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梦非梦无蝶醉》木叶紫竹

32、学艺

　　珠爷爷很忙，但他言而有信，总是忙里偷闲，教我一些东西。比如，他要整一块地之前，会先很用心的教我怎么用爪子耙地，比方说从哪个角度挥爪子更省力更快捷，还专门空出一小块地给我练习。然后他就忙他自己的事情去了，等到他再想起我，差不多已是要回去睡觉的时候了。我心里记挂着断断，总想早点学好本领好去救他，对于珠爷爷交代的任务自然是百分之两百的完成。珠爷爷看到我血迹斑斑的两爪时沉默了，他把我带到那片开满蓝白色小花的山谷里，像断断一样把草捣烂，敷在我受伤的爪上。
　　我想到断断，话里不由得带了哭腔：“珠爷爷，爹有在等飞飞吗？”
　　珠爷爷用爪子小心翼翼的按了按我的头：“好孩子，慢慢来，你爹会一直等你的。”听了他的话，我略觉安心，头一歪，就在珠爷爷的爪下睡着了。
　　我在我的蚌壳内醒过来，爪子已经不疼了，醉仙草还真管用。珠爷爷的呼噜打得震天响，我不由得佩服自己，在这样的环境里竟能不受影响的睡了大半宿。轻轻地飞出珠爷爷的寝宫，我在湖底跟那些水草玩了一会儿，觉得肚子饿了，就往种满醉仙草的山谷飞去。我高高的飞在漆黑的夜空中，夜风从我身下呼啸而过，把我送上了更高的空中，很快我就到了目的地。在空中盘旋飞了几圈，我特别喜欢这么飞，因为我告诉自己，圈起的地方，都是我的地盘。当然，这样的结果就是，我飞的越来越大圈。^_^
　　我又乐此不疲的飞了两圈，才瞅准一朵半蓝半白的小花俯冲下去。嘴里叼了那棵醉仙草飞到半山腰那块岩石上，三两口吃完，又去瞄准下一棵。等到我觉得玩够的时候，也差不多吃饱了。拍着圆鼓鼓的小肚子，我看天色尚早，就往那个黑乎乎的大洞口飞去。今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没准断断就来接我了。
　　我在山洞的那边等了又等，直到太阳耀眼的光线，穿过黑林子厚厚的枝叶，弱弱地照在地上，断断还是没来。我告诉自己，也许，他明天就回来了，就拍着翅膀往回飞。
　　珠爷爷变成人类的样子等在洞口，看到我他笑了笑，也不问我去哪了。我赶紧收起翅膀落地，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看他。珠爷爷看起来很和蔼，应该不是来责怪我把他湖底的水草当荒地开垦了。他冲我招了招手，我又仔细看了看他的大眼睛，没有发现任何危险的信号，才展开翅膀飞到他手上。珠爷爷看了看我的爪子，从怀里拿出一颗很小的红色果子，用手指捏破，把红色的汁液涂到我俩爪子上。两爪子顿时无比清凉，舒服的紧，我眯起了眼睛，不小心看到珠爷爷拇指与食指之间剩下的果渣，不由自主地瞄准，然后快速地啄过来咽进喉咙。冷不防头上挨了一下，那果子就卡在我喉咙里面，上不来下不去了。把我难受的，只好梗着喉咙拍着翅膀甩脖子，想把刚吃进去的东西弄出来。忽然听见珠爷爷一声轻笑，他手上神奇地变出一碗清水：“你这贪嘴的孩子，过来吧。”我急忙扑过去大口地喝水，终于把喉间的异物咽进去了，这才有空想，刚才要不是珠爷爷打了我一下，我才不会噎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给他。
　　珠爷爷忍俊不禁，他伸出手指点了点我的脑袋：“你呀！以后可不能这么贪吃。这果子是给你疗伤用的，这你也吃。”疗伤的就不能吃么？我最爱的零嘴不也是断断给我治爪子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吗？想起断断，我不由有些黯然，抬起脑袋盯着珠爷爷：“珠爷爷，昨天您教的飞飞已经会了，今天教飞飞什么？”
　　珠爷爷把我带回他湖底的寝宫，进了一间我从没到过的房间。就在那里，珠爷爷开始教我认识文房四宝，学习人类的语言和文字。珠爷爷说，因为断断是被人类抓住了，我要去救断断的话，就得听得懂人类说话，看得懂人类的文字。我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一定要救断断。
　　珠爷爷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前，我站在他肩上，看他熟练地执笔，把他的动作牢牢记在脑里。珠爷爷侧首看了看我，说：“在人类眼里，你是”他顿住了，仔细看了看我，我看着他的两只大眼睛逐渐聚拢在一起，成了斗鸡眼，好恐怖！！吓得我一时失足，差点摔地上。我拍着翅膀飞到书桌上。从我这个角度，珠爷爷的斗鸡眼是恢复了，不过他看我的表情还是很奇怪。
　　“算了。不说你了，说你爹吧，在人类眼里，你爹是雕。”他提笔在雪白的纸上写下一个字。我飞回珠爷爷的肩膀，把那个字记在心里。我爹是雕，我自然就是小雕了。我第二个认识的字是“人”。我看着珠爷爷写下的这个字，一撇一捺，好简单啊，比我们简单多了去。珠爷爷写好一个字就告诉我意思，教我念几遍。刚开始我觉得很拗口，舌头老打结，慢慢地，我也摸出规律，说的也就有模有样了。就这样，珠爷爷一个字一个字教我读写。我兴起的时候，就用爪子沾了墨水，在纸上写字，可惜的是，脆弱的纸张很快就被我尖锐的爪子抓破。后来，我想了个办法，就是用翅膀上的羽毛沾墨汁写，果然好多了。就是墨汁的量不太好控制，经常是我一笔挥下去，一张白纸上就都沾满墨水。
　　十个日出的约定早就过去，我依然每天早起，到山洞那边去等断断。我想，断断知道我在等他，没准就回来了。对了，我换羽毛了，是太阳的颜色，金色，只除了脑门上留了一撮黑毛。这还是有天要飞入湖面之前无意中看到倒影时发现的。令我忧心的是，我的个头一直没再长，嘴巴倒是长了，而且在我的磨练下，又尖又利。
　　这样大概过了两个月，我学了许多字，基本的阅读也比较顺畅了。有一天早上，珠爷爷突然跟我说他要去会朋友，要离开三天，那地方我去不了，要我好好在家里读书习字。我看着他的眼睛，确信他不是要把我丢下之后，重重地点了点头。珠爷爷走之前，给我留下了一大缸墨汁。我看了有点汗颜，我是很浪费墨水没错，但也没必要给我留这么多，才三天而已。恭恭敬敬地送走珠爷爷，我忽然想起这里就剩我自己，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了！我兴致勃勃地回到书房，准备开始练字。收起翅膀站在墨水缸边沿，我心想：呵呵，这么多的墨水，怎么都用不完吧？
　　于是，我毫不客气地把整个翅膀伸进缸里，出来时发现湿了的翅膀太重，习惯性地抖了抖全身的羽毛，甩了许多墨汁出去。仔细一看，不得了了！我把珠爷爷宝贝的字画给弄脏了！！珠爷爷曾得意洋洋地对我说，那字画是人类某个大文人的真迹，他费了好大劲儿才到手。谁跟他要他都没舍得给。
　　这下糟了，我赶紧飞过去，小心翼翼地用翅膀轻轻一扇，顿时我后悔极了！只见整张字画都跟墨汁一个颜色了。我一时情急，用了刚才浸满墨汁的翅膀。
　　飞回墨缸边，我头大地盯着那副黑色的字画，怎么办呢？要是珠爷爷回来发现他最宝贝的字画被我一扇给毁了，会灭了我的！脑海里浮现他暴怒的样子，我浑身打哆嗦，这可怎么办？！我焦急地在墨缸边沿来回走动，希望能想到办法。我越走越急，爪下不由得多用了一点点力，我发誓，真的只有一点点！没想到，我爪下的墨缸发出“哗”的一声，碎了。而我也没反应过来，被墨汁淹了个正着。
　　站在墨缸碎片中，墨汁已经在整个书房蔓延开，深度刚好淹没我的爪子。我这样站了许久，觉得很茫然，像做梦般不真实。墨汁从我的眼角滴下来，糊了眼睛，我不敢甩头，只轻轻用翅膀抹了抹，我意识到：这下惨了。
　　我叼了张白纸，在上面工工整整写了“对不起”三个大字，顺便留下我的爪印，贴在了书房门口。做完这些，我赶紧展开翅膀，用最快的速度离开珠爷爷的寝宫，飞回我跟断断的巢穴。
　　断断不在，那里还是空落落的。早上起来后我还没吃过东西，这时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我想起醉仙草，口水都快流下来，但是闯了那么大一个祸之后，我想，短期之内，还是不要回去了。不然，珠爷爷盛怒之下可能会扒了我的皮，然后烤了吃。唉，肚子好饿。我习惯性地磨着爪子和嘴巴，无奈地再次想起断断，如果他在的话，我永远都不用愁吃的。
　　我忍了又忍，终于没能忍住饥饿。忽然想起断断曾经说过的果树，现在没准已经结果了，我眼睛一亮，想也没想就往那处悬崖飞去。找了好一会儿，在我觉得快饿死之前，才在重重石林后找到一颗小树，上面没有一片叶子，但是结了五个红彤彤的果子。我叼了一个，找了块看得顺眼的石头，迫不及待吃了起来。断断从不骗我，这果子果汁丰沛，甜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酸，太合我的胃口了。我一口气吃了三个，另外两个我也顺便摘下来，找了个通风干燥的地方埋起来，打算留给断断吃。
　　我在空中慢慢拍着翅膀，思考着接下来要做什么。忽然远处一个白色的小影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是只兔子，想到鲜嫩兔肉的美味，我的口水随风拉了好长一条线。锁定目标，疾速俯冲下去，我一爪子就抓到了那只小白兔，然后飞上空中。小兔子在我的爪下不停挣扎，我找好一个地方，看了下附近没有危险，便缓缓降落。小兔子在我的爪子下一动不动，我正要学着断断用尖爪抓断她的咽喉时，忽然看到她红通通的眼珠害怕地看着我。
　　我这一爪很久都没有落下去。看着她的眼睛，我觉得她挺可怜的，顿时失去了胃口。如果我吃了她，她爹会很着急吧？我一松爪子，放开了她。看着她疑惑地跑远，我远远地跟着，确定她回到家才又继续我的狩猎。此时太阳已经挂到了空中，我没有再看见任何猎物，于是越飞越远，已经远远出了以前断断带我飞过的范围。就在我开始后悔放走那只小兔子的时候，我灵敏的鼻子闻到一阵从没闻过的香味，循着香味，我找到了一个小木屋，木屋前有棵树，树下有一堆火，火上烤着的一只野鸡。这就是香味的来源了。
　　我瞅着四下无人，一把抓起烤鸡飞上屋顶，狼吞虎咽起来。是我从没吃过的味道，但是很可口，我喜欢。很快，一只烤鸡都进了我的肚子。我满意地看着一堆骨头，回头再看看空了的烧烤架子，总觉得做错了什么。这，好像就是人类说的“不问自取”吧？不行，珠爷爷和断断说这是不对的。我用翅膀扒着脑袋想了想，也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人家抵这只鸡。忽然想起刚才经过的山壁上开着几朵很漂亮的花儿，忙拍着翅膀去抓了一大把，放在火堆边。
　　飞了大半天，吃了一只烤鸡，这会儿我觉得有点渴。眼尖地瞅见屋角下放了一只小瓦罐，飞过去一看，里面还真有水。我把我的长嘴伸进去。让我生气的是，饶是我这么长的嘴，也没能喝到瓦罐里的水。我脾气上来了，不让我喝，我偏要喝！绕着瓦罐走了几圈，我发现不远处有几个小石块，灵机一动，珠爷爷每次回寝宫，湖水都会上涨，那我放几块石头进瓦罐，水不就上来了？！！想到就做，我飞过去叼起一个大石块往瓦罐口投去，“哐”的一声，大石块卡在罐口。我又绕着瓦罐走了一圈，发现是石块太大，进不去，于是把大石块叼下来，换了小块的。不出我所料，这次石块很顺利地进入瓦罐里。我看着水位果然上升了一些，兴奋地拍了拍翅膀，更起劲地叼起石块。很快，水到了瓦罐口，我得意地看着眼前的水，慢条斯理地喝了两大口，是雨水，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