天河他们去寻梭罗果的这几日，我除为了取铸剑用的水而往堂溪跑过几次以外，生活真可谓是三点一线，每日只在三个地方逗留，房间，剑台，还有禁地。
我每日练完功就往剑台跑，等待铁汁的流出，剩余的时间一概都在禁地度过。最初几天，玄霄还会赶我走，于是我就再次想尽各种借口往禁地跑，最终，玄霄只得作罢。虽然上次的谈判宣告失败，不过我怎么可能这样就放弃？每次谈话之中，我还是会偶尔带出劝告他放弃飞升的话语，可是不管我说几次，每次都是……失败……
玄霄说话的时候其实并不多，大部分时候，我都是在一个角落里抱膝而坐，呆呆的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每当脑袋想疼了，就抬起头来冷静一下头脑，此时，我总会望着冰柱里的玄霄，想，玄霄……你到底在想什么呢……你到底想要什么呢……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你所留恋的吗……
有一次，我又在想同样的问题了。冰蓝的冰壁里，一袭素衣的玄霄，眼睑低垂，白皙的脸上带着一抹淡然的神情，若换成他人被囚禁十九年，恐怕早就疯了吧……到底是何等心境，才能做到如此的淡然……我不由的细细打量着他，那刀刻般精致又不失英气的五官，散发着一抹恬淡，却又距人以千里之外；那看似淡漠的眉宇间却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冰壁则仿佛华丽的枷锁一般，折射出淡淡的光彩，使得冰中的玄霄清冷的宛若仙人下凡……
我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抹淡漠，触手间却传来刺骨的冰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我所能触碰到的只能是那刺骨的冰壁……玄霄……你到底忍受着怎样的寒冷与寂寞……薄薄的一层寒冰……冰里冰外，却是两个世界……那一刻，我真的很想伸手打破这华丽的枷锁……
“不要白费心机，若连你都可以破坏它的话，我还需在这里呆上十九年吗？更何况若是让夙瑶知道，你只会惹上一身是非。”玄霄早已察觉到了我的异样，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说道。
玄霄……紫英……梦璃……菱纱……天河……这些人的身影开始在我的脑海中重叠，想起那百年后的结局，我暗叹，苍天不公啊……
“呐，大哥……这十九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我问。
“此话从何说起？”玄霄没有回答我的话。
“你……不会觉得寂寞吗……”我说。
“寂寞……我常年被冰封于此，早已习惯这种寂寥，若是不能做到心如止水，只怕……早就疯了……”玄霄淡淡地说。
“为什么……要这样呢……难道……十九年前……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我真的不明白。
“或许是有的吧。只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毕竟都已是些旧事了……”玄霄说。
“那……这几日……你有没有觉得我很烦？”我问。
“……………………”玄霄没有说话，依旧一脸淡然。
“呐……大哥，我一定会把你从这里弄出去……只要你放弃飞升一事……什么事我都可以帮你去做……”我说。可是却没有听见玄霄的回答。
我失望的低下头，转身出了禁地。临走时，我对他说道：“不管怎样，我什么事都可以帮你去做，只是……除了那件事……”身后传来玄霄一声悠悠的叹息……
到底……我该怎样才能解除菱纱与望舒之间的关系……头都想大了……
“你们不可以这么做！”璇玑的声音混着其他嘈杂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里，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抬头一看，不远的地方，璇玑和怀朔正对着一群琼华弟子争论着什么，每个人的脸上都微微笼着一丝怒色，璇玑已是争得面红耳赤。
“璇玑！怀朔！”我走了过去。
“子落姐姐？！”怀朔和璇玑看到了我。
“怎么回事？”我问。
“子落姐姐！他们太过分了！他们说菱纱是贼！说她偷了门派里的东西，要去报告掌门，把她赶出门派！”璇玑说话跟连珠炮似的，可见是气急了。
“璇玑……”怀朔想拦住她。
“菱纱是你和紫英师叔的朋友！而且是你们把她带上山来的！她怎么可能是贼呢？”璇玑不理会怀朔。
“怀朔……？”我扭头看着怀朔。怀朔点了点头。
“不用狡辩了！她上山前明明就是个贼！我在寿阳还见过她的画像！”我一抬头，发现说话的正是元越……不由得气得牙痒痒，这个元越就是在幻暝界杀死怀朔的人，现在竟然还满口仁义道德，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人恶心……
“现在逐下山去说不定都为时已晚，谁知道本派有没有丢过什么——”明靖说。
我本来就一肚子火，他还偏往枪口上撞。只听一声清脆的剑吟，我手中的落虹剑已经架在了明靖的脖子上，“有种就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说完，我将手中的剑锋一立。
众人大惊。
“子落姐姐……”璇玑和怀朔想要拉住我。
“璇玑，怀朔，退开！”却被我喝开。
“你……你疯了！竟敢对同门兵刃相向……”明靖大惊。
“同门？可笑！你们说菱纱是贼的时候，可有想过她与你们是同门？”你们杀死怀朔的时候，可有想过是同门？你们与紫英兵刃相向的时候，可有想过他与你们是同门……满嘴仁义道德，真是虚伪的可笑。
明靖一脸惊异之色，不敢移动分毫。众人纷纷拔剑指向我，元越用剑指着我说：“你竟敢对同门兵刃相向！难不成你与那女贼是一伙的？好啊！那就待我先抓住你，一并交与掌门做定夺。”说着举剑向我冲来。
“子落姐姐！”璇玑和怀朔大惊。
“退后！”我大喊一声，同时眼尖的看到一旁的怀安想要偷偷的留到大殿去禀告夙瑶。想要告密？做梦！我冷笑一下，侧身避开元越的剑气，左手立点明靖周身大穴，足尖轻点，一个转身，右手的剑便指在了怀安的咽喉处。
璇玑似乎想起了什么，向山门跑去。
“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恨背信弃义之人。”我横眉冷对，挑眉望着众人。
众人大惊，因为刚刚根本没人看清我的动作，元越明显有些心虚，额头上已经是大汗淋漓。而此时，众弟子显然也已经被我激怒。“一起上！抓住她！”元越一声令下，道道剑气直冲面门。
“哼，自不量力！”我冷笑一声，将剑收回剑鞘。只凭剑柄和空出来的左手，所有弟子全部被我点中穴道，移动不得。
此时，跌跌撞撞跑到山门的璇玑正见紫英等人御剑归来。
“紫英师叔！不好了！不好了！”璇玑气还没喘匀就急忙大喊道。
“璇玑？怎么了？为何如此慌张？”紫英一脸奇怪。
“他们……他们说菱纱是贼……子落姐姐知道了……她……她……”璇玑上气不接下气。
紫英脸色一变，“子落她怎么了？！”
“她和元越师叔他们打起来了！”璇玑说。
“什么？！”紫英一行人不约而同的叫了出来。
“她在哪儿？！”紫英问。
“就在前面！”璇玑回答。
几个人脸色一变，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正好看见了刚才那一幕。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给我说清楚！”紫英大怒。只是这群人全被我点了穴道，一个个满脸通红地望着紫英，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看了紫英一眼，抬手解了明靖的穴道：
“你说。”我伸手将明靖推了出来。
紫英阴着一张脸，望着明靖身后的我。我这个罪魁祸首假装没事人一样的扭头看风景，还吹着口哨，本来就不是我的错嘛。
明靖揉着被我点的酸痛的肩膀，支支吾吾的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紫英师叔……我刚刚看到……怀安师兄朝掌门那里去了……”璇玑小声地说。
“你说什么？！”我一脸惊讶，刚才居然被他趁乱逃了，杨子落……你这只猪！
“你……”我用剑鞘戳了戳明靖的后腰，“敢不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眯着眼看着他。
“我……我……”明靖满脸通红，却明显还想跟紫英说些什么。
“够了！都别说了！既然怀安已将此事告知掌门，就该由掌门做定夺。你们都自作自事去吧！不许再提及此事。”紫英说。
紫英挨个解了他们的穴道，众人眼中有明显的不甘，却又不敢说什么。元越就站在我身边，我顺手解了他的穴道，下手奇重。谁叫他与紫英同辈，就算别人不会讲闲话，但他是肯定要说的。解完穴道，元越直接瘫倒在地上，被几个弟子架回了房内。估计这几天他是不用下床了。我在一旁窃笑。
“紫英师叔……他们太过分了……子落姐姐也是不得已，你不要怪她……”璇玑说。
“师叔……子落姐姐她……”怀朔想说什么，却被紫英打断。
“璇玑，怀朔，你们也回去吧。此时我自会向掌门秉明。”紫英说。
璇玑还想说什么，却被怀朔拉走了。临走时担心的看了我一眼，我冲她吐了吐舌头，想告诉她不用担心。
“子落……谢谢你……对不起……连累了你……”菱纱说。
“想不到我那张画竟惹了这么大的祸……”梦璃有些难过地说。
“没关系的啊~！”我冲她们笑笑。
“菱纱，你以前……真的是……？”紫英有些惊奇的望着菱纱。
“……是什么？如果我真的是贼，你会怎样？也要看不起我吗？”菱纱问道。
“……我……我不知道，偷窃是品行不端，但或许你有你的理由……”紫英说。
“哈，有你这句话，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菱纱笑笑，“你放心，我啊，只是拿死人的钱财去接济一下活着的人，伤天害理的事情是绝对不做的，更看不上琼华派的什么书本刀剑。”菱纱……就算她韩家盗墓不对……可怎需遭受这么大的惩罚……
“……走！我们去琼华宫找掌门，请她宽待此事！”紫英看向我，“至于你……怎么几天不在就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我也不想啊……”我满不在乎的说。反正怀安肯定没告成状，夙瑶正忙着处理她的升仙大事，这等鸡毛蒜皮的事她哪还顾的过来？更何况菱纱对她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好你个怀安，最好你祈祷以后永远不要被我碰到……我恨恨的想。
“不用了吧？我不想去……”菱纱有些怵头。
“不行！”紫英果断的回绝了她，“你们如想继续修行，此事一定要妥善而为，我们势必得见掌门一面。”紫英说完看了我一眼。
“……好吧，也许你说得对。”菱纱终于妥协了。
到了琼华宫，果不其然的，我们被虚邑挡在了外面。切~说是有要事，其实根本就是在弄一些见不得人的阴谋。我极为不满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实在不巧，我们且在这里等一等吧。”紫英说。
我本来是想告诉他反正怀安肯定也没告成，我们还找夙瑶干什么？不过最终没敢说出来，毕竟，这事我也有错。而且……像这样在一起的日子，我们还剩下多少，我不知道……
“……月亮好大，像个饼……”天黑了，圆月当空，某野人再一次说出了一句雷死人不偿命的话，我痛苦的扶额……看来除非世界末日了，不然咱们野人绝对永远都不会远离吃这个话题……
“什么饼……难道你又肚子饿了？”菱纱一脸黑线。
“……回去吧，已经这么晚了，掌门是不会见我们了。不如一早我再来求见……”紫英看着天河，无奈地说。
“紫英……”天河叫住他，“你觉得在山上很快乐吗？”我一怔，我一直都想这么问他，可是却一直都没有机会……
紫英先是沉默了一会儿，说：“菱纱也问过我一样的话，我的回答还是不变。求仙问道、斩妖除魔，乃是我一生所向，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又怎会不快乐？”我突然想起了玄霄，真不愧是师叔和师侄，一样的固执。紫英……这些……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可是，修仙好像就是些心法口诀，无聊透了，要想行侠仗义，更是不修仙也能做，干嘛不能过以前那种日子呢？”天河说。
“并非如此……”紫英说。
“我之前总想不通，既然御剑这么好玩，为什么爹来了又要走？可如今我算明白了……”天河说，“一路上看了许多事，像是琴姬离开了自己最重要的人，去山上做剑仙，可是她一点也不开心……炎帝神农洞的那对姐妹，更是很惨很惨……我这才知道，原来修仙并不是那么好的事，它也会要人伤心、要人性命的……”我这才反应过来，难怪最初见到他们时候，一个个都是一脸阴霾，原来是因为那梭罗树仙。
“不对！你怎能以偏概全？”紫英辩解道。
“……可能我比较笨吧，只能想成这样。”天河挠挠头。
“什么？！那你的意思是我和你一样笨？”菱纱马上反驳，“我也觉得仙山上和自己想的差好多啊，长生之法一点着落都没，我是不是该去其他的修仙门派看看？这里不但没有一个不老不死的现任，还跟山下一样，有许多让人开心不起来的事……不，是更不开心！”
“哦~原来菱纱你也这么想？”天河傻傻的说，“那梦璃呢？”
“我？我原本就是想要出门游历，并不在乎修不修仙，只要和你们一起，去哪里也是一样的……”梦璃说，“琼华派却是很强大，但注意的并非菱纱所求的长生之道。既然云公子不想待这里，梦璃也不会想留下。”
“……那好，就这么定了！帮完大哥之后，我们一起下山吧！”天河开心地说。
“天河？！”紫英一惊。
“你别担心，我们就先住在山下，万一那个什么妖界打过来了，还能帮到你！”天河还是一脸灿烂。天河……其实……我有多么希望……你们能够平安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我哪里是担心这个？妖界实力之强，凭你们几人对战局又能有多少影响？我只不过是……”紫英吞吞吐吐。
“嘻，知道了，小紫英是舍不得我们，对吧？”菱纱调皮的说，连带着还瞟了我一眼。
“……你们如此来去匆匆，可确实想清楚了？”紫英问。
“紫英，你听我说……如果修仙是你觉得快乐的事，那你就一直一直坚持下去。我、天河，还有梦璃，我们也要去找其它更想做的事。”菱纱说。我很奇怪的是，她为什么没有说到我？
紫英没有答话。菱纱继续说：“以前，我因为一些事情，偶尔会很消沉很难过，自从认识你们，想了很多，不少事反而豁然开朗了，最重要的不是周围的人和物，而是一个人自己的心境吧~紫英，你要答应我，即使我们都下山了，你也要过得开开心心，做一个最厉害的剑侠~如果哪天剑侠变成了剑仙，不要忘了来看看我啊~”
“对！也不要忘记我，我请你吃好吃的烤猪，哈哈~”天河接话道。紫英没有说什么，我却是一脸黯然……菱纱……我一定会让你看到这一天的……
“我答应你们……承君此诺，必守一生。”紫英说。
“哎~今天讲了好多平时不会讲的话，一点都不像我了~”菱纱说。
“哎？子落？你怎么一直都没有说话？你呢？是留在这里，还是和我们一起走？”天河说。
“呆子！”菱纱气急，狂敲天河的脑袋。
“啊！菱纱！你怎么又打我啊！”天河叫道。
“因为你笨！”菱纱对天河吼道，梦璃在一旁偷笑。
我笑着对天河摇了摇头，表示回答。
“啊？你不和我们走吗？为什么啊？”呆天河继续他的白痴问题。旁边的菱纱脸都气黑了。
“因为……”我回头望向紫英，微微一笑，“承君此诺，必守一生。”
月光下，紫英英俊的脸微微一怔，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人世生离，难免有些伤感……”梦璃说。
“别这样啦，我们又不是马上就走，还得帮大哥找到第三样寒器呢！”天河说。
“对啊，只差最后一件在巢湖附近的了，天亮以后就去找吧，一定没问题的！”菱纱说，“啊~好困好困~回去睡觉了~！”
“今日都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紫英说。
临走时，我看了紫英一眼，似乎无意的挥了一下手中的剑，紫英会意的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十九 禁地寂寒，锋芒惊琼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