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今天开花了吗？》Starrism

8、小怪开心。

　　从医院出来，卢女士神色有点恍惚，恍若隔世。

　　她针对罗戚的情况向心理医生了解了一下，医生告诉她，像她这般剥夺孩子玩乐的做法是不可取的，这可能会对小孩子的心灵造成巨大的负担，如果可以，应该适当减轻孩子的压力。

　　她实在想不通，罗戚那么懂事，怎么会得病呢。

　　这种不解和疑惑一直延续到了罗戚回来，他背着书包进门，冲着卢女士露出灿烂的笑容。卢女士多想问问她的七七，自己给他的压力是不是太重了？

　　可罗戚一定会回答“不重”。

　　“七七过来。”坐在沙发的卢女士朝着罗戚招了招手。

　　罗戚警惕性极强地看了看卢女士的手，发现她手里没拿棍子这才松了口气，他就说嘛，他今天的作业完成得好，上课也有乖乖听课，怎么可能会惹妈妈生气。

　　“妈妈。”罗戚脆生生喊了声，他的声音听起来稚气未脱。

　　是啊，他本来就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卢女士将他抱入自己的怀中，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

　　今天妈妈奇奇怪怪的，罗戚问，“妈妈，怎么了？”

　　“在学校学习累吗？”

　　“不累啊。”

　　“那你先回房间做作业吧，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等罗戚回到自己的房间，忙不迭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小怪，“小怪，我以后不需要看两个小时的作文书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小怪望着他，他当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罗戚说：“这就意味着我有更多的时间和你玩了啊，你不开心吗？”

　　小怪摇了摇头。

　　罗戚：“我就知道小怪一定很开心。”

　　嘴角忍不住向上翘了翘，小怪从背后拿出一朵花。

　　那是一束用红色彩纸折出来的花，足足有五片花瓣，看上去很像之前开在藤蔓上的小红。只不过小红只有四片花瓣，它却有五瓣。

　　罗戚惊喜地接过来，捧着这束花不知所措地望向小怪，明明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他就是不确信，“小怪，你、你是送给我的吗？”

　　小怪摇了摇头，他不太明白他激动的情绪，难道是不喜欢吗？可他只会折这种花。

　　“这是小怪第一次送我礼物，我好喜欢！”罗戚不停地转动手里的那束花，觉得这花怎么看怎么好看，最后他用笃定的语气说，“小怪今天送我花花，小怪一定很开心吧！”

　　小怪一时之间愣住了，很开心吗？有吗？

　　小孩子对自己的了解是存在一定局限的，小怪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聪明、成熟的孩子，可他也会为这种简单的问题而感到迷茫。自己今天很开心吗？可他感觉今天的心情跟昨天的心情差不多啊。

　　他不禁发起呆来。在发呆的这个过程里，小怪想了很多，最后他确定了一件事情，他今天的确是开心的。不仅是今天，昨天、前天，跟罗戚相处的每一天他都是开心的。正因为这些日子开心悄然无息侵入他的世界，一点点将空白占满，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原来今天的他的确很开心，而且比昨天的开心多了一点点。

　　只有一点点，因为他昨天也很开心。

　　罗戚有些担心地问：“小怪难道不开心吗？”

　　小怪点了点头。

　　罗戚笑了：“小怪果然很开心！”

　　小怪又摇了摇头，罗戚笑得更开心了，“小怪果然没有不开心！”

　　无论是点头还是摇头，在罗戚看来这都是开心的表现。

　　他果然是小孩子，只会按照自己理解的意思去解读。

　　小孩子真是自私，希望整个世界都如自己的意，小怪从兜里拿出一块罗戚送给他的糖果，剥开糖纸将糖块喂进嘴里，他眯着眼睛这么想着，又不得不承认，小孩子想把自己的快乐跟别人分享的这种心理状态，又似乎是天生的。这种情况不仅在罗戚身上有体现，在他身上也是的。

　　这大概就是……与生俱来的无私和无师自通的自私，小怪撇了撇嘴。

　　罗戚不知晓小怪在想些什么，他看了看小怪，又看了看手里的花，突然问，“是因为小怪很开心，所以小怪才开花的吗？”

　　小怪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双眼迷茫，他又在说什么胡话啊，什么开花啊。

　　“这不是小怪开出来的花吗？”罗戚晃了晃手里的折花，他用手轻柔地触碰它的花瓣。好像他们真的是小怪开出来的，如因此他入世珍宝。

　　这是我折出来的花，用纸折的，不是开出来的，人是不可能开花的，我没有那么奇怪。小怪莫名羞怯，无声地抗拒，喉咙里发出几声奇怪的腔调，他试图用手势表达自己的想法，他还有很多想跟罗戚说的话，可他抬手才想起自己根本不会手语，就算他，罗戚这个小傻子也看不懂啊！

　　他被自己傻笑了。他总是偷偷地骂罗戚傻，实际上自己也好傻啊，要不然他为什么总是来找这个小傻子玩。

　　罗戚也捧着折花傻笑：“小怪开花了，就不许枯萎！”

　　小怪根本就不想理他，转过身不去看他，罗戚想了想，从书包里抽出一本语文书，“虽然妈妈只让我读半个小时的作文，但陈老师给我们布置了一个新任务，让我们回来把明天要学习的课文读三遍，她说这叫预习。”

　　小怪看向他，眼眸里闪烁好奇的光芒，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罗戚一下子就领悟到了，“小怪想听我读吗？”

　　小怪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想听。

　　“好啊，那我就读给小怪听。”罗戚很乐意做这种事的，他坐了下来，将语文书摆在自己面前，翻到他明天要学习的那篇课文去。那篇课文叫《卡罗尔和她的小猫》，讲述的是一个小女孩得到了一直她想要的小猫咪。

　　“卡罗尔一直想有一只小猫，爸爸对卡罗尔说……”他努力把每一个字都读得字正腔圆，“卡罗尔终于有了一直她自己的小猫。”

　　等罗戚读完，他眉飞色舞地问，“怎么样？我读得还不错吧？”

　　小怪直直地盯着他，伸出一根手指。

　　“啊？”罗戚挠了挠头问，“小怪还想听吗？”

　　小怪点头。

　　“那好吧，反正老师要求我们读三遍。”罗戚想了想，一口气读了二遍。

　　等他停下来以后，小怪瞪着大眼睛望着自己，伸出了四根手指。

　　怎么小怪还想听啊！

　　罗戚也瞪大眼睛，欲哭无泪，可是面对小怪的请求他实在无法拒绝，而且今天小怪好不容易开花了，他不想小怪蔫下去。

　　他希望小怪永远开花！

　　抱着这样的想法，罗戚硬着头皮读了一遍又一遍，卡罗尔都有十只小猫了，小怪也伸出十根手指了。

　　等罗戚读完第十遍，小怪还想再听，可他十根手指都用完了，他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目光凝聚到自己的脚上。

　　眼见他都快把脚指头用上了，罗戚可不想再读了，急匆匆地喊他的名字，摆手道，“小怪，我不能再读了，我好渴啊，我要去喝水。”

　　说完罗戚就跑出房间，去客厅接水了，捧了个盛满水的一次性纸杯回来。结果等他回来的时候，小怪已经不见了。

　　明明今天有多余的时间，小怪偏偏不跟自己玩，做小孩也太难了吧。罗戚又看了看这个院子，这里面只有一堆横冲直撞生长的杂草，这些杂草哪有他的小怪好看，更没有小怪开的花好看。

　　等罗戚撇了撇嘴，将一次性纸杯里的水喝完，看着空空的纸杯，他突然灵光一动，将折花放进了纸杯里。

　　小花斜斜地躺在纸杯里，懒懒的，罗戚一边做作业一边偷偷偷瞄它。

　　真的好好看啊！

　　好不容易把作业给做完，罗戚还是时不时朝着放置在桌面上的那朵纸花看去，这是小怪第一次送给他礼物。原本做完作业，他应该看半个小时的作文书，可他根本就不能静下心来。

　　他迫不及待想要跟别人分享这种喜悦，他将这朵花从纸杯里拔出来，冲向了妈妈的卧室。

　　罗戚站在门外敲了敲门：“妈妈，妈妈，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

　　卢女士坐在电脑前正在办公，就见罗戚一个健步冲到她面前。

　　由于惯性缘故，罗戚根本刹不住车，扑进了卢女士的怀抱。

　　隔以往的日子卢女士肯定又要说他了，怎么那么不小心，这要是摔在地上磕着了碰着了可怎么得了，可今时不同往日，卢女士见罗戚还愿意黏着自己，哪里还舍得指责他呢，只是还是不免担心地问，“你跑这么快干嘛？”

　　见卢女士没有吵自己，罗戚干巴巴笑了两声，将那朵折花凑到卢女士眼前去，“妈妈，你觉得这束花好看吗？”

　　“好看。”

　　“是吧，很好看吧，这是小怪送给我的。”

　　“小怪？”卢女士记得那天她站在卧室外面就听到了这个名字，“是你的朋友吗？”

　　“是啊，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卢女士试探性地说：“既然是你朋友，那你可以把他带回家来玩啊。”

　　“他本来……”罗戚差点就说出口了，还好他及时捂住了嘴，大人们真是太可怕了，无时无刻不想知道他的秘密，还好自己是个聪明的孩子。

　　罗戚得意洋洋地看了眼卢女士，转身就往回跑，“今天我半个小时的作文书还没有看，我先回房间看去了。”

　　说完罗戚就风风火火跑了，卢女士有些伤脑筋，这孩子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

　　饭桌上的时候，卢女士问罗戚，“你会跟那朵花说话吗？”

　　罗戚嘴里还咀嚼着饭粒，腮帮子鼓鼓的，但他还是充满警惕地看向卢女士，“什么花啊？”

　　“就是你今天给我看的那朵花。”

　　“那只是一朵花，我怎么会跟它说话呢！”

　　尽管罗戚都这么说了，可卢女士还是不信，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学会隐瞒和欺骗了。

　　其实在这个问题上，罗戚真没有隐瞒和欺骗，他本来就没有跟纸杯里的小花说话。他已经有自己的花仙子了。虽然这是小怪开的花，但他还是最喜欢小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