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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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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赵衡被宫人领着绕过这重重叠叠的宫殿,旁人看着皇宫都是看这殿宇如何气派宏伟,在心中大声赞叹。可赵衡看这皇宫,一眼先看到屋顶站着个侍卫,又一眼看到屋檐下趴着个侍卫,再一眼又看到树上蹲着个侍卫。
他一眼一眼地看过来,不知不觉间身后跟了几人,赵衡又回头看了两眼,一转头就见前方出现了十几个带刀持剑的侍卫。
那公公吓了一跳,忙停住脚步,护住赵衡。赵衡知道在宫里不能打架,而且他这几天肚子老是不时发硬,腹中的小心肝一日比一日沉重,踢踹起来也越发有力,更不适合和人打架。况且他这几个月疏于锻炼,身手松了不少,更不敢打架。
最最重要的是,虽然他觉得侍卫的身手都不大好,兵器也不够锋利,但是他答应要听沈庭清的话,绝对不能打架,要乖乖的。
那领班的侍卫指着赵衡道:“公公,这是何人!他的眼未免太尖了,手下安排的人全被他看了遍,今夜还如何值班!都只能下地来闲逛了!”
那宫人刚刚收了前祁王妃的好处,不仅看在银子的面上,还要看祁王和沈大人的脸色,立即替赵衡解释道:“误会了!这位是沈庭清沈大人的家眷,陛下今日召他入宫,是有要事与他商量。诸位大人误会了!”
那侍卫便道:“既然如此,我派两人跟着,护送公公一程。”
那宫人忙道多谢,又回头笑眯眯地望着赵衡,刚要把他叫走,却听一旁有人道:“发生了何事?”
赵衡一脸迷茫地朝着那声音看去,只听那群侍卫叫道:“大统领!”
那侍卫统领走上前来,只瞥了赵衡一眼。方才那领班的侍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那统领的眼睛才犀利起来,静静地打量着赵衡。
赵衡因为要来见齐耀珩,因此没有午睡,此刻午后正是他贪睡之时。他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还想伸伸懒腰。那统领见他闲散的模样,似乎有些眼熟,又仔细一瞧,看到赵衡那木木的神情。
大统领忽然低声惊呼:“是你!”
赵衡实在困了,又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地看着那人。
那大统领又惊又喜,不停叫道:“竟然是你!这么多年没见了,竟然又在这儿遇到你!”他看赵衡还是那迷糊模样,又点点头道,“就是此人不错。当年你一剑在我胸膛留下伤口,我每晚睡前都会看见这疤,我可忘不了你这家伙!”
众侍卫一听,顿时嘀咕起来,人群中有人道:“难道他就是那位打伤二十名侍卫,砍断我们十九把剑的人?”此声一出,人群中议论声更大。
“是他?”
“竟就是他?”
“他怎么发福成这样?真是他?”
赵衡虽然小脑瓜不太好使,但记性还是可以的。当年他打那一架,撑死也就七个人,哪儿冒出二十个人来。十九把剑更是无从说起。
那大统领看着赵衡似乎十分欢喜,拔出剑来,嘴边咧着笑,朝着赵衡走去。
赵衡眉头一紧,护着肚腹向后退去。他并未携带任何兵刃,心中又担心着孩子。此时他年纪大了,心中有了牵挂,不再似年轻时一般冲动莽撞,也不是临产在即发了疯似的要找到沈庭清。况且这里的侍卫比当年多上数十倍不止……
赵衡一边后退,那大统领一边提着剑逼来。那宫人也惊着了,不敢上前来劝。
就见那大统领走到赵衡面前,赵衡不停往后退着,大统领却把剑一横一托,送到赵衡面前,道:“这是我们的工匠想了整整一年,重新打造的兵器,比起当年那剑,锋利了不止五倍。你来试一试,是否还能一剑砍断?”
侍卫群里顿时发出了更大的骚动声,大伙儿听到这传说中的奇人就要在自己面前斩断这宫中匠人特制的兵刃,简直就是见证下一个宫内传说的时刻,于是个个伸长了脖子朝着这边望来。
赵衡这会儿还牢牢记着沈庭清的话,果断道:“不行。”
那统领闻言急道:“你且试上一试,我相信你可以的!”
赵衡捂着肚腹,看也不看那剑,仍道:“不行。”
大统领便叹了口气,这时身后那群侍卫叫道:“试一试也无妨!断不了也无妨嘛!又不丢人!哈哈哈……”
一群人又要他试,又不停激将,可赵衡始终不为所动,绕过那大统领就要离去。可这时他听一人叫道:“沈大人的夫人也不过如此,想来沈大人平日是吹嘘罢了!”
此话一出,赵衡身子一顿,他耳力极佳,眼刀立即冷冷扫过人群里说话那人。
他并非好胜之人,可偏偏不许有人说他的清清半句坏话。
大统领正在叹息,手中长剑却被人一把夺过,还未看清赵衡的动作,众人只听一声清脆嗡鸣,犹如金钟鸣响,一段利刃脆声落地。赵衡并未以剑击剑,而是直接以内力震断了侍卫的长剑!而那端了半截的刀柄还握在他手中,似还在发出嗡嗡的哀鸣。
赵衡一声冷哼,手心只轻轻一推,那断剑如受到巨力击打,飞旋成一个银色圆盘冲着那侍卫飞去。那人倒退不及,竟就倒在地上,而断剑“噌”地一声插在那人方才站立之处,所插的地砖瞬间裂出数百道纹路!
在一阵鸦雀无声之中,赵衡扶着肚子慢慢走上前来,学着平日里他师叔看人的神态,拿鼻孔睥睨那侍卫,冷冷道:“记得和沈庭清道歉。”
侍卫散去后,宫人领着赵衡继续往皇帝那边去的时候,身后已无侍卫敢于跟随。而那宫人想到赵衡的神勇,不由一阵心慌,于是脚步越来越快,越走越急,却忽然听见后面传来一声——“慢些……”
那声音有些虚软,可确实是沈夫人的声音,那宫人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就见赵衡站在他十步开外,此刻正低着头捂着肚子。
那公公忙走回来,见赵衡脸上冒着虚汗,便上去扶着赵衡,道:“沈夫人,您慢些来。”
赵衡却没有迈开步子,依旧捂着肚子站在原地,皱眉盯着他的肚子,气息发沉得厉害。过了一阵,他才抬起头来,额边颈边净是汗水。本是大步流星,此刻还要拿手撑着后腰,由那公公扶着,脚步比方才更慢了。
赵衡方才意气用事,运起真气断了那剑,剑的品质着实比当年更为精良,但同时他的内力也在增长,断剑确实没费多少力气,那时胎儿也无异动。可他却没想到,就在那之后不久,肚腹便一阵阵发沉起来,胎儿也踢动得更加频繁,而他那腰更是阵阵发酸,走了这几步路,便累得只想坐下歇息。
若是二十年前的赵衡,此刻定然飞身离去,不见那陛下了。可此时他已明白轻重,知道这陛下是他的清清的上司,万万不能得罪于他。不然他那生着病的清清,还要承受更多祸患。而这会儿肚子也不是疼得特别厉害,尚在他承受范围之内,只是格外疲惫罢了。
赵衡便强撑着身体,走到齐耀珩的书房前时,已然喘得有些厉害。宫人进去通传,可这时陛下正与祁允和在里面说话,故而要赵衡等一等。赵衡又无法找个地方坐下,便只能撑着腰挺着肚子,在书房前站着。
等了快三刻钟,天色渐渐昏暗时,里面才出来一人,叫赵衡进去。赵衡此时已出了一身大汗,平日里被沈庭清养护周到,很少出来走动,今日在外头走走停停,出汗后又被这寒风一吹,顿时有些头晕脑胀。可他底子尚佳,对疼痛的忍耐力又极好,此刻也只觉得肚子比平日里发紧沉坠了一些,偶尔传来一阵疼痛,而脑门边的青筋蹦弹得快了些而已。
他走上前去,像个没事人一般,一脸冷冰冰的模样,随着那人进去,便见他那小儿婿小和坐在一旁,而一个身形高大、穿着华贵、可头发已有几丝花白的男人坐在那宽大的案后。
赵衡知道那就是此次要见他的陛下,依着沈庭清教他的礼节,老老实实地行了礼,只是没有下跪。他自幼在江湖中行走,本就不喜下跪,如今他肚腹甚大,更是懒得下跪,跪下了还得要人扶起,可不烦上加烦?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肚腹甚大、动作不便,可那耀珩陛下却偏偏没有要他免礼。赵衡弯着腰给他行礼,本就腰酸腿软,这会儿他还半天不让起来,赵衡便索性自己放下手、挺起身子,毫无顾忌地抬头望着那陛下。
一旁的祁允和笑了笑,道:“原来这位就是沈夫人。沈夫人是江湖中人,大概不大明白宫中的礼节。”
他一说话,赵衡就转头朝他望去,见他面色发白、嘴唇泛青,就如他那可怜的心肝宝贝一般。耀珩陛下正要发话,却听赵衡对祁允和道:“小和,你身子还好吗?吃药了吗?”
祁允和一愣,那陛下也是一愣。
“允和,你生病了?”
祁允和万万没料到之前还拿着鸡毛掸子抽他、与他在城外大战一场、把他将死尸一样挂在马上的前岳父对他如此关心,而他刚刚还在装作第一次和赵衡见面,这下赵衡这么一问,他竟无话可说,可眼看这两双眼睛望来,又不能不说话,只得道:“嗯、啊,还、还好,吃了。”又转头对陛下道,“无碍,只是些小病。”
陛下看他的脸色确实不好,本应让他就此离去,可偏偏心有疑惑,道:“你何时认识他?”
祁允和心道瞒不过他,也实在帮衬不下去,便老实答道:“之前我送衍直回府,见了沈夫人一面。没想到沈夫人对我如此关心,我当时的小病还记在心里,允和实在受宠若惊,啊呵呵呵呵~~~”
他笑得尴尬,不停瞥向上头那陛下,可知道那陛下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便听齐耀珩道:“你今日特地来,说要见一见衍直的另一位父亲。原来是再见一面。”
祁允和大气也不敢出,忙起身行礼道:“陛下,您知道我对衍直放不下……您要见他的父亲,我既是好奇,也是帮一帮沈衍直。”
齐耀珩却很是直接道:“你不必担忧,朕只是见一见故人。你下去吧。”
祁允和眼见意图被戳穿,而陛下又赶他走,他实在没有理由再留下,便望了赵衡一眼,对他投去善意的笑容,拜别了齐耀珩而去。
现在殿里就剩齐耀珩与赵衡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