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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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京城破了，咱们快逃吧。”
“定北王已经攻进南门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春夏顿了顿，又说道：“奴婢知道娘娘这些年在宫里过得不快乐，现在定北王已经进城了，宫里正大乱呢，没人还会注意这边，娘娘不如和奴婢一起趁乱逃出去。”
宫门幽闭，仅留一扇窗开着。
天空昏暗，外面喊杀声震天。
往日里安静祥和的紫萝宫里，此刻更是一个宫人都没有，越发显得死寂。
只剩下姜怡宁长身跪坐案前，白皙纤细的手指执着酒壶，白色的粉末倾倒其中，轻轻晃着酒壶，让药完全浸入酒中。
似乎在等什么人。
“春夏，你走吧。你是个聪明机灵的人，本可以有更好的去处，这些年却碍于命令耗在我这死寂的紫萝宫，浪费大好时光……”
姜怡宁的容貌是极其明艳的，灿若秋菊，宛若神仙妃子。
峨眉淡扫，眼眸微挑，樱唇不点而朱，自有一股倾城的抚媚之姿，只是她从不笑，眼眸深处一片死寂。
婉转低眉间，便能叫人怦然心动。
“娘娘，您的兄长姜渐安在定王手下办事，深得定北侯的信任，定北侯看在您兄长的面上，一定不会为难您的。”春夏还在劝着。
姜渐安从谢国公府传出她的死讯那天起，便与谢国公府决裂，叛出京城，投身于定北王，为定北王出谋划策，争权夺势，深得定北王的信任。如今定北王举兵攻入京城，想必姜渐安也快到了。
春夏是从别的宫调过来的，伺候这位也有些年了，刚来时或许也感慨这位无名无分，为自己前途未卜而忧虑不满。姜怡宁虽然无名无分身份见不得光，可脾气确是顶好的，从不为难她们这些下人，对她们多有体谅。后来渐渐相处着，倒是处出些主仆感情来。
姜怡宁却对她说，“正是因为哥哥是定北王的手下，所以我才更不能走，不是吗？”
她活着还不如死了，这样起码不会拖累哥哥。
如今哥哥也算苦尽甘来，功成名就，姜家那边她也不不用担心了。
“娘娘……”
春夏跪在下面，听着那缥缈似尘烟的声音，想起她这些年身不由己、几度自杀未遂，心头竟有一种悲哀生起。
春夏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一个人若无生意，他人再劝也无济于事。
她伺候这位也有好些年了，宫人嘴碎，关于这位的来历也听过一些。
原本是谢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与谢国公府的世子谢修远曾是京城中有名的恩爱伉俪，宣帝在世时来过宫中拜见，宫中不少老人都见过这位世子夫人。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新帝登基后，竟然成了皇宫里一个无名无分的女人，而原先的谢国公府世子谢修远却成了皇帝宠臣，谢国公府一度显赫一时。
姜怡宁却不再看她，“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春夏见姜怡宁心意已决，亦不再劝说。良久，以额触地，跪拜三个响头，才离开。
砰地一声门响，门被一把踢开。
光影中，皇帝手里拖着一把剑，跌跌撞撞地踢开门闯进来。
“萧景明！你这个叛臣贼子！不忠不孝之徒”萧锐神情疯狂，宛若疯癫，挥舞着手中的剑。
“萧景明！萧景明！你这是要为谢琅报仇吗？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他太聪明，非要站在你那边！明明朕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是大晋的皇帝！”
萧锐双目狠厉，手中的剑在空中挥舞着，状若癫狂。仿佛此刻他的敌人就站在他的面前。
姜怡宁长身跪坐在案前，静静看着，仿若再看一场好戏。
“萧景明，你没有赢！朕也没输！没了谢琅，你便失了得力臂膀，哪怕你登上皇位，恐怕也是壮志难酬，空有雄心壮志，不能施展！”
蓦然听到谢琅这个名字，姜怡宁心口一窒。萧景明继续挥舞着剑，神情扭曲。
“朕才是父皇的嫡长子，是大晋的皇帝！谢琅，你逆行倒施，扶持萧景明那个叛贼，是你该死！你已变成了鬼，能奈朕如何？”
萧锐面容扭曲，咬牙切齿，横刀乱劈，仿佛谢琅就站在他面前。殿中帷幔层层落下，莫名添了些可怜和萧索。
“陛下。”姜怡宁叫了他一声。
萧锐似乎从癫狂中醒来，眼神渐渐清明，额上冷汗涔涔。
他终于回过神来，双眸定定注视着端坐在案前的姜怡宁。
姜怡宁脸色苍白，嘴角牵起一丝笑容，“皇上，您累了……”
萧锐终于清醒了，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奔了过来坐下。
姜怡宁倒了一杯酒，放在萧锐面前。
他脸色苍白，连日来的噩梦让他消瘦得厉害，闭目片刻，他一把攥住姜怡宁的纤手，声音沙哑得厉害，“阿宁，你刚刚都听到了什么？”
姜怡宁的手微微一顿。
谢琅，谢国公府长房嫡子，自小天资聪颖，惊才绝艳，有神童之名，十五岁便高中状元，当时的宣帝对这个外孙十分喜爱，破格让他入文渊阁走动，有“琅嬛明月，宰辅之才”之美名，文帝在世时亦对他十分倚重。五年前，他死于西北边疆，终生未娶，时年不到三十岁。
据说，他死于旧伤复发。
他死前那天，在扶兴城中，旧伤未愈，突然间再次病发，咳血不止，连夜召集左右心腹前来，一一安排好后事，留下三个计策锦囊转交给定北王，说自己此生唯一遗憾，便是未能讨伐北疆，攻克北疆王庭，遗留之际，望左右心腹继续追随定北王，伐北疆。
谢琅身陨西北边境扶兴城的消息传开后，扶兴城军民恸哭不已，自发为谢琅举丧扶灵。消息传回京城后，据说当时的定北王萧景明大受打击，大病一场，竟在病床上躺了一个多月。
谢琅死后并未扶灵归葬谢家祖陵，而是按照他生前遗愿，骨灰撒在扶兴城城门，军民哀声恸哭，自发为其守丧三个月。
论起关系来，谢琅是姜怡宁的小叔子，但两人之间，除了扬州的那次意外交集，并无来往。
“陛下刚刚说了什么？”姜怡宁神情似乎略带疑惑，问道。
萧锐缓缓松了一口气，神色渐缓，轻轻盖住姜怡宁的手，“阿宁，朕爱你如命。自第一次见你，便被你吸引，这些年宠你爱你，除了名分，自问不曾亏待你。幸好有你陪伴着朕……朕这一生，享尽荣华，富有天下，没想到如今落得这般境地，竟只有你还留在朕身边……”
姜怡宁心中发冷，面上却挂着完美的笑，等着他接下来的话，果然——
“在这后宫中，朕唯一舍不得的，便是你……”
“阿宁，朕今日恐怕不能善了，若是……”他顿了一下，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你可愿陪朕一起赴死？”
殿中空气忽然有些安静。
“怎么，你不愿意？”萧锐按住身侧的剑，似笑非笑问道。
姜怡宁仿佛没有察觉到萧锐的动作，为自己倒满一杯酒。
良久，她才抬起头，轻轻眨了眨眼，狭长妩媚的眼睫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让她此刻的动作带上几分死寂的悲壮和苍凉。
“妾身敬陛下一杯。”
萧锐没动，只看着她。
姜怡宁却已经举杯，一饮而尽。酒杯倒转，示意给他看。
“喝了这杯酒，妾身任由陛下处置。”
萧锐这才端起面前的酒饮下。
他满意了，招了招手，“过来。”
姜怡宁温顺地靠过去。
他紧紧搂住她，抚摸着怀中女子的脸颊，“阿宁，朕是为你好，你这般貌美，朕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如今宫门已破……与其留下被叛军欺辱，不如随朕一同去，到地下继续陪伴朕，朕继续保护你。”
姜怡宁只感到刻入骨髓的冷，而那只手顺着脸颊一路滑下，摸着脖间的大动脉，略带厚茧的手缓缓抚摸着，忽然脖子上传来一阵窒息感。
姜怡宁脖子上的手越发收紧，窒息感传来，耳边有呢喃声。
“阿宁，莫怪朕。朕实在太爱你了，害怕地下没有你的陪伴，孤单寂寞……若有来生，朕能先遇见你，哪怕再难，朕也定会娶你为妻。”
滴答，一滴血滴在姜怡宁的脖子上，那白皙纤细的皮肤上莫名染上魅惑的血色。
姜怡宁突然奋力挣扎起来，女子怎么敌得过成年男子的力气，可在姜怡宁的奋力挣扎下，砰地一声，萧锐歪倒在地。
“你……酒杯有毒？”
看着萧锐不可置信的神色，姜怡宁忽然笑了，外面的士兵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她笑得更欢了。
萧锐的七窍开始流血，他问，“为……什么？”
姜怡宁走下台阶，走到殿门口的角落里，一边头也不回地说：“因为我不想和你死在一起，免得被人看到说我为你殉情。我不想死后还不得安宁。”
说着，姜怡宁眼底坠下一滴泪珠，落在她的手上，“我不想死后，还和你有什么牵扯，更不想让哥哥因为我背负污名。”
从始至终，姜怡宁都没有回头看萧锐一眼。
她这见不得光的身份，便这般吧。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眼底蓄满了泪。
匕首就藏在她袖中。
她轻轻把匕首拔出，决绝抬手——
“噗嗤。”
寒光闪烁，倒映着她眼底的泪，“若有来世……”
若有来世，定不要嫁给谢修远。
锋利的匕首倒映着寒光，划过纤细的脖颈，匕首饮血落地。
姜怡宁失去意识前，似乎听到殿外有剑啪当啷落地的声音，似乎还有熟悉的声音在呼唤她。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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