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唐辞水

11、第 11 章

　　其余人则早都倒地哀哀叫唤，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但没有人死亡。

　　正和沈妧对抗的最后三人不由停下动作，白着脸丢下武器，举起手来。

　　沈妧道：“你们当中谁是土系异能者？”

　　那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长相清丽的女人勉强笑笑：“异能者？那是什么？小说里的人吗？现实中怎么可能会有？”

　　沈妧冷笑，指着身后的加油位：“还嘴硬？对着证据也能说假话？”

　　她早就猜到这帮人不可能只是换物资这么简单，肯定会在他们进入加油站后动手，于是留了点心眼。

　　之后还没抵达加油位，她就注意到地面异常。现在加油位凭空出现四道土墙，他们乘坐的红色轿车被围在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车门也开不了，里面的人更别想出来。

　　换作是别人，恐怕只能乖乖答应这帮人的条件，拿出所有物资，最后换到少得可怜的汽油。

　　女人看看江鞅手里的枪，枪口黑洞洞的，害怕地瑟缩了一下，脸色变了又变，不情不愿地尖声喊道：“王哥，李子，张益，你们快出来吧！”

　　不一会儿，两个男人互相搀扶着从油罐后面走出来，身体都很壮实，但脸色发白，看起来有些虚弱。

　　沈妧道：“还有一个。”

　　还没说完，一个瘦得几乎只剩骨架的男人窜出来，撒开脚丫子不管不顾就往门口冲。

　　江鞅眉头都不皱一下，对准瘦子脚下就是一枪，既稳又准。

　　瘦子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连蹭带挪往后退了一大段，鹌鹑似地窝在另外两个男人脚边。

　　别说那个瘦子，沈妧都被吓了一跳，也没想到江鞅真会开枪。虽然末世中一切法律条文成为一纸空谈，禁止私自持枪这条规矩却已经深深刻入她的灵魂，更别说开枪攻击活人。而江鞅似乎对此并没有任何不适。

　　但不得不说这一计威慑效果非常明显，场内心思浮动的人立马安分下来，没人敢再想着趁机溜走，所有人都明白那个和颜悦色的英俊男人并不如表面上那么人畜无害。

　　沈妧朝加油位抬了抬下巴，对那三个男人道：“把土墙去掉。”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瘦子被其他人联手推搡出来。

　　瘦子对江鞅那一枪还心有余悸，直摇头：“一个人做不到的，以前我们三个人一起才能成功。”

　　旁边男人嫌恶地踹他一脚：“当初看你小子就不是什么好鸟，一有危险，你小子跑得比谁都快，现在还想把我们一起拖下水！”

　　“你不想跑？要不是没力气跑不了，你也早跑了，比我强不到哪儿去！”

　　两人越吵越激烈。

　　这帮人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团结，应该是临时组合在一起的队伍，然后就一直守着这家加油站，打劫过往车辆，还没一起出生入死过几次，彼此之间的情谊并不深厚，没能建立起足够的信任。

　　沈妧轻啧，剁骨刀在三人面前飞来飞去：“行了！要吵等会儿慢慢吵，你们一起上。”要不是江鞅和她都没有把握一举破坏围在加油站外面的土墙，速度再快也可能比不上子弹，害怕贸然行动，这帮人会直接开枪伤到老人。而她和江鞅两个人总有顾及不全的时候，为稳妥起见，不得不以身犯险，伺机夺枪。

　　没有经过事先商量，江鞅居然还能和她想到一块，两人之间莫名有种不同寻常的默契，让沈妧感到有点不自在。

　　一边是枪，一边是刀，那三个人眼见逃不过，认命地走到加油位旁边，姿势一致地以单手摸地，动作熟练，应该用类似方法坑过不少前来加油的市民。

　　直到三人累得满头大汗，几乎脱力，土墙才慢慢下降，缩进地底下，露出里面的小车。

　　沈妧立马跑上前察看两个老人的情况。只是稍微受到点惊吓，都没什么大碍。

　　江鞅笑了笑，收回视线，把人赶到一块，看向满脸油污的花臂男人：“你们从哪里弄到的枪？”

　　男人用衣服抹了把脸，老实交代：“曼达商场的地下超市，我们在那里捡到的。”跟江鞅猜得差不多。

　　“商场离这里有多远？”

　　“不远，一公里左右。”

　　江鞅若有所思，目光扫过三个土系异能者，又问：“除了你们的人，你还见过多少异能者？”

　　花臂男人竖起三根手指：“三个，两男一女。一个能控制金属远距离打怪，但一次不能控制太多。其他两个都能凭空变出水，但量不大，据说每人一天最多蓄一升左右的水，干净到是挺干净的。不过这三个人现在都被军方收编了。我们队里这三个本来也差点被收编，可惜实力太弱，对怪物几乎没有伤害，消耗还大，没一会儿就没力气了。就加油站这两堵墙，三个人不分日夜盖了好几天，加油位那四堵还是他们提前在底下准备好的，等有人上钩直接用异能升上来就行。”

　　江鞅抓住关键词：“军方？”

　　“对，我们之前在前面两三公里的地方碰到过。军方现在在处理怪物，但市民变成的怪物太多了，军方只能简单清理，让路过的人赶紧往郊外人少的地方走，或者干脆待在家里不要出来。”

　　军方能在这时候有所行动，反应算是很快了，看95式步枪这样的配置，只怕军队武力还不低。这无疑是一剂强效安定药。但丧尸的变异速度很快，病毒感染力强大，正常人身上一旦有伤口接触到，最多一晚上就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光靠军方，撑不了太久。

　　江鞅回头望向加油位。沈妧正绕着车来回走动观察，时不时敲几下，蹲下来在车侧寻找着什么，但是一无所获。她看看车，又望望油枪，下意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戳了半天才想起来连不上网，烦躁得拿额头无声敲车。

　　小姑娘果然不知道油箱口在哪，偏偏脾气还倔得很，不喜欢在人前示弱，更不爱求人。江鞅忍不住笑起来，分心注意那帮人动态的同时，趁沈妧抬头，招了招手。

　　沈妧烦闷地挠了挠头，深呼口气，走到江鞅旁边时，已经完全不见之前的烦躁：“什么事？”

　　“会用枪吗？”

　　沈妧疑惑地看向他。

　　江鞅故意单手持枪，转了转手腕：“枪太重，手有些累，跟你换换。”又问了一遍，“会用枪吗？”

　　大概因为C国禁止持枪的大环境，不会用枪并不丢人，沈妧这次倒是很诚实，摇了摇头，坦诚道：“不会。”

　　江鞅伸出手：“过来，我教你。”

　　沈妧迟疑了一下，走到江鞅面前，背对着他。

　　江鞅从她身后握住她的手：“记住，左手托住步枪，右手扣住扳机。”

　　沈妧整个人被围住，后背紧紧靠着江鞅宽厚的胸膛。她早已没有嗅觉，也早已感受不到体温，但此刻却似乎嗅到他身上浓重的男性气息，和温热的躯体。她有些不自在。

　　两人此时的姿势如果从后面看，就像是江鞅从身后抱住沈妧，将体态较小的她完全笼罩在怀里，不像才认识几天的人，更像是相处多年熟悉彼此的恋人。

　　江鞅把她无意间放在枪击拉柄前的拇指移开：“大拇指要放在枪侧，否则开枪的一瞬间，枪击拉柄的巨大冲击力，会让你的拇指直接断裂。”

　　沈妧听话照做，罕见地乖巧。

　　江鞅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在她基本掌握后，松开了手。

　　充满男性气息的怀抱一离开，沈妧紧绷的心弦终于放开，心里没由来地一松。刚才压力莫名其妙的厚重，比她发现亲人全部高烧时更甚，打丧尸都没这么疲惫。

　　还没高兴太久，身后躯体猛然再次靠上来，她重又落入那个宽厚的怀抱，紧接着两只手都被紧紧覆住，长枪被迅速抬起，枪口对准一个女人。耳边声音明明很温润，却带着股不容忽视的震慑：“别动。”

　　沈妧整个人一瞬间从头僵到脚。

　　那个女人刚才见他们一个专注教学，一个专注学习，没注意到自己，抓住机会，脚下一步步往门口挪，想要逃跑。

　　谁知江鞅看似放松紧惕，实则一直暗中留意他们每个人。她一动，江鞅就立刻发觉，就着沈妧的手顺势举枪。

　　女人浑身一抖，哭丧着脸躲进旁边男人身后，再不敢有异动。

　　江鞅这才真正松开沈妧，不急不慢退后两步：“这边就交给你了。”

　　沈妧背对着他，点了点头。

　　江鞅笑了笑，垂下的手臂不自觉动了动。他的速度其实足够在女人逃跑之前抓住她，没必要选择用枪恐吓，但他在明知道后者会不可避免和沈妧亲密接触的情况，仍然下意识选择了后者，没有一丝迟疑。

　　他抬了抬金丝眼镜，略微深思，走向加油位。

　　沈妧偷偷侧过头，看江鞅真的离开，回过头大口松气，仿佛劫后余生。她实在无法习惯别人过分侵入她的安全空间，一旦与除自己以外的人距离过近，就会有种被侵略领地的不适感。

　　可是和江鞅之间的意外亲近虽让她不适，却和领地被贸然入侵的不适有本质不同，更像是想要展示领地但又害怕对方不喜欢。或者是别的什么，她说不清那种滋味。

　　好一会儿，她没忍住又看一眼，江鞅正站在车右后方扶着油枪加油，凝视着油罐上的数字，耐心回应车里两个老人的话。

　　沈妧一把扭过头，后知后觉明白所谓枪太重手太累，其实都是他知道她不会加油，照顾她脆弱的自尊心故意找的理由。

　　早已感受不到任何温度的沈妧这一刻突然感觉脸上久违地发烧。

　　再回过神时，面前这帮人□□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看。

　　沈妧噎住，半晌，她抬了抬枪，凶巴巴道：“看，看什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