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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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刚刚起就一直在观察。
这一晚上用常理解释不了的事太多了，先是病院莫名其妙变成旅馆，下午四点的天说黑就黑，再然后就是一群从未见过的人围一块嘴不闲着地吃。其实尚瑄已经注意到，这一屋子里大概只有三分之一吃饱了就走的是正常人，剩下那些捧着糊臭的粥喝个没完没了的，要么是世界观原始设定的NPC，要么就早已经不是活物了。
楼上这时候下来了人，一男一女，很年轻，看着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女的那个穿着睡衣，染成栗子色的卷发从背后拢到前面来搭在肩上。
他俩在前台点了喝的，男的先回到他们身边的座位上坐下了，看样子打算来拼一桌，椅子就落在夏渝边上。
尚瑄觉得新奇，他不知道来这种地方的人竟然还能有心思吃夜宵。
夏渝神色还是如常，接着他们刚刚没聊完的问：“你之前也来过？”
“没有。”尚瑄摇头。
他哥于是重新盛了一碗粥，递来：“这碗没糊味。”
尚瑄接过去，心说这酷哥还真的蛮会照顾人的，下一秒嘴唇凑近碗沿，在鼻子发出警报前猝不及防咽下去一口……屁吧，这骗子。
“诶，”他哥身边那个男的一直打量着他们这边，大约是觉得这俩小孩儿的相处模式有点好玩，忍不住插话：“你俩也是从别的‘域’里回来的么？长的好像，双胞胎兄弟？”
这几天被人误会的多了，尚瑄也没往心里去，何况这个男人的面相很和善，看上去并不像坏人，于是就道：“不是亲的。”
“啊。”男人发出一声惊叹。
沂兰这个地方，离他原本居住的城市还是挺远的，而在他们原本真实的世界里，沂兰可以算是近些年来被自然灾害侵蚀得最狠的重灾区。临海，人又住得密集，一死通常就是一大片。
因此他几岁大的时候就跟着父亲离开了老家，最近因为听说老家有亲戚过世了，留下的孩子没人照顾，父亲这才又让人匆匆回来。
他和夏渝，如果按照原先的辈分来算，应该是表兄弟才对。
死的亲戚是夏渝家里人，在沂兰抢险遇了难，尚文君有意把夏渝接到自己家住，托人找关系办手续，想着也该提早让两个孩子出来见见，就一个电话把儿子从学校解放了出来。
尚文君和他儿子在电话这么说：“爸爸要从老家接个哥哥回来，你看行吗？”
虽说是商量的语气，局面却是无法因尚瑄的回答而扭转的。
尚瑄坐在车上的时候这么想着，自己作为独生子的十几年马上就要迎来终点，他马上就不再是家里司机师傅和保姆阿姨口中的“大少”了，大少这个称呼即将易主给他素未谋面的新哥。他稍微屈尊一下，变成家里的老幺，好像本质上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是多一个人疼他，还是多一个麻烦，他压根儿就没在乎过。
“那你爸是做什么的？”饮料上的很快，穿着睡衣的姑娘也已经过来坐下了，这今夜里第五和第六位活物倒是很自来熟，原本的二人悄悄话不知不觉演变成四人饭后唠嗑。
尚瑄回了一句“具体不知道，我已经快两年没在家看见他了”后，就没了动静。住院几天，他早就忘记了来到沂兰之后大部分的生活片段，这很反常，明明他没有摔坏脑子。
“你是怎么受的伤？车祸么？”
“……不是。”
一边的夏渝突然淡淡接话：“贪玩，溺海里了，石头磕的。”
男人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绝对不是。”尚瑄很想朝他哥翻白眼，但又实在不敢招惹这拽王，只得作罢，他现在更想问问男人刚刚说的那个“域”是什么意思。
“你们不会还不知道吧？”那两人显得很惊讶，女的指着他们说：“你我以为你们至少已经过了三轮才能这么淡定呢。”
见尚瑄一脸疑惑，女生便压低声音继续道：“其实就是……和闯关差不多，比那个稍微刺激点。”
“怎么个刺激法？”尚瑄问。
“就，闯不过的话只好死了。”
尚瑄：“……”
好刺激。
“这边每一个世界其实都和你进来时触发的关键条件有关联的。”女生伸出纤纤玉指给他们在桌上比划起来：“比如我俩，是旅游的时候进来的，我们花了三万块钱找人带路去一个地方，实际上就是拜托他完成我们的要求，结果导游是这个世界负责‘执行’客人要求的管理员，他就带我们进来了，我觉得还挺刺激的。”
提要求，这点尚瑄知道，他哥之前就嘱咐过他，不要轻易对这里的人要求什么什么，连这样的念头都不要有。
等等，那夏渝为什么会事先知道这个潜规则？难不成他也是……
“说是要求好像有点不太妥当。”男的继续女生的话解释：“通常花钱能买来的，都不会是太难办的事，除非你要求的东西很特殊，至少在现实生活中轻易做不到。”
“通俗来讲就是，像过生日的时候对着蛋糕闭上眼睛那样，明知道不可能但是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期待一下的……从这个地方活着出去的话，能在现实中满足你一个心愿吧。”
“我叫许昭。”离开之前那男人递了自己的手机过来，道：“加个联系方式吧，你俩挺有意思的，不是我说，半大小子，能有多想不开啊，跑来这鬼地方受罪。”
……你和你女朋友刚刚还说这地方刺激又好玩呢？？
“常希。”女生也晃了晃手机，她递给了夏渝：“刚才在这吃饭的是不是还有一个嗓门很大的人？他是我们的队友，明早我介绍你们认识吧。”
夏渝人有点冷傲，他没说话，低头在女生的手机上扫了一下。
他弟则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很爱喝糊粥且身上有味道的板寸头alpha。
尚瑄说：“许哥，你们两个都是beta。”
许昭回了声“对”，很坦诚，“那你和你哥，是……？”
尚瑄：“他跟你们一样。”
正准备上楼的夏渝脚步顿了顿。
余下那对男女还没动，尚瑄又在两人一脸等待下文的表情中放弃了，期期艾艾地补充：“我，我还不知道。”
他还没到分化的年龄，至于他哥……他从来没在夏渝身上闻见过味道，如果他哥已经分化，那估计也是个beta无疑。
常希眼瞧着这小孩儿红了脸，捂着嘴笑起来：“你还这么小呀。”
说不上来是不是母性泛滥，她突然有一种想要揉揉小孩儿脑袋瓜的冲动，尚瑄住院的这些天除了他哥以外没其他大人管，两个大小伙子相处在一起自然没那么多顾忌。夏渝偶尔还能出去逛逛，尚瑄就干脆像个野人一样窝在病房里，刘海长得快要遮住眼睛，手感看起来就很不错。
女生盯着他仔细看了看，又发现了一个惊喜：“你有两颗泪痣，像我们家养的小兔子，海棠兔你见过吗？”
“有一对黑眼圈儿，”她大抵还是有点孩子心性，说起话来眉飞色舞 ：“眼圈儿下面，就有两个点，看着可娇了。”
小兔子听得懵懵懂懂，上楼的时候，他反应过来女生刚刚是想要逗逗自己，这楼里外都透着压抑感，能找到一个可以正常说话的同伴实在很不容易。
“你们两个今晚要小心些，半夜别轻易出卧室逛，”许昭叮嘱道，“这不是休息区，新一轮已经开始了，估计很快就会抽人。”
“意思就是组队吧，如果能分到一组肯定会照顾你们的，所以别乱跑，这栋楼里还有别的东西。”
上空突然一阵钟表报时的声音，时针指向十点，许昭的笑意瞬间僵在脸上，低低说了声：“快点回屋吧，记住，无论门外发生什么，都别随便出来。”
打开房门，一股潮湿的气味扑鼻而来，尚瑄看了一眼门牌，今天他俩来的最晚，被分在了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
是人们住旅馆时，一般都会刻意避开的那间房，有人说这尽头的屋子里可能不干净，不过尚瑄不挑也不在意这些迷信，他跑了半天脚底板沾满了灰，只想先洗个澡。
一转身，夏渝已经脱了校服换了拖鞋，他随身带的那个大书包被放在了床上，里面有一些换洗的衣服，甚至还有零食和课本。
尚瑄没来由地安下心来，从医院睁开眼睛的第一天起，夏渝就一直陪着他，他虽然忘了之前的事，却也知道面前这个和他有一模一样面孔的男生并不会害自己，大概是“哥哥”这个身份淡化了他们之间的界限。
最开始的时候他身体尚未恢复，一天能有一半以上的时间在睡眠中度过，但只要醒了，无论什么时候，夏渝一准能根据他的心思买回来热腾腾的饭菜。
他不会主动去问尚瑄想吃什么，可能还是不够熟悉，懒得搭话。但小少爷自小在家养得金贵，渴了饿了，身旁又实在找不着别人，便只好求助于他。
屋外已经万籁俱寂，尚瑄在浴室洗着澡，他想起最绝的一次自己睡昏了头，醒的时候是凌晨三点多。隔壁床的人竟然还没睡，爬起来打开灯就穿起了衣服坐在门口等，最后拎了一袋肯德基回来给他。
凌晨三点，附近是一片死寂的综合楼病院和鸟不拉屎的灾区废墟，他实在无法判断夏渝手里的肯德基是从什么地方变出来的。
现在想想，他哥很可能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门外亮起一道奇异的光，与此同时，尚瑄感觉浴室的门正一点点褪色变得透明。这间房各个隔间都被这束光包裹住，他能透过门清楚地看见外面的夏渝把那盏铜灯一点一点融进了门锁孔里，堵得严丝合缝。
……还能这么锁门的吗？
少年目瞪口呆，根本没注意到刚刚现场表演做法那个酷哥什么时候已经拉开了透明门挤进浴室里。
尚瑄抬手就想拿莲蓬头呲他。
流氓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行为的不妥，好在他弟心理素质格外强大，“你还想帮我洗？”
夏渝还是那样一张冰山脸，答非所问：“绷带湿了。”
“我知道，但那是水蒸气殷的。”尚瑄耐着性子，“不劳烦您，出门左拐请上床躺下，晚安。”
冰块带着一脸的鄙视开门出去了。
那盏小灯融进锁孔以后墙壁之间的格挡开始变得清晰，透明玻璃眨眼间恢复成了磨砂玻璃。
两人轮流洗完澡收拾好行李躺下后，已是深夜。
陌生的环境令人无法深眠，住院之前尚瑄没有做梦的习惯，来到这里之后，竟然会隔三差五梦到一些稀奇古怪的画面。
梦里……是个看上去三四岁大的小孩儿，被高大的成年男人抱着，只露出半张脸。
眼角下方有泪痣，垂眸时落在上头的阴影像小坑。
小孩儿身边好像跟着另一个成年人，那人微俯下身子，嘴巴一张一合，他问：“你饿了吗？想吃点什么吗？”
梦境开始天旋地转，小孩儿的脸，渐渐和尚瑄的重叠，他透过孩子清澈的眼睛，看见一张红艳艳的嘴巴，用异常温柔的调子道：“来吃点东西吧，我做好了晚餐。”
笃笃笃，深夜，静谧的走廊，敲门声由远至近地响起。
“睡了吗？你饿着吗？”那甜美的声音问道，“今天你有没有吃晚餐？”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兄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