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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章 ...

  •   冯子衍没有得到回应,音量低了几分,喃喃道:“我娘定是要哭个死去活来的。”

      夏景行闭了闭眼睛,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沐祁归冷情冷性,岂是寻常哭哭啼啼的官家小姐?再者,谁说我们会死?你别胡思乱想,好好振作起来,随时准备与小爷一起杀出去。”

      话虽这样说,夏景行心里也没什么把握,营里留守的几个人,他又不是不了解。
      不过是些贪生怕死,趋炎附势的小人,哪里会轻易前来救援?

      至于,漠北大营那边,即使镇国公真的能及时做出决断出兵相救,也要耗费不少工夫,这中间到底还会发生什么变故是谁也无法预料的。

      雪忽而小了一些,山谷外的匈奴人再次尝试点火燃烟,熏出躲在谷内的他们。

      烟愈来愈浓,呛得众人连连咳嗽,眼睛也开始浑浊起来。

      夏景行下令,命士兵撕下战袍一角,以雪水沾湿,捂住口鼻,并率先做出示范。

      冯子衍反应迅速,组织轮守的士兵,寻合适物件扇风,尽量加快空气流通。

      奈何,无论是哪一种方式,都只能短暂地拖延时间。
      这样耗下去,于他们没有半点好处。

      雪渐有停下的趋势。

      刻不容缓,夏景行一不做二不休,拔出紫金刀,直指谷口,振臂高呼,“我们天元男儿就是死,也要战至最后一刻,绝不会引颈待戮!”

      冯子衍当即响应,“我们一起杀出去!拼死也要杀上几个匈奴小贼。这群匈奴小贼死一个,我们守卫的天元土地就安全一分!”

      本来涣散的军心顿时被聚齐,将士们横起兵戈,满目坚定,大吼着冲出谷口,“杀!”

      守着山谷准备瓮中捉鳖的匈奴人从没想过,这个轻易中计的鲁莽副将会采用如此自杀式的打法,简直像是要与他们同归于尽,不死不休。

      匈奴士兵深受了一番震慑,有些措手不及,被冲散了阵型。

      不过,匈奴人到底占据着有利地位。
      他们不出三刻就调整过来,将天元将士压制得死死的。

      夏景行和冯子衍所率将士死伤过半,眼看着被全部歼灭只是时间问题,众人都杀红了眼。

      混乱中,匈奴将领指着夏景行和冯子衍,喝道:“三王子有令,活捉了这两个带头的权贵子孙!”

      将令一落,一群匈奴士兵将夏景行和冯子衍团团围了起来,逼向他们。

      临近的天元士兵有意相救,奈何匈奴人杀不尽一般,砍了一个拦路的,又会涌上一群。他们双拳难敌四手,根本腾不出空来。

      夏景行和冯子衍对视一眼,登时默契地以背相对,互为倚仗,合力斩杀想要冲上前生擒他们的匈奴士兵。
      他们知晓落在匈奴人手里意味着什么,是以抱着必死的决心,用着不要命的打法。

      匈奴士兵得了将令,投鼠忌器,总是避开二人致命的位置攻击,一时半会儿竟与夏景行和冯子衍僵持不下。

      只是,夏景行和冯子衍经过一天一夜的高度戒备和战斗,到底已是强弩之末,而匈奴士兵还是源源不断地扑上来,极有耐心,似乎是故意消磨二人的体力。

      渐渐地,夏景行挥刀的动作慢下来。

      他知晓自己就要支撑不住了,靠着冯子衍的后背叮嘱道:“我们绝不能落在匈奴人手里,否则会给家族带来大麻烦。”

      这个道理,冯子衍怎会不知?

      冯子衍趁着刺穿对面匈奴人喉咙的间隙,道:“若是你被擒住,我会杀了你再自尽。若是我被擒住,我希望你也不要心软。这样,我们才能战至最后!”

      商定好一切,夏景行洒然大笑,“好!小爷没有白认你这个兄弟,今日与你死在一处,小爷也算不枉此生!”

      夏景行与冯子衍携手又杀数人,拔出紫金刀的刹那,有匈奴士兵抓住破绽将长矛捅进夏景行的大腿。

      夏景行吃痛腿膝一弯,眼看着就要单膝跪跌在地,他忽而用尽全力反手将偷袭人的头颅斩下。

      腥热的血溅了夏景行一脸,他以紫金刀撑地,闭目高呼,等待着冯子衍的佩剑穿破胸膛。

      “铛——”
      预料中的冰冷和疼痛都没有到来,夏景行迟钝地睁开眼,垂首望着掉落在地上的箭,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了耳边惊喜地呼喊,“景行,是沐小姐!是沐小姐!”

      沐……
      沐祁归?

      夏景行错愕地抬头看去——

      不远处,沐祁归一袭红衣猎猎如火,她骑在红鬃烈马上,已然又搭上三箭,对准了正要发令抵御的匈奴将领,满脸杀意。

      这样的沐祁归看起来如此熟悉,又如此令人心安。
      夏景行心里总是时不时涌现的似曾相识感,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他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将军。”

      话音未落,三箭齐发,破空而去。

      匈奴将领抬起腰刀斩断箭羽。

      谁知,沐祁归射出的左右两箭,突然以诡异的角度撞击了中间一箭的箭杆,使得它即使断成两截,也还是将箭矢深深插进了匈奴将领的眉心。

      匈奴将领瞪大眼睛,茫然又不甘地掉下了马。

      忽然失去将领,沐祁归率领的骑兵又撞乱了他们的阵型,匈奴军士气大减,登时没了章法。

      冯子衍扶着夏景行边战边退,向沐祁归靠拢。

      沐祁归挥舞着凝赤,人挡杀人,冲进包围圈,向夏景行伸出了微微泛红的掌心。

      夏景行没有犹豫,他握住沐祁归,顺势跨上了她骑着的红鬃烈马。
      刘参将则一把将冯子衍拽至自己的马上。

      冯子衍对于这样的差别待遇有些不满,但转念一想,景行有伤在身,得沐小姐额外照顾实属理所当然,便也立即释怀,继续厮杀。

      夏景行坐在马上,腿伤已经不会再妨碍他的行动,他夹紧马腹,协助着沐祁归一路杀出重围。

      *

      营帐里。

      沐祁归注视着屏风上军医的身影晃来晃去。

      冯子衍焦急地催问道:“大夫,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万幸,没有伤及骨头。”
      军医仔细检查过夏景行的大腿,终于开口,“只是,这创口不浅,到底是有损筋络,须得好生休养些日子。”

      冯子衍心绪稍缓,“那就好,有劳大夫照看了。”

      军医忙道“言重”,随即打开药箱,取出金创药和细布,小心地给夏景行包扎。

      冯子衍眼看帮不上忙,索性退出屏风,与沐祁归攀谈起来,“沐小……咳,将军,皇上怎会没有任何征兆,就遣你来了雁陵关?”

      沐祁归觑了冯子衍一眼,暗自道:不愧是受过了历练,果然比从前沉稳一些。

      弃了“祁归妹妹”这样腻死人的称呼,冯子衍瞧起来格外顺眼起来,沐祁归也就耐心地解释了几句。

      沐祁归哪里晓得,冯子衍的转变与历练毫无关系。
      他不过是临行前遭到了宁王足以留下心理阴影的震慑,不得不改掉了见谁都喊“姐姐妹妹”的毛病。

      夏景行安静躺在屏风内的软榻上,闭着眼任由军医处理伤口,要不是他攥紧的拳头,和额角沁出的细汗,真会有人误以为他无知无觉。

      夏景行腿上疼得厉害,又不想没面子的呼痛,就逼着自己转移注意,留神细听沐祁归和冯子衍偶尔传来的几句交谈。

      夏景行的思绪过于纷乱,沐祁归具体说了什么,他不知道。
      只是,随着沐祁归的声音起伏,夏景行竟觉得,曾与她相握的掌心还残存着些许凉意。

      这若有若无的凉意一路痒至心里,搔得他愈发烦躁。

      时间的流逝缓慢起来,夏景行脑子乱哄哄的,蓦地失去了意识,也不知是痛得昏了过去,还是一天一夜的不眠不休和持续作战使他疲倦至极。

      面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夏景行晃了晃头,想要辨别四周环境,忽有一抹血红氤氲开来。

      夏景行心中一紧,怅然若失,几步冲过去。
      漫天雪白里,沐祁归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没有半点生机,冰冷得令他心惊。

      “将军!”
      夏景行猛地睁开眼睛。

      雪白消失了,血染的沐祁归也消失了,眼前只余营帐的顶端。

      “人醒了?”
      沐祁归脚步匆匆地走过来。

      夏景行木愣愣地望着身披铠甲的沐祁归,好半晌终于想起自己是在包扎的过程中睡着了。

      他的心还狂跳个不休,见沐祁归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不禁眼中一热。
      真好,都是梦,你还活着。

      沐祁归等了好一会儿,夏景行还是一副魇住了的模样,她有些着急,转头问道:“不是说醒过来就没事了吗?他是不是烧坏了脑子?”

      军医连紧上前,又是号脉又是探额头。

      冯子衍追着沐祁归刚进营帐,闻言急忙绕过屏风,“烧坏了脑子?”
      他推开军医,坐在榻旁,扶着夏景行的肩膀晃了晃,“景行,我是谁?你还认得我吗?”

      夏景行被摇得头疼,偏生冯子衍看傻子似的眼神又格外刺目,他烦躁地锤了冯子衍一拳,“冯子衍,放开小爷!”

      冯子衍虽挨了一拳,却还是大喜过望,“你还认得我!你没傻,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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