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铛劫》卯拾夜

76、梦的预言

　　翌日。

　　周赫将苏燕君在小树林埋藏的证物上交给州衙，并询问柳元生大人，是否能以此作为呈堂证供，还粮玉一个清白。

　　柳元生又将证物交给上官溪查看，得到他的确认后，再答复周赫：“小王爷，眼下单凭这个证物还不能洗清金粮玉的罪名，最好还得有人证，或者将凶手缉拿归案，让凶手如实坦白，那么此案就可结了。”

　　周赫面色凝重。

　　“让凶手归案吗……”

　　他喃喃自语。只因想到苏燕君的为人，那日在地牢里看得出来她对金家对粮玉的恨意有多深，虽然她的憎恨缘由甚是荒唐，但到底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周赫担心的并非是抓不到苏燕君，而是无法让苏燕君认罪，他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让苏燕君自己认罪才行。

　　入夜。

　　粮玉睡在干草铺成的床上，似是做着噩梦，只见她身体蜷缩着，神情万分痛苦，滴滴冷汗自额上冒出来。

　　这时，她耳垂上的金铃铛发出了空灵的声响。

　　——叮铃。

　　伴随着这空灵的声音，粮玉现身在自己的梦里。

　　而后，她竟见到了惨死的宝意。

　　宝意浑身是血，脸色发青的向她走来，嘴里不停的嘟囔着：“大姐……大姐……”

　　“宝、宝意……”粮玉结结巴巴的回应他。

　　宝意来到她面前，停住脚步，一双流血的双目紧闭，十分骇人。

　　粮玉害怕的咽了咽口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宝意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大姐，我的姐姐田姗她好惨，那帮人把她卖到一家青楼内，不给她饭吃，还鞭打她，姐姐快要撑不下去了，还请大姐快去救她。”

　　粮玉听得怵目惊心，急忙问道：“你知道田姗的下落！那家青楼在哪，又叫什么名字……”

　　宝意又想了一会儿才道：“白羊县，花月楼。”

　　粮玉认真记下了，还未等她再问一些事，宝意的身形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他的声音在耳畔边回荡——

　　“快去救田姗姐姐，否则晚了就来不及了。”

　　嚇！

　　粮玉从噩梦中惊醒，满脸是汗，一颗心脏跳得飞快。

　　良久，她的心才慢慢平定了些，扫视四周一圈，见自己仍是在阴暗的地牢内。

　　尚在噩梦惊魂中的她立刻连滚带爬的冲到牢门口大声呼唤——

　　“有没有人啊！我要找人！”

　　下一刻，就见一道黑影从头顶上空飞身落下，出现在她面前。

　　此人正是黑衣人首领冷夜，奉周赫的命令守在粮玉身旁保护她。

　　见粮玉面色苍白，一张脸布满了冷汗，令他很是惊讶，难得张口关心的询问她：“金小姐，你怎么了？有事的话请尽管吩咐。”

　　粮玉急声向他恳求道：“我要见周赫，求求你帮我找他过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他说！”

　　“我知道了，你请稍等，我这就去找他来。”冷夜也不多问，迅速转身离去。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冷夜就把周赫带来了。

　　粮玉趴在牢门上把自己刚做的噩梦经过告诉他。

　　周赫听完一脸的若有所思。

　　粮玉忧心忡忡道：“我知道跟你说这样的事情很荒唐，但那个梦太真实了，到现在我的心还没有完全缓过来，所以我想……”

　　“你想让我亲自去跑一趟，查探真相？”周赫接话道，对她的心思了解甚深。

　　粮玉点点头，神情悲伤道：“梦里的宝意给我的感觉太惨了，我想他不会无缘无故给我托梦，肯定是他与田姗的姐弟血脉通灵了，才会特地来告诉我，让我去救田姗，只可惜我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唯有拜托周赫你了。”

　　周赫听完她的话，伸手进去轻轻摸她的脑袋，安抚她道：“我明白了，大小姐请放心，我今夜就赶去白羊县，倘若你所梦见的预言是真，我必定倾尽全力救出田姗小姐，倘若只是一个梦并非现实，那么当是解开了大小姐心中的困惑。”

　　“周赫，谢谢你。”粮玉万分感激。

　　急事不容耽搁，周赫叮嘱冷夜继续保护好粮玉的安危后，即刻前往白羊县。

　　两日后。

　　周赫与两名随行的黑衣人驾着快马赶到了白羊县，接着按照粮玉提供的线索，到当地的花月楼进行暗中探访，寻找田姗的下落。

　　结果令他瞠目结舌。

　　他真在花月楼找到了田姗。

　　当见到田姗惨兮兮的被人关在一间小黑屋里时，周赫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他无比震撼，大小姐的预言成真了！

　　眼看着田姗生命垂危，浑身是伤，周赫立即将她抱起，带着她离开花月楼。

　　一出去就遭到花月楼护院的阻拦，自然和他们打了起来。

　　多亏有两名黑衣人护在左右，周赫得以顺利的带着田姗逃脱，之后去往附近的医馆，先为田姗进行医治。

　　田姗经历绑架拐卖后，又遭恶人残忍虐待，以致于浑身上下多处严重伤势，整个人奄奄一息。

　　为了挽救她的性命，周赫苦苦哀求大夫，就差给大夫跪下了。

　　又是两日后。

　　在大夫不眠不休的医治下，田姗总算从鬼门关回来了，只是伤势过重，目前还在昏迷中，不过性命倒是没有大碍了。

　　周赫思念着锻州的粮玉，便向大夫询问是否可以带着田姗一起启程，得到大夫的许可后，他才敢去备马车，然后带着昏迷的田姗回锻州。

　　另一边，粮玉在牢房里苦等了数日，总算等到周赫归来。

　　得知田姗真的被拐卖去白羊县，并且已经被周赫救回来后，她留下了喜悦的泪水。

　　“没事就好，知道田姗还活着，压在我心头上的大石总算可以放下来了。”

　　周赫也是松了口气。

　　“我也没想到，大小姐的预言会是真的，当时真吓了我一大跳。”

　　粮玉没有感到自豪，反而关心的询问道：“那田姗她现在怎么样了，你送她回金家了吗？”

　　周赫摇摇头。

　　“田姗小姐目前还在昏迷中，我已经找了锻州最好的大夫给她医治，为了让她能好好养伤，我将她安置在一家客栈内，有派人保护着她。”

　　粮玉眉头紧锁，刚放下来的心又担忧了起来。

　　“希望老天能保佑田姗没事，别再折磨她了。”

　　“大小姐好像很在意田姗小姐？”周赫好奇的问。

　　粮玉不解道：“你为何这样问，田姗怎么说也是我的妹妹，我担心她很正常。”

　　周赫直言道：“因为她是二夫人的女儿。想来二夫人为了一己之私陷害大小姐入狱，而今更是期盼着大小姐被判刑，二夫人是决心要让大小姐顶罪，这样她这个幕后凶手就可以逍遥法外了。”

　　粮玉低头沉吟了一会儿，才告诉他自己内心的想法。

　　“正是如此，我才想利用亲情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服二娘认罪。二娘之所以发疯的报复其他家人，无非是因为她自己的孩子遭遇了不测，在那种悲痛的心境中，突然遭受三娘两个孩子的嘲讽，不发疯才怪，所以我能理解二娘为何那样疯狂，她其实是恨错了人罢了，真正该令她去憎恨的不是宝丰也不是宝顺，而是那些蓄意杀人的凶手，可惜她没有领悟到这一点，从而制造了金家的悲剧。”

　　周赫听得满心感慨，未曾想大小姐竟然理解甚深，原以为她只是在怜惜田姗的遭遇，却料不到她是有所计划。

　　粮玉侧过身去，继续道：“时至今日，在地牢的这段时间里，我已经想了很多，无论如何，我金粮玉都不能死，金家已经家破人亡，我是金家最后的希望，而今凶手也已浮出水面，也许会面对我不想见到的结果，可为了金家，为了我爹的心愿，我只能狠下心了。”

　　周赫感到欣慰，他看见了大小姐重新振作的模样，这些日子以来，因为被诬陷一事，大小姐可谓是吃了不少苦头，也曾见她颓废过，放弃过，现在他可以放下心来了。

　　“大小姐，只要你一声令下，不管前面有多少阻碍，我都会替你把那坏事做尽的二夫人拿下来，还你公道。”

　　他突然间宣誓道。

　　粮玉颔首回应他。

　　——隔日。

　　周赫来到金家见二夫人苏燕君。

　　她正高贵优雅的坐在上座，手里抱着孩子的衣服，来回抚摸，爱不释手。

　　周赫身板挺直的站在她面前，与她谈判。

　　“二夫人，是不是无论如何，你都不愿去认罪，还大小姐一个清白？”

　　苏燕君抬头看向他，嘴角噙着一抹阴险的笑意。

　　“我为什么要去认罪？你有确凿的证据能指证我吗？”

　　周赫语塞。

　　苏燕君又道：“我知道，你去那片小树林找过我埋下的东西，可惜光凭那东西是没法替粮玉洗清罪名的。”

　　周赫一抹苦笑。

　　“看来二夫人什么都知道。光凭那小小的药瓶，即便测出有剧毒，也没法证实是二夫人下的手，所以二夫人才有此自信，不怕被找到证物。”

　　苏燕君笑靥如花，凑近他道：“怎么，到如今你还想着救粮玉吗？你对她可真是深情一片，怎奈粮玉她没有这个福分了。”

　　“二夫人为什么非要置大小姐于死地？”周赫认真的询问。

　　苏燕君也不瞒他，实诚道：“不这样，死的人就是我了。”

　　周赫见识到了这个女人的可怕之处。

　　苏燕君望着他惊讶的脸色，继续道：“我还不想死，只能让粮玉替我承担那些罪名，或许你会认为我这样做很丧心病狂，我却觉得很快乐，因为我亲手埋葬了这一切，等到金家的每一个人都不在这世上，我便会随他们一起去，从此这世上再无金家。”

　　“你简直疯魔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为了一己之私，让整个金家为你殉葬。二夫人，你还有心吗？”周赫最后一句话发出了灵魂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