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是倾国色》天明水玉

6、第 6 章

　　那时自己第一次被谢修远送给萧锐，她万念俱灰，悲愤绝望之下准备投河自尽，却被无意中经过那条小路的谢琅给拦住。他将她带回自己的住处，当天晚上便去找南王萧桓，也不知道谈了些什么。第二天，南王把萧锐叫进帐中，门外的守将似乎听到里面传来呵斥声，接着看到南王脸色难看，一脸铁青地摔门而出。

　　萧锐被南王警告，后来，南王在营帐时，萧锐再也不敢明目张胆来找她。

　　她过了一段较为平静的日子。

　　心灰意冷万念俱灰的绝境中，竟然意外得到并不熟悉的人的帮助，这种感觉，犹如溺水之人得到一根浮木的救赎希望，那种感激，她至死都没忘。

　　谢氏琅嬛，君子明月。

　　谢琅没有愧对他的名字，是个真正有风骨才能的君子。

　　乃至后来，因为朝廷皇子党派之争，被贬谪到西北苦寒之地，他依然没有一蹶不振。在任时，安抚边民，发展农业，鼓励通商，深得民心，声名远播海外。

　　再之后，文帝驾崩，太子萧锐登基。正值新皇登基，新旧朝交替之际，北疆蛮夷趁势作乱，来势汹汹，谢琅亲自上战场带军抵抗，却因为朝中押运粮草的官员办事不利，朝中援军迟迟不到，延误战机，竟令谢琅被困城中十几日，身受重伤，边城危在旦夕。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谢琅仍然没有退守一步，因为城中的百姓还没退。

　　后来还是定远王萧景明毅然违抗皇命，擅自离开封地，亲自带兵援驰，这才解了扶兴城之危。

　　而这次贻误战机的朝中官员，萧锐最后也只是降职轻罚。

　　这次战争中受的重伤，也是后来令谢琅致死的重要因素。

　　这样深明大义风光霁月的卓然男子，少年时竟会做出通敌叛国这样人人唾弃的大罪，姜怡宁是不信的。

　　听到他被自家府中丫鬟编排，尤觉刺耳，姜怡宁忽然间竟觉得难以忍受。

　　她忽然听不下去，突然现身，说道：“堂堂国公府就是这么没有规矩？被派来收拾院子的丫鬟却偷懒，还在背后嚼主人家的舌根。”

　　两个丫鬟脸色微微一变。

　　姜怡宁语气突然严厉起来，说道：“当年圣上都只是略加惩戒，没有定罪，何时轮得到你们这些下人多嘴，莫非你们是怀疑圣上的英明？”

　　圣上的名头压下来，这谁扛得住？

　　两个丫鬟吓得连忙跪下，诚惶诚恐，坚决表示没有这个意思。

　　里面院子里还有一些丫鬟小厮在打扫，都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姜怡宁看着那荒草萋萋的院落，一眼就看出这些下人在敷衍了事，继续教训道：“身为奴婢，最该懂得什么叫祸从口出。珍珠姑娘是老太君身边的红人，她的意思就是老太君的意思。既然派你们的打扫院落，必定会来检查，若是被她撞见，一顿罚必是免不了，有这闲工夫偷懒，不如赶紧补救。”

　　本来还在心中腹诽姜怡宁这个还没嫁进来的世子夫人多管闲事，此时却真的被姜怡宁镇住了，院落里面的那些丫鬟小厮手脚明眼可见地利索起来，跪着的两个丫鬟也忙起身拿起扫把，口中忙道：“奴婢这就去，定会打扫干净。”

　　姜怡宁这番动作，林依然看着，眼神有些深。

　　三人刚转身准备继续前行，却突然止住了脚步。

　　珍珠站在对面的水榭上，看来有些时候了。

　　姜怡宁颔首示意。

　　珍珠没说什么，只是在姜怡宁三人经过的时候，行了一礼，说道：“姜小姐，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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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上，沉默良久的林依然似乎恢复了些生气。

　　“小姐刚刚你是没看到你两个丫鬟的脸，真是活该。就是怕得罪人，说小姐你还没进门就来个下马威。”

　　素琴刚刚听到小姐被被编排的时候就想冲出去了，解气之后却有些担心。

　　姜怡宁道：“哪有做主子怕得罪下人的道理？得罪就得罪吧，我不在乎。反正我实在听不下去，见不得谢二哥那样的人被这些下人嚼舌根。”

　　毕竟……她是不会再嫁给谢修远的。

　　一路上有些沉默的林依然忽然开口问道：“阿宁，你会不会生我的气？刚刚那两个丫鬟的话……”

　　姜怡宁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道：“我怎么会怀疑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二夫人喜欢你那是她的事，我不会怪你。”

　　林依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意，仿佛之前有些微妙的气氛不存在。似乎不经意间打趣道：“阿宁你可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今日这么冲动为谢二哥鸣不平，你是不是……”林依然佯装掩住嘴，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意思不言而喻。

　　姜怡宁似乎没看出她的试探，微微一顿，随即有些黯然地低下头，片刻后，又抬起头，脸上挂出完美的笑，有些低落地说道：“别胡说，我马上要嫁给谢大哥了，以后不要再提这种事，免得让人误会。”

　　这动作落在林依然眼里，便是强颜欢笑，芳心暗许，奈何所嫁却是他人。

　　两人各怀心思，面上却是姐妹情深，不动声色。

　　姜怡宁一路都在注意着林依然，知道她总是不经意间看着她腰上的玉佩，也不急，只等她先沉不住气，果然——

　　林依然：“阿宁，世子哥哥对你真好，竟然把贴身玉佩给了你。”

　　姜怡宁：“是很好。”

　　“……”

　　林依然：“看刚刚谢伯母的反应，这个玉佩似乎有些来历，很是贵重，对世子哥哥类似于护身符的存在。不知道世子哥哥没了这块玉佩，会不是遇到危险？”

　　姜怡宁没接话，林依然再接再厉，“事关世子哥哥的性命安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阿宁不如还回去吧？要是你不好意思说出口，我可以帮你。”

　　姜怡宁忽然抬头，眸光清亮，直直看着她，她缓缓道：“它落在谁手里，那便是谁的。现在是我的。”

　　林依然心猛地一跳，那眸光清亮，亮得仿佛看透她心中那些不为人知的卑劣心思，她身体微微僵硬，有瞬间竟然觉得姜怡宁知道她的卑鄙心思。

　　车厢内一时间有些安静。林依然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马车忽然一阵震颤，两人身子一晃。

　　外面有嘈杂声传来。

　　素琴掀开一侧车帘问道：“怎么回事？突然刹车，惊到小姐你担当得起吗？”

　　车夫说道：“前面有一行流民，道路被堵了，过不去。”

　　周围有人在议论。

　　“这流民都涌到京城来，占了整条街，还让不让咱们做生意了？”

　　“听说是从蜀地那边逃难过来的，哎，也不容易。”

　　“难道就没人管吗？官府不干事？”

　　“当官的谁愿意搅这趟混水，吃力不讨好，之前派人去了，没什么用。”

　　姜怡宁往外看去，只见前方的有一群流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两边各有官府的人在维护秩序，看样子应该是要安排这些流民。

　　车夫：“小姐，要向前驶吗？”

　　姜怡宁道：“不必，把马车赶到边上，等他们过去再走。”

　　因为这段插曲，林依然也没了试探的心思，一路上有些安静。

　　马车停在姜府门前，姜怡宁下车后对车夫吩咐道：“你送林小姐回林府，再回来。”

　　两人又姐妹情深地寒暄了一阵，直到姜怡宁进府后，这才坐回马车，无意中却发现一块玉佩遗落在位置上，是世子哥哥的贴身玉佩。

　　她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深。良久，才喃喃自语：“现在它落在我的手里，那该便是我的吧。”

　　夜幕降临，走廊上的府灯一一点亮。

　　素琴正在为姜怡宁整理衣物，忽然想起那块玉佩，忙问道：“小姐，今日世子爷送给你的那块玉佩是你收起来了吗？好像不见了。”

　　姜怡宁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说道：“哦，那应该落在其他地方了，仔细找找便是。”

　　素琴见她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有些急道：“小姐，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这可是世子爷送给你的玉佩，这等贴身物件丢了，若是落在有心人的手里，指不定生出什么事呢？”

　　今日在马车上玉佩还在，也就是说，要么是落在马车上，要么是落在府中。落在府里倒没什么，姜府就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其他的要么已经嫁人，要么还小。

　　就怕是落在马车上。

　　林依然的心思她早已怀疑，今日在谢二夫人那边温柔小意的殷勤表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世子爷的儿媳。要说她没心，她可是一个字都不信。

　　偏偏不管她怎么明示暗示，小姐都相信她，倒弄得她有挑拨离间的嫌疑。

　　姜怡宁从梳妆台起身，转身安慰道：“玉佩是死物，心意是活的，倘若真有心，岂是一块玉佩能改变的。”

　　见素琴还有些不忿，她又说道：“你要真急，那下次见面我问问她就是了。”

　　素琴为她换上寝衣，说道：“哪里是我急，我这是为小姐你担心。你可倒好，反过来说我，倒显得我多心了似的。”

　　姜怡宁话题一转，说道：“后天便是花灯节了，我那天要穿的衣裳准备好了？”

　　素琴道：“小姐你又转移话题……算了，小姐都不在意，我操什么心……”末了还是不放心，又加了一句，“小姐你可别忘了，下次见面记得问问林小姐。”

　　素琴的担心她如何不知道，只是那玉佩是她故意落下的。这么重要的东西，直接给定会引起怀疑，倒不如来个无疑遗失，恰巧捡到。所以在马车上林依然试探建议时，她没有给，下车时却“无意”间落下。

　　加上她有意无意地暗中刺激，林依然绝不会坐以待毙。毕竟，林依然对谢修远可是势在必得。

　　机会她已经给了，就看林依然能不能把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