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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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是个十七岁的高中生，个子很高身材清瘦，长着一张帅气的脸蛋，指甲盖剪得整整齐齐，普通的校服穿在他身上看起来也特别清爽，衣服上永远都有洗衣液和阳光混合起来干净清新的味道。
他成绩很好，重点高中的年级前三，但其实是个中二病，喜欢看动漫，会在晚自习下课后，从堆满桌面的卷子中抬起头，和周围的同学开玩笑：“小小物理，可恶可恶！我可是要拯救世界的人诶！”
他骨子里或许会有小小的叛逆，周末会和朋友一起去网吧开黑，打游戏的时候依然记得妈妈在家烧好饭菜等他回家，所以快到饭点前，他和朋友在网吧道别，还不忘中二之魂：“米娜桑，有人在召唤我，我先走啦。”
他虽然是个十几岁的小男生，但他不会像一些恶劣的男生一样，用恶作剧去吸引女孩的注意力。收到表白的时候他虽然会有些苦恼，毕竟他认为自己这个年龄应该以学习为主，但他会认真地拒绝每一个向他表白的人，礼貌又温柔。
他其实也有自己的小脾气，只吃蛋白不喜欢吃蛋黄，不喜欢喝牛奶，喜欢吃小蛋糕，也会因为一道解不开的数学题和朋友吐槽……
他年轻有活力，朝气蓬勃地活在十七岁，身上永远有着少年意气，可就是这样美好的少年不幸得了绝症。
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以前的衣服穿在身上大了好几个码数，他柔软的黑发快要掉光了，他瘦得好像只剩下骨头，一米八三的个子看起来风一吹就倒了。
他喜欢郊外那片海，晴天时蔚蓝的海，阴天时忧郁的海，他都喜欢。他从小到大都很听话，十几年来做得最出格的事大概就是有次周末朋友生日，他们一起去网吧通宵。
他躺在病床上，脸颊瘦削，眼窝深陷，他的状况看起来很糟糕，可他漂亮的眼睛依旧淌着细碎的光，他想做一件这辈子最疯狂的事情，他问父母：“等我去世后可以把我的骨灰洒进那片海里吗？”
父母看着他带笑的脸难过得说不出话，他从小就很乖，很少提要求，在死前他提出了唯一的心愿，他们流着泪答应了。
他想抬起手为妈妈擦掉眼泪，可他现在太虚弱了，连抬手的动作都困难，他只能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安慰妈妈：“别哭呀，我可是自由的风，风无处不在。以后起风了，就是我回来看你们啦。”
确实，他就像一阵抓不住的风，自由又随意，在十八岁那年永远地飞向了郊外的那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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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和攻是竹马，从幼儿园认识，从小到大就没分开过，连高中都在一个学校。
他的家庭不是那么的好，从小父母离异，他跟着父亲生活，初中的时候父亲再婚，第二年他多了一个弟弟，在这个家他就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外人，家庭的原因导致了他独立的性格。
他的成绩很优秀，他知道学习是他改变生活的出路，他对世界永远保持着一层疏离，他可以快速地融入集体，看起来温和，其实他的心很冷漠。他懂事得太早，会下意识地去判断分析事情的利弊，他太清楚，这是他性格阴暗的另一面，仿佛刻进身体。
人本能贪恋温暖的东西，他是个凡人，也不例外。攻小时候就会把认为最好的奶糖分享给他吃，等到大了点，父亲的眼里只看得见他的弟弟，只有攻会关心他，带他去吃烧烤吃火锅吃各种好吃的，用这样的方式笨拙地安慰他……
他的世界里黯淡无光，攻就像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太阳，全方位不停歇地照耀他的世界。
攻认为他们是最亲近的朋友，可他不知道十几年来的陪伴已经在另一个人心中悄悄变质，受其实是个很卑劣的人，他想抓住这缕风。
他依旧对攻很好，他想慢慢地让攻习惯他的存在，最好只习惯他一个人的好。他知道攻目前没有恋爱的想法，他认为这样很好，他在心里规划，等到大学再主动出击。
可他的计划被一场毫无征兆的疾病打破了，攻生病了，治不好的那种。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攻一天比一天消瘦，那种无力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他只想多陪陪他，哪怕逃课也要陪在他身边。他会在攻状态好的时候给他说学校里的趣事，也会开个小灶给攻讲老师今天新教的内容，他说了很多话，做了许多力所能及的事，他试图用人世间的一切美好去挽留他。
看着攻因为化疗剃光的头发，他的心都快碎了。可化疗只能拖延攻的生命，并不能阻止他的逝去。
十八岁那年，少年走了，什么也没带走，也把他留在了蝉鸣不止的盛夏。
他像是被抽走了灵魂，每天坐着12路的公交车去郊外看那片海。
“我好想你。”
“可不可以来陪陪我。”
眼前只有那片一望无际的海，波澜不惊。
“我真的好想你啊，来看看我吧。”他坐在沙滩上，蜷缩着高大的身子，可怜又无助。
他的声音颤抖着，像是一块即将四分五裂的玻璃：“求你了，好不好……”
远处传来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忽然间一阵温柔的风拂过他的面颊。
他仰着头试图找到那片虚无的风，脸上的表情要哭不哭。
风是自由的，它短暂地为他停留了几秒，又静悄悄地离去。
他呆愣地盯着那片湛蓝的海，眼睛不听话地落下泪来，他从来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他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可是失败了。
他把脸埋在膝盖里，咬着嘴唇无声地哭泣，接连不断的泪滴浸湿了他的衣服，他倔强的不肯发出任何声响，因为那片海在他面前，海里有他喜欢的少年。
短短一个星期，他弯下的脊梁好像瘦得只有骨头，在衣服下勾勒出些许痕迹。
同学、老师，连对他漠不关心的父亲都觉得他变了，他变得冷漠，开始独来独往，少了很多情绪，再也找不到曾经的模样，可这样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他。
攻出事是高三那年，他逃课落下了很多内容，高考失利，然后他复读了一年，考上了他们从前约定好一起去的那所大学。
他确实很优秀，能从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人一步一步成为了商圈里炙手可热的新贵，二十五岁前途无量。
他年纪轻轻打拼出的成绩和那张俊朗的脸无疑是吸引人的，何况他还洁身自好。哪怕他再冷淡，依然有人蜂拥而至。
可他太绝了，对自己都狠，宁愿放出自己不育的消息，也不肯看再漂亮的女人一眼。
他活得像个只会工作的机器人，圈里人只知道他喜欢海，特别是郊外那片海。
他每个节假日都会去看望攻的父母，把攻的父母当做自己亲生父母一样爱戴，在能力范围内给予他们最好的东西。攻在的时候他经常去攻家里玩，可以说攻的父母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们是一对很善良的夫妻，会心疼他关心他给他过生日……
就这样他孤身一人活到了四十多岁，攻的父母也相继离世。
平常的七月十三号，他签下捐赠协议，将财产留下一小部分，其余全捐给慈善机构。
圈里的人都以为他疯了，打下的商业帝国就这么拱手相送。
名利权财死后不过一捧黄沙，再滔天的富贵他也不在乎。
他望着眼前的佛，双手合十许下一个心愿：愿他下辈子无忧无虑，无灾无病。
他其实是个无神论者，不然为什么十八岁那年他求了那么多的神，拜了那么多的佛，祂们却不肯把他的少年还给他。
可他现在愿意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因果，用家财换少年下辈子的平安。
他下山后去看望了攻的父母收养的女孩，那个女孩是攻去世第二年他们在垃圾堆旁边捡到的，小婴儿很久都没有人认领，他们决定收养女孩。
小时候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漂亮的女人，她足够优秀强大，以后可以自己生活得很好。
他把剩下的财产留给了她，这是他最后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你要走了吗？”女人神情复杂。
他没说话，平静地点了点头。
女人张了张嘴，红着眼眶，终究没说出挽留的话，因为她清楚，说什么都没意义。
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告诉她，她以前有个哥哥，因为生病去世了。
她只见过哥哥的照片，从父母三言两语中知道哥哥是个很好很温柔的人。小孩子好奇心重，她特别想多了解这个素未谋面的哥哥，但她从小就懂事，知道提起哥哥的事父母会伤心，所以她很少问。
可另一个哥哥私底下会给她说很多哥哥的事情，她喜欢一遍又一遍地听他讲哥哥的故事，她在他的话里缓慢地勾勒出哥哥年轻时的模样——
吃到甜品会开心地弯起眼睛，解不出数学题时懊恼地把自己的头发揉乱，和陌生人说话很腼腆，其实是个喜欢看动漫的中二病……
哥哥从未来过她的生活，可他一直鲜活地存在她的记忆里。
她小时候不太理解为什么他会不厌其烦地和她说哥哥的事，后来她懂了他每次提起哥哥时温柔的表情，他话里全是怀念。
“照顾好自己。”他说，“再见了。”
女人透过落地窗注视他离开的背影，精致的妆容被泪水浸得斑驳。
要是哥哥还在的话就好了，她就会有两个哥哥。
他开车去了墓园，将一捧小雏菊放在一座墓碑前，他和照片里的少年对视。
“我答应过你会照顾好叔叔阿姨，我没有食言。”
“我很想你。”
他伸手抚摸照片上少年青涩带笑的眉眼：“真好，你永远那么年轻。我已经老了，长了眼尾纹，我们见面的时候你会不会笑话我？”
“二十几年过去了，那片海还是那么美丽，就像十八岁的你一样。”他轻声说，“再等等我。”
故事到这里停止。
少年墓碑旁有座无字碑，后来那座无字碑刻上了字——
于七月十三日拥抱了那片海。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