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铛劫》卯拾夜

66、白雪赎罪自尽

　　屋里渐渐静了下来。

　　粮玉望着白雪几次欲言又止。

　　对她来说，发生这种事，给她最大的震惊不是白雪要刺杀她的事，而是为何偏偏是白雪。

　　粮玉想，若是白雪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兴许她会原谅，谁让白雪是陪伴她长大的好侍婢。

　　白雪的心里何尝不是难受，这样的画面自己早该有所预见，但真正面对大小姐的时候，内心又变得苦涩起来。

　　良久过后。

　　粮玉终于按耐不住，开口问道：“白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刺杀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还有，你为什么会有一身武功，我与你认识这么多年，竟浑然不知你有武功的事。”

　　“对不起。”这是白雪如今唯一能开口说的话。

　　粮玉隐忍着悲伤，说道：“我不要你的道歉，我只要你亲口告诉我真相，这十几年来的陪伴，我一直把你当做姐妹看待，结果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到底是为了什么，让你选择这样的立场。”

　　白雪抬眸望向她道：“大小姐，请恕奴婢无法告诉您真相，对方是奴婢的恩人，奴婢这条命是她救的，为了还这份恩情，奴婢愿意上刀山下火海，哪怕是行刺大小姐……”

　　最后一句话可谓是伤了粮玉的心。

　　白雪又对她忏悔道：“大小姐，奴婢对不起您，做出这种不仁不义不忠之事，奴婢无言在您面前抬起头来，如今被您抓住，奴婢除了对不起您，无话可说。”

　　粮玉激动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让你选择背叛我！只要你肯告诉我她是谁，我可原谅你今日的所作所为。”

　　白雪轻轻的摇头，言语坚定道：“奴婢不会告诉大小姐。”

　　“你！”粮玉气噎。

　　白雪再表明道：“奴婢今日犯下大错，行刺自己的主人，实属该死，奴婢并不想求得大小姐的原谅，因为这是奴婢该赎的罪。”

　　“白雪，你为什么要如此固执，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能让你对她死心塌地，难道你我主仆十多年的情谊比不上她救你的一次命吗！”粮玉与她争论道。

　　“是。”

　　没想到白雪承认了。

　　粮玉愣住。

　　那一刻让她觉得可笑，原来十多年的主仆情分比不上一个救过命的恩人，难道她这么多年都看错人了吗……

　　白雪说完又觉得心里过意不去，连忙又解释道：“奴婢也很重视与大小姐十多年的主仆之情，这么多年来大小姐待奴婢如何，奴婢的心里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奴婢想先偿还欠那个人债，再来向大小姐赎罪。”

　　周赫在旁边听着主仆二人的对话，冷静的在内心分析，而后问道：“白雪，你不顾与大小姐十多年的主仆情谊也要先还那个人的债，可见那个人在你的心里也十分重要，那么假设，今晚如果不是我及时出现，被你得逞了，你又该如何向大小姐赎罪？你刚才可是下了死手要杀她，她若真死了，你拿什么去跟她赎罪？”

　　白雪毫不犹豫的答复他：“用我的命！”

　　周赫震住。

　　粮玉也感到万分惊讶。

　　白雪道:“今晚决定行动的那一刻，我就已打算用这条命来赎罪，倘若计划真成功了，大小姐真被我杀害，我会在她死的那一刻，给她殉葬，只有这样才能向大小姐赎罪。”

　　周赫无语冷笑。

　　“呵，你这是什么歪理，等人死了再来赎罪，你确定她能收到你的这份心意吗？”

　　白雪语塞。

　　粮玉满脸委屈的看着她，心里多么期盼她能改变主意。

　　然而，白雪心意已决。

　　她从地上缓缓站起身，第一次抬头与粮玉直视。

　　粮玉顷刻间紧张了起来，猜想她要做什么。

　　白雪面对着她，突然露出了笑容。

　　“大小姐，看到您现在没事，说实话奴婢的心里挺高兴的，虽然奴婢的计划失败了，但是奴婢不感到遗憾，因为在向您出手的时候，奴婢曾经犹豫过。如今，身份败露，奴婢已无法在大小姐身边继续伺候，更没有脸面回去见恩人，所以奴婢能做的，唯有用这条命向大小姐赎罪！”

　　音落，白雪抢过旁边一个护院腰间的佩刀，架在自己的脖颈间，毫不犹豫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白雪！”

　　粮玉惊声尖叫，不再犹豫，朝她跑了过去。

　　白雪倒在地上，脖子划开的口子不断涌出血来。

　　她的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奔来的粮玉。

　　粮玉蹲在她身旁，眼泪啪嗒落下来，哭声道：“白雪，你为什么要这么傻，我们不是还在好好说，为什么要这么突然的做出傻事。”

　　白雪咧嘴轻笑，用最后的力气回她：“因为我对不起大小姐啊，您是奴婢这辈子最敬重的人，奴婢生是大小姐的人，死也会是大小姐的魂，所以大小姐不要伤心难过，奴婢做了背叛您的事，没有资格获取您的原谅，更加不值得让大小姐落泪，您就当做铲除了一个祸害。”

　　粮玉哭着摇摇头，告诉她：“不，你才不是什么祸害，你也值得让我为你落泪，要知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多么密切，就算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最多也就生你的气而已，怎么舍得让你送死。”

　　白雪听得感动不已，眼角流出了泪水。

　　察觉到自己所剩无几，她决定在最后给大小姐一个提醒。

　　“大小姐，您以后一定要多多保重，尤其警惕这个家的每一个人，并非所有人都对大小姐没有恶意，相反她们在背地里一直对大小姐虎视眈眈着，奴婢就是她们所栽培出来的一颗棋子，大小姐一定要长命百岁，只有这样她们的阴谋才不会得逞。”

　　粮玉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知所云。

　　就在她发愣的那瞬间，白雪闭上眼睛去了。

　　粮玉发现后抱着她的尸体痛哭。

　　“白雪……”

　　次日后。

　　粮玉安排人悄悄将白雪的尸体运送出去，带到城外一处山林里埋葬，再给她立个碑。

　　周赫陪在身旁，看粮玉站在白雪墓碑前发呆，出声叹道：“唉，白雪固然有错，但不得不说她最后的做法，算是一片忠心了，至少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肯为自己的错误去赎罪。”

　　粮玉把他的话全部听进去了，驳道：“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白雪对我的忠心，我相信她一定是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周赫听她这么说，好奇问道：“喔，难道您也不好奇白雪为什么会武功这件事吗？”

　　“这……”粮玉语塞。

　　周赫说道：“白雪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她的一身武艺到底是哪里来的，谁教她的，大小姐都浑然不知，说明你们主仆多年，也不是没有秘密。”

　　粮玉神情复杂的看着他，想了半天都想不到一个可以辩解的理由。

　　周赫把她看得一清二楚，说道：“当然，如今白雪已死，这件事就会随着她的死而成为永远的秘密。但她临死前说的话，尤为重要，大小姐可曾仔细想过？”

　　粮玉在脑中回想了下，摇了摇头。

　　“我想不出来，白雪没有指名道姓，我最多只能留做日后的戒备，不可能因为她的那番话就去指鹿为马，到时候只会把家里弄得越来越乱，还有可能让那些躲在暗处的人提高戒心，要是把她们逼急了，我的处境只会变得更加危险，所以我目前唯有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周赫听得连连点头，要说粮玉最让他敬佩的地方就是这一点了，聪明、冷静，能在发生不幸的事后还如此镇定，不慌乱阵脚，真不愧是他看上的女子。

　　粮玉本就不是冲动鲁莽的人，尤其在经历过一次生死之后，无论再发生多大的事她都得让自己冷静下来，冲动是解决不了问题，且还会让她陷入危机，她要做的是摒除身边的危险，先保护好自己再说。

　　回去之后，听说阳春苏醒了，粮玉赶忙去看她。

　　阳春从粮玉口中得知昨夜的事，又知刺客是白雪后万分震惊。

　　但当听到白雪已经自尽离开人世，她哭了。

　　粮玉深有感触，在她身旁安慰着。

　　白雪哭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哭声，然后向粮玉道：“大小姐，奴婢明白，白雪她是死有余辜，谁让她干出背叛大小姐的事，可是她毕竟和我们相处了十多年，奴婢一直把她当作姐姐看待，怎么也想不通她会干出这种事。”

　　粮玉心情沉重。

　　想到什么，她问道：“阳春，你与白雪平日里形影不离，难道你就没有发现她会武功的事？”

　　阳春顿住，认真的在心里想了一番后，回道：“不瞒大小姐，奴婢之前确实有怀疑过白雪，因为她曾经几次行为有些诡异，但又没出什么事端，奴婢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对她会武功的事，奴婢更是全然不知，奴婢要是早点知道她会背叛大小姐，绝对会阻止她，只可惜没有等到这一天。”

　　粮玉把她的话记下了，在心中叹气。看来白雪以前藏得很深，连与她形影不离的阳春都看不出来，可见她有多么的缜密。但如今再去追究那么多也没有用了，白雪已经死了。

　　阳春见粮玉在发呆，小心翼翼的出声问道：“大小姐，假如白雪没有选择自尽，而是向您请罪，您最后会原谅她对您的所作所为吗？”

　　粮玉想了有一会儿才回答她：“会吧，白雪要是能把幕后真相全部说出来，我会选择原谅她，可惜她到死都不愿这么做。”

　　阳春听得脸色凝重。

　　粮玉又和她道：“阳春，白雪已经走了，现在我的身边只剩下你一个，你可千万不要走上白雪的路，不然我的心一定会承受不了。”

　　阳春立即抬手向她表决真心：“大小姐，奴婢愿在此对您发誓，此生绝对不会做出背叛大小姐的事，有违此话，奴婢必遭天谴！”

　　粮玉轻轻的点头，她相信阳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