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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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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两日,睿仁帝都宿在嘉慎殿,给足了沐祁归和白锦语话别的时间。
沐祁归与白锦语夜夜抵足而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偶尔回忆初遇,偶尔忧心将至的一切。
白日里,白锦语就和沐祁归一起,在偏殿的花窗旁,聆听引玉磕磕绊绊地读诗,时不时轻语说笑。
离别难免伤感,而御医提醒过白锦语,切忌忧思过甚。
是以,玉棠宫的宫人不约而同有了默契,准备行囊都是背着白锦语,闭口不提与漠北相关的字眼。
第三日,沐祁归趁着夜色未尽,悄然离了玉棠宫,没有惊动白锦语。
她不喜欢告别,也不想惹得白锦语掉眼泪。
宫门前,宁王赠予沐祁归的一行骑兵已在列队等候。
沐祁归将凝赤剑挂在腰间,跃上战马,正要下令行进。
“沐大小姐……沐将军,沐将军……”
有人驾着马车匆匆追来。
沐祁归回身望向挥鞭御马的人,认出他是玉棠宫里的小太监。
小太监将马车稳稳停至骑兵队列旁,跳下来跪伏在地,“这是昭容娘娘命人给您准备的行囊,虽说不便携带,可她还是希望您能挑上几件。”
沐祁归扫了一眼随风摇曳的帷幔,瞥见高高摞着的几个大箱子,到底不想辜负白锦语的苦心。
奈何,车重马疲,怎能跟得上宁王带出来的精兵。
沐祁归斟酌一番,指了个靠近马车的骑兵,“你御车慢行,无需急着追上来,我们在漠北的驿站会合。”
“是。”
骑兵下马领命,牵住马车的缰绳。
小太监如释重负,有意无意地瞥向南侧。
沐祁归随着小太监的视线遥遥望去,她知道,重重高墙内,白锦语定站在玉棠宫的最高处,追寻着自己的身影。
沐祁归的目光停顿了一会儿,夹马喝道:“出发!”
一行人马抵达城门的时候,天刚蒙蒙亮,路上还没有什么行人。
城门守将来迎,确认过沐祁归的身份,大开城门。
沐祁归回首望了一眼京州城。
空旷无人的大街上,宁王始终没有出现,许是被朝务绊住了脚。
不知怎的,沐祁归突然想起前世离开京州时的场景。
仿佛也是在这里,她骑马跟在镇国公沐承昌身后,不远处的马车上,赵氏和沐昭瑾掀帘凝望,眼神里没有半分不舍和担忧,盈满的是兴奋和期待。
彼时沐祁归并不能读懂其中的含义,此时沐祁归恍然大明,不由暗自失笑。
当时,她竟被虚妄蒙蔽,眼里只有赵氏和沐昭瑾,心里只有镇国公府的希望和重担,实在是愚蠢的可以。
前世,这里熙熙攘攘,百姓人头攒动。
现在,这里冷冷清清,只可见零星数人。
沐祁归反倒自在安稳起来。
她,这一回,真真切切地不再为着任何人的期许行事,只为着自己的意愿。
沐祁归垂眼掩住复杂的情绪,挥鞭疾驰出城门。
不知师父是否会如前世般赶来驿站送行?
宫墙高耸,戒备森严,她与师父属实有一段日子没见了。
一夜无眠,沐祁归静站在窗前,望着晨光破晓,终于确认——
师父不会来了……
驿站里的人马动静渐渐大了起来,有骑兵过来叩门,“将军。”
沐祁归走出屋舍,眼底恢复了属于将军的冷毅沉稳。
“出发。”
*
奔波数日,沐祁归一行离京州越来越远。
暮色渐昏,跟在沐祁归身侧的骑兵夹着马靠过来,“将军,前面就是平城驿站了。天色已晚,人倦马疲,我们就在这里落脚吧。”
沐祁归颔首,“这几日马不停蹄地赶路,你们都辛苦了,在这里休整一番也好。”
闻言,众人的神情俱是一松。
沐祁归为着尽早抵达雁陵关,催促队伍快马加鞭,已经在三日前错过了一处驿站。
他们这几日,日夜奔劳,饿了只能嚼干粮,困了只能席地而睡,接连折腾下来,身子就是再精干,也属实有些吃不消。
一行人马刚行至驿站大门前时,驿丞就已弓着腰殷勤地迎上来了。
沐祁归翻身下马,没有理会驿丞的阿谀奉承。
沐祁归身侧骑兵当即上前,与驿丞交涉,紧接着引沐祁归随驿丞一同进了驿站。
有骑兵过来牵住沐祁归的战马,领其余人径直去了后院喂马休整。
因着沐祁归到底是女子,驿丞将她安置在了与后院骑兵住处一墙相隔的厢房。
沐祁归推开窗扇,白梅枝杈摇曳,雪一样的花瓣簌簌飘落。
远处斑驳的,是渐渐消失在屋檐的落日。
晚霞余晖铺满窗台,沐祁归坐在桌前,端起杯盏斟茶。
茶水滚烫,像是刚上的。
沐祁归捧在手里,望着静悄悄的院落,莫名觉得这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她沉下心,辨别着细微的动静,打量起四周。
是的,太过安静了,连骑兵喂马说话的声音都没有。
沐祁归佯装未觉,搁下茶盏,指尖状似无意地划过凝赤,随即抽出长剑,回身砍去,正正好斩断了破空而来的箭矢。
顷刻,密密麻麻的箭雨点般落下,射得白梅花枝七零八落,剧烈颤动,摇落满树纯白的花瓣。
沐祁归挥动凝赤剑,破开一条生路,翻身跃出后窗,攀上院墙,趁刺客不妨,将其中二人斩杀。
箭雨骤停。
形势逆转只在瞬间,一众刺客已然失去偷袭的优势,齐齐丢弃□□,拔刀与沐祁归缠斗起来。
沐祁归无心恋战,掠过院墙查看身处后院的众骑兵状况。
院内没有打斗的痕迹,骑兵与马匹像是都中了药,睡得昏昏沉沉,七倒八歪地分布在马厩里,桌案旁。
沐祁归终于明白,驿站里出了奸细。
而能将手伸到这儿的幕后主使,除却端王和镇国公沐承昌,无需再作他想。
看来,端王与沐承昌已料定她不会再受镇国公府驱使,都坐不住了。
毕竟,一把不受控制的剑,迟早会反噬其主,想要彻底消除危险,最好的法子就是在她未露锋芒时一举铲除。
沐祁归想通关键,倒也不再担心这些刺客会牵连无辜。
刺客紧追而来,举刀将沐祁归围在正中。
沐祁归旋身转剑,隔开了直指自己的十数把大刀。
闪着凛凛寒光的大刀与凝赤锋刃碰撞,铮鸣在寂静的驿站里显得格外刺耳。
越来越多的刺客向沐祁归涌来。
沐祁归不想累及昏迷的兵士,一跃而起,踏着身侧刺客的头顶跳出驿站。
有刺客甩出长鞭,缠住了沐祁归的脚踝。
沐祁归挣脱不得,挥剑斩断长鞭,边战边退,将众人引至驿站外的山林。
奈何,双拳难敌四手,沐祁归渐渐体力不支。
刺客趁乱射出暗器,十数根闪着锐芒的银针直向沐祁归的几处要害而来。
沐祁归点足踏着树干,飞身堪堪躲避,还是有一根银针穿破她的中衣刺进了腿弯。
沐祁归动作一滞,几乎是片刻间就感觉到头晕目眩。
暗器上淬了毒!
沐祁归逃离的脚步愈发凌乱,刺客还在身后穷追不舍。
眼看着又有十数银针破空刺来,沐祁归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已然失去了抵挡的能力。
突然,一把玄玉扇卷席着寒风将闪着幽绿锐芒的银针打落。
沐祁归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落进了一个带着冷香的怀抱中。
沐祁归缓缓抬起头,只见来人微微泛白的手紧紧捏着玄玉扇,杀意毕现。
不是宁王又是谁?
但不知怎的,在这样凌厉的杀意面前,沐祁归蓦地就放松下来。
与此同时,几个侍卫打扮的人与刺客缠斗起来。
宁王低下头,眼神由凌厉转为柔软,“你怎么样?”
沐祁归扶着宁王的手臂想要站起来,却又跌跌撞撞倒下去,她白着脸,哑声道:“我中的暗器上有毒……”
言罢,沐祁归就昏了过去。
宁王手臂一紧,周身有寒意迸现,“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