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回家 ...
-
午夜十一点，肖战的车开得很快。漆黑的夜空中飘着细细绵绵的小雨，微凉的雨水拍打在车窗玻璃上，随后被风吹散。
Allen医生居住在市区，距离枫叶居有点远。平时肖战上班从枫叶居到市区，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他担心到得太晚，Allen医生会不会睡着了。
现在，他的情绪平静了许多，一心只想知道，那段消失的记忆与模糊的梦境里都发生了什么？
等到Allen医生的住处时，肖战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分针正好指到零点整，他开了一小时的车，也不知道医生有没有睡着，这一路上，他只想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可当他真正站在Allen医生家门前的时候，敲门的手怎么也抬不起来了。他心情很复杂，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都想知道缺失的那段记忆和那个诡异模糊的梦境有什么关联，是不是都和王一博有关？
可是当他站在这里，却犹豫了。不是他不想知道。他想的。只是他突然有些害怕，如果真的和他预想的一样，和王一博有关，那他该怎么办？
当他在门外犹豫不决的时候，房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Allen看到站在门外踟蹰的肖战，并没有感到意外，笑了笑说，“你来了，进来吧！”
肖战没想到Allen医生会突然开门，一时有些愣神，随后点了点头，走进屋。
“喝点什么？”Allen站在冰箱前，但他似乎并不需要肖战的回答，自顾自地往下说，“这么晚了，还是喝牛奶吧！”
当这位高大的男子带着浅浅的笑意，递过来一杯加热的牛奶时 ，肖战还有些恍神，这个人是俞枫最好的朋友，也是俞枫的私人医生。
他们在M国的时候，他隔三差五会到俞枫家里来，有时候俞枫也会过去找他。肖战那时只知道他是一位很厉害的医生。但他们从来不在肖战的面前讨论有关俞枫的病情。现在想来，当时应该是俞枫授意的。
“不喝牛奶吗？”Allen拿着一杯牛奶问。
“啊，谢谢。”肖战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接过，“抱歉，Allen医生，这么晚还打扰你。”
“没关系，我知道你会来。”Allen笑着说，“只是，我没想到会是五年后的今晚。”
“我……”
“不要紧张，”Allen浅浅一笑，轻柔地说，“其实也没那么严重。你受损的记忆，是当时的药物所致，一般来说药效退散后，记忆也会慢慢地恢复。可是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没有想起来，还有一个原因，那是因为你内心深处是抗拒的，你对未知的记忆感到恐惧。”
“当人们遇到巨大的痛苦，无法承受的时候会产生应激反应或是心理暗示，每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有的人会选择忘记或是模糊掉那段痛苦的记忆。”
“所以……你想好了吗？这段记忆可能会给你带来痛苦。”Allen望向肖战，“如果你决定要继续，我们可以通过催眠疗法，帮助你找回那段记忆。”
肖战低着头沉默了片刻，握紧了手中的牛奶杯，“那麻烦你了。”
“没关系，”Allen医生温和地笑着说，“那你把牛奶喝了，我们准备开始。”
*****
等肖战从Allen家里走出来的时候，已是凌晨2点。天空中仍是飘着小雨，这场雨似乎不肯停下来，就像他的心情。
他都想起来了。八年前，他和罗莜分别后，走出医院，他看到躲在角落里的人，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便坐了上去。当时的车里有一股香味，那股味道让他渐渐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四肢被绑着，躺在床上，头很疼，意识也很模糊。他只迷迷糊糊地记得，有两个戴着口罩的人走到他的身边，强行喂他吃下了不知名的药物。
当他的眼皮沉重地再次阖上的那一刻，他看清了那两个人的身影，让他觉得很熟悉，很像……很像……尤越哲和赵言。
后来，他的记忆就变得光怪陆离了，就像他做的那个梦境一样。
他看到一向清冷的王一博低声哀求，求那个高高在上模糊的身影，求那些围堵他的人，求那些指着他破口大骂的人，求他们放过他。
他“看”到王一博的声音，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他还“听”见王一博像是一幅抽象的水墨画，被人涂满了悲愤的色彩在风中摇曳，发出一阵阵的哀鸣声。
后来，他看到王一博狼狈不堪的脸，还有他自己的脸倒映在窗玻璃上，听到王一博在一声声地呼唤他，然后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个温柔的吻，他能感受得到柔软的触感，可当时的他怎么都醒不过来。等他终于挣扎着醒来的时候，王一博已经离开了。
结束了催眠，醒来之后的肖战，异常地平静。
Allen不太放心，要他留下来住一晚，可是肖战说什么也不肯，再三保证自己没事之后，医生才同意他离开。
走出Allen医生家，肖战立即摸出手机拨了于阳的号码，关机。他又拨了周琛的，同样也是关机。
此时的他很后悔，他怎么舍得一次又一次地伤害王一博，一次又一次地将王一博推开。他坐在车里，觉得这世间的一切似梦似真，他没有发动车子，也没有打开车灯，就这么静静地在黑暗里坐着，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
从前他不知道，原来特别想念一个人的时候真的会心痛，肖战抬起右手捂住心口。这是八年来，他第一次承认自己的思念。
只是，是不是已经太晚了？
晚到王一博已经感到了绝望。
晚到王一博决定放手了？
从回来到现在，他连王一博的联系方式都没有。他垂下眼帘，他好想他，好想听他的声音，想念他身上的味道，想紧紧地抱住他，可是他该上哪里去找他呢？
忽然，他想到八年前王一博留给他的号码。他拿着手机在联系人名单里找到那个备注着“崽崽”的号码。这是当时王一博特意为他办理的私人号码，但从事情爆发开始，他通过这个号码，同样也联系不上王一博。
肖战不确定这个号码，是不是已经更换了使用人。
这八年来，他到处乱跑也换过几个号码，而每更换一个号码，这个备注了“崽崽”的手机号，一直默默地保存在他的联系人列表里，却没有拨打过。
他明明可以等到天亮之后，联系于阳或是周琛，就能找到王一博。可是今晚的黑暗太过漫长，漫长到让他觉得，可能永远也看不到黎明的曙光了。
肖战还是按下了这个号码，不管怎么样，能让现在的他看到一丝丝希望。
电话拨通了，他看到了希望的火苗在闪动，可是铃声从开始响到结束，另一头始终都没有人接听。
没关系。
这么晚，他应该睡着了。
于是，他又拨打了一遍，然后又一遍，在一次次地失望中，他感到了绝望。
凌晨2：20，他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在安静的大街上慢行，他该去哪里？
不知道。他不想去酒店，也不想回枫叶居，不管在哪里他都是一个人，太冷清了。
就在他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的时候，经过都诚苑小区，他踩下了刹车，望着小区的大门。
这里是他和王一博在八年前居住了大半年的“家”。
肖战还是找了个地方停车，看到门卫的保安在打盹，他冒着雨走了进去。
他走向曾经居住的85号楼，走进楼道，走进电梯，然后按下10楼。记忆重叠，他就像一个刚下班回家的人，直到在1005室门前停下。
望着面前这扇紧闭的房门，肖战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所以才会大半夜跑到这里来，可是他又不想离开，似乎这样就可以离王一博近一点。
他联系不上王一博。
他不知道王一博住在哪里。
他找不到王一博。
那可不可以，让他抱着曾经美好的过往，待在这个熟悉的地方，让他安眠一晚？
肖战靠着墙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打算就这么应付一晚。
凌晨3点，意识渐渐模糊的肖战，被突兀的手机铃声吵醒，铃声在安静的楼道里特别地响亮，他随手按下接听。
“喂！你好。”他的嗓音有些哑。
可是手机的另一头安静极了，没有任何声音。
肖战想，他应该是接了一个假电话，准备挂断电话，再继续睡一会儿。
正在此时，身后的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糟糕。
应该是手机铃声打扰了住户。
肖战立即站起身，“抱歉，我只想在这里待到天……亮……就……”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双目大睁。
只因为打开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一直在找的人——王一博。
王一博那天离开了肖战的办公室，偷偷地跟在肖战的后面，看着肖战走进了一家西餐厅，在一个漂亮女子的对面坐下。
那女子他认识，正是他去接机的那天，在接机厅里见过，那个自称是肖战女朋友的人。
好像叫，方莹盈。
周琛告诉他，方莹盈并不是肖战的女朋友。
可是他却看到肖战正在和她约会。最主要的是肖战为了和她约会，而拒绝了他。
从那天回来之后，这两天他喝了很多酒，回来后就躺在沙发上睡觉，就像当年肖战一直睡在沙发上等他回家一样。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地听到手机一直在响，感觉不太真实，也就没有理会。于是，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直到口渴爬起来要喝水，就顺手看了一眼手机。
这不看还好，一看把他的酒意给吓醒了，二十多个未接来电，都来自同一个号码。而且这个号码他认识，是肖战回来之后的新号码，那是他从于阳那里得来的。
而他自己的这个手机号，只在八年前告诉过一个人，那就是肖战。
王一博立即回拨过去，诡异的是，他刚拨通却听到门外有铃声在响，胆子本来就小的他被吓得不轻。他只好挂断，又重新拨了一遍，确实是门外的手机在响，这就说明，他拨通的这个号码，它的主人就在门外。
他准备爬起来去打开房门时，对方接通了电话，那个让他思念已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
“喂！你好。”
王一博以为他出现了幻听，一时有些怔忡，等到他回过神来，立即跑过去打开门。
在房门打开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愣住了。
他们都没有问对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
肖战本来以为，当他再见到王一博的时候，一定会走过去抱住他，告诉他。
王一博，我很想你。
王一博，你还要我吗？
王一博，你不要放手，好不好？
王一博，我们重新开始！
然后，他们就像很多电视剧里久别重逢的男女主角一样，发展到干柴烈火的桥段。
可是没有，这些通通都没有，在两人沉默良久之后。
肖战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王一博，我办公桌上的玫瑰花要凋谢了。”
王一博似乎也被他的话给说愣了，傻傻地说，“噢，我现在去换。”
说罢，王一博向前走了一步准备要换鞋。
听到他的回答，肖战的情绪再次崩了，他扑过去紧紧地将爱人抱住。
直到这一刻，被唤醒记忆的肖战，才如梦初醒般哭了出来。这一哭，就像决堤的河水，一发不可收拾了。
“王一博，你混蛋。”
“你个王八羔子。”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坠下深渊的吗？”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丢下我？”
面对肖战的突然出现，看到肖战的泪水，听到肖战的声音，这让王一博感到手足无措。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喝得太多了，才会因为酒精产生了幻觉。
当肖战滚烫的泪水将他的衣服打湿，当他闻到肖战身上那股熟悉的淡淡香味，当他感受到肖战的体温和呼吸时，这一切都太过真实。
“肖战。”王一博轻声唤他。
“嗯，我在。”听到这一声呼唤，肖战的心都碎了。
“真的是你吗？”王一博再一次确认，他害怕这只是一场梦，醒来之后就会消散的美梦。
“是我，王一博。”肖战哭着，连连点头。
王一博才相信，这不是幻觉，这是真实的肖战，他可以拥抱肖战，触手可及的肖战。
不是那个一开口就喊他“王老师”，冰凉得没有半点温度的肖战。王一博后知后觉地将肖战紧紧地抱住，泪水滑过脸颊。
这是他等了八年的肖战啊！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