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芍药夫人芍药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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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个人，四人抬一口大木桶，众人兴高采烈地跟在两个大桶后面，闹闹腾腾地向天香面馆而去。未至面馆，早有人迎了出来，仔细一看，来人中竟有面馆的掌柜。天香面馆的掌柜约四十开外，微胖，头戴厚毡帽，身着富贵长棉褂，脚蹬虎皮鞋，整个就像一头毛茸茸的小熊，让人看着就暖和。他略带焦急的眼光一下子瞧见那两只大木桶，登时喜出望外，语气颤抖，有不敢置信的惊喜：『是……雪鱼？』
一书生上前一步笑道：『正是！』
一干人等进得面馆，正是用膳时刻，尽管外面天寒地冻，漫天飞雪，面馆内却坐满了食客，百年老店的名声由此可窥一斑。许是听到消息，所有人不论食客抑或是店内的小二都一哄的过来看热闹，瞬时把宽敞的大堂堵得水泄不通，楼上没及时下来的人密密在栏杆处站了一排，雅阁的窗户也齐刷刷的打开了，探出头往下看。
掌柜的见无法前进，遂着人拿了小网出来，细心揭开一小块覆盖在木桶上的特制渔网，往桶内捞了一把，两个人一起上前提出一网雪鱼。雪鱼离开了冷泉水，全力挣扎起来，两个小厮使尽全力，方能堪堪站住脚，两人又迅速把小网放入一旁装着冷泉水的小桶，合力抬起小桶腿不带歇地向后堂跑去。掌柜的眼见两个小厮的身影转进后堂才舒了一口气，见众人兴致高昂，索性命人将大堂中央的桌椅往两旁挪开，把两个大桶往腾出的空地一放，让众人尽情观赏。
雪鱼劲儿大，众人刚才在冷泉都是已经领教过了的。话说赵一网那一网撒的可真及时，不等众人惊叹完，赵一网的身子便平白的飞了出去。原来，被困在网内的雪鱼四处冲撞，力气之大竟生生把站在泉畔正在收网的赵一网带飞了出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白影一闪，苌蓼一手运力扯住渔网，另一手将赵一网托起再施以巧劲送回平地。上官月忙上前，两人同时运功，合力收网，早有伶俐的小厮从一旁的木屋中搬来两只大桶候在一边。且看那两个大桶，高约一米五，下宽上窄，外表面裹着铁皮加固处理过，桶边还系着细密的小网，跟捕雪鱼的渔网如出一格，是面馆预备好用来蓄养多出来雪鱼的。一网下去，饶是这样的大桶也装了两桶。
话说众人回到面馆，两桶雪鱼也搁在了大厅内。不知谁嘘了一声，厅内突然安静下来，只听见“咚咚咚”声响不断，竟是雪鱼不停撞击桶壁发出的声音。站在高处的人亦可清楚看见桶内不断有雪鱼跃起，想要挣脱桶口的细网，银色的鱼鳞映着厅内的烛光，流光溢彩，煞是炫目。霎时，面馆内又沸腾了起来。
上官月静静被挤到角落，默默听同去的书生们在那边添油加醋说着刚才捕鱼的经过，她忽然觉得好生无趣，他们自笑闹他们的，跟她毫无干系。这世上，本就跟她无关的啊，她只是误闯的灵魂，找不到回家的路。
『大嫂？』苌蓼刚被掌柜叫住耳语了一阵，回神才发现上官月已经到了角落里，她脸上的茫然和绝望让他一阵心惊！不顾身份便抓住她的手。触手却又是一惊，『你的手怎么了？』**********************************************
掌柜的女儿——称心姑娘提着灯笼，上官月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从面馆的后门进入一个安静的院落。喧闹声瞬间消失，强烈的对比让人产生一种时空变换的迷失感。
万籁俱寂，唯有雪花落下时发出的沙沙声。但见院内有翠竹几许，红梅几株，另有许多矮小的花草点缀其间。越过一小拱桥，迎面的土丘上种了一片整齐的树墙。穿过树墙，风被阻挡在外面，时间仿佛突然静止了一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雪花飘到了这里即刻融化成雪水。脚下粗糙的青石板路两旁种满披针叶植物，高约一米，枝顶上开了朵朵白色的花，花大且美。
上官月疑惑地停下脚步，这是……芍药？不可能吧？芍药的花期是在四、五月份，眼下可是十一月了。但眼前这花，跟她家花房内悉心养着的白芍药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的。花母喜欢种花，大姐夫追求大姐那年特意花巨资在院子内建了个花房以讨好未来丈母娘。花房内的花种类繁多，其中不乏各品种的花中之王牡丹和一花之下、万花之上的芍药，所以上官月对芍药并不陌生。
走在前面的称心不知何时也停了下来：『家兄酷爱摆弄花草，些微雕虫小技，倒让夫人见笑了。』
上官月轻轻笑道：『称心姑娘过谦了，令兄的巧思可谓天下少有，焉能以雕虫小技概之？且说他巧用树墙造出如此天地，竟能生生改变节令，令花中之相在此寒冬中怒放，此乃常人所不能及，我敬佩不已，又岂敢存有轻视之心？』
称心听她这么说，扑哧一笑，语气陡然轻松了许多：『我哥若知道有人如此夸他，还不知会怎么高兴呢。』
上官月张开双手深吸一口空气中的香气。不知为什么，到了这里后，她的情绪竟异乎寻常的放松了下来，白日间的痛苦心酸，伤心难过，此刻已经无力顾及，好想，好想安静地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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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天已大亮，阳光透过窗格子洒在床前的地上，晕开一个个耀眼的光圈。空气中流动着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使劲一嗅，花香若有似无，骚动人心。偶尔传来几声悦耳的鸟鸣，益发让人觉得如梦似幻。
撑起身子，手上感觉颇为奇怪，低头一看，两手心都裹了纱布，动动手指握握拳头，虽微微有些疼，但竟也十分灵便，让人着实难以想象，昨晚再度回面馆时这双手血肉模糊的惨状。昨晚？大片的芍药……记忆慢慢回笼，上官月拧起眉头，如果没记错，她似乎晕倒了。苦笑一下，称心姑娘没被自己吓坏吧。
『醒啦！』
被突来的人声吓了一跳，抬眼，床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材娇小的美妇人，正笑意盈盈望着她。待美妇人主动拾起她的手把脉，上官月才回过神来，眨了眨眼，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又碰上一位武功高手了，看她敛眉垂眼端端正正的样子，“大家风范”这四个字自动浮现在上官月的脑海里。
眼前这位美妇人，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头长发高高挽起，发上别了一朵犹带露珠娇艳欲滴的芍药。眉细而长，眼光而溜，容如秋月，色似桃花，逸致翩跹，鸿惊龙游。好一个娇美娘子。
老天真不公平，有些人，长得漂亮也就算了，连武功出类拔萃。长得漂亮点武功好点倒也不顶稀奇，但医术竟也很不错的样子，就如眼前这位，那就太让人眼红了；反过来看有些人，不但莫名其妙独自一人掉到陌生的世界别人的身体里，醒来时还是带伤的，伤还没好立马被送出去嫁人，嫁了人好不容易喜欢上个男人，又冒出个女人跟她抢老公，好死不死的她老公竟背着她光明正大地找小老婆，她要上法庭告那该死的狐狸精破坏别人的美满家庭，告那臭男人重婚罪……
上官月神游之时之际，美妇人已帮她拆开纱布，涂上一层透明的药膏，又熟练地用干净的纱布缠好。
『手上的伤休息两日便可痊愈，切记这两天伤口不可沾水，否则，』她的眼光在上官月脸上停顿一下，『会留疤痕。』
上官月有些好笑地应了下来，不管怎样，她倒也不想在自己的身体上留下难看的疤痕。
双手接过美妇人递来的药碗，她礼貌地开口道：『多谢相救，不知要如何称呼您？』
美妇人似是一愣，转而笑开了：『你可是单名一个月字？』
上官月乍然听她如是说，猛地一惊瞪大双眼，『您怎么知道？』
『你跟你娘长得真像。』美妇人见她诧异，浅笑道：『姑娘莫慌，我跟你娘是旧识。你且趁热先喝药汤，待我慢慢讲给你听。』
上官月略一思索，便仰头一口喝尽碗中的汤药。两个人的实力差太多了，若这美女真的要害自己，她根本无法反抗。
『你果然是她的女儿！』美妇人接过空碗，也不见她手上有什么动作，碗就飞到五米外的桌子上。见上官月一脸惊羡的表情她竟然脸色微红，『傻丫头，你羡我作甚，你娘当年武功可比我好多了。』
上官月见她三句不离这个身体的生母，显然认识上官月亲娘。不过，美妇人的话却让上官月疑惑了，若她没有记错，春儿说上官月的生母是上官洵的通房丫头，一个丫头会有绝世武功？疑惑中她只好淡淡道：『不瞒您说，家母在我出生时就过世了，我对她并无印象。』
美妇人听了她的话良久不作声，伸手在她发上轻抚：『你爹是这么跟你说的吗？我早跟你娘说过，上官洵那酸书生不可信，真是孽缘啊！傻丫头，我不知怎么跟你说，不过，你娘还活着，日后你若见着她……算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娘这些年也不容易。』她的声音渐低，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哀伤。
上官月满是惊讶，下意识的问道：『我娘？是谁？』
只见美妇人回过神对她笑道：『你娘叫玉无暇，白玉无瑕，武功卓绝，二十年前也曾轰动武林，可惜你娘不爱少年侠士，只爱白面书生。不然又怎会……我比你娘小几个月，你便唤我一声凤姨好了。倒是我占了好大一个便宜，多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侄女。』
上官月也不问她为何转换话题，倒是对她的年龄感到十分意外，毕竟她看起来才二十出头，竟已有三十多岁，这保养也做的太过了吧？！顺从地唤了一声“凤姨”，她可是个有钱的大夫，多少自己不吃亏。只是没想到，上官月的身世还有这样的内幕。这以后见了上官月的母亲要怎么办？难道说：你好，我暂时借住你女儿身体，等我回去再还你……
美妇人确是真心为这声凤姨高兴，待上官月梳洗好后兴冲冲拉了她跟家人同桌吃饭。
饭厅也不远，穿过两道小门向右拐个弯就到了。她们到的时候饭厅内已有两人，一个是天香面馆的掌柜，另一个则是昨夜领上官月进林子的称心。称心一脸馋样的看着桌上的饭菜，看上官月进来进来就腾地跳起来：『娘啊，夫人的手没事吧？』
『没事没事！有你娘这个大神医在，包管还她一双白白嫩嫩的小手。』凤姨热情地拉着上官月为她介绍：『月儿，这是你牛叔和称心丫头。牛哥，你还记得玉无暇不？这是她的女儿。』凤姨回头对上官月道：『我和你牛叔跟你娘确有一段不浅的渊源。当时我还说定要生一个像你这样美丽的女儿，可惜你牛叔不争气，先是塞了这么一个，』她指着端菜欲进门的清秀男子，『这么一个差强人意的小子进来，然后是称心这丫头。唉！一次比一次叫人沮丧。』
『娘~』
『凤儿……』
称心满脸不依，而牛叔则是一脸尴尬，一副好口才到了凤姨这儿完全没了发挥的余地。上官月被他们这一家子的各种表情逗笑了。『称心这样很好。』她这么说，心里也是这样认为。女孩子没必要长得太漂亮，她顶着二十一世纪那张跟现在比只能算是普通的脸活了二十多年，不也挺滋润的。
称心一把拉过上官月：『月姐姐，不要理会我娘。你还不认识我哥吧。这儿的花可都是他一手种出来的！』称心指着呆立门口的男子，一脸自豪。不知不觉，她跟上官月姐妹相称了起来。好温暖的一家人，上官月笑着看他们。
凤姨甩了个白眼过去：『臭小子，还不进来，等着当门神呐？』男子这才举步而入。上官月见他满脸通红，不由暗笑他脸皮薄。不过，有这样的娘亲，估计其他人脸皮厚不到哪里去——因为现有的记录太难以突破了！
在凤姨的笑骂中上官月加加减减提炼之后，终于知道称心她哥叫牛奕，小名如意，性格内向（小时候被当成女娃养，后天摧残而成），擅长种植花草和厨艺，不喜练功，可内力很不错（凤姨本来是说“内息还凑合”，上官月察觉出她语气里的自得，便自动提升了几个等级）。看看牛奕，除了性别，全身上下当真没有一处像个男人。凤姨显然为此甚是得意，真让人哭笑不得。上官月微微笑着，这样的男子，搁在她那时代，可是炙手可热的新好男人啊。
坐定之后，上官月看到桌正中央一大盆汤圆，吃惊地问道：『今天是……冬至？』
『可不是嘛！月姐姐，快尝尝我哥独创的百花汤圆，我可是一早就等在这儿了。』牛奕刚盛好，称心献宝似的端给了上官月。
花无蝶的家乡是闽西南的一个小城，冬至这一天，小城里的人都会全家动手，包冬至包，搓汤圆。只需半天功夫就能吃上热乎乎的冬至包和各种口味的汤圆。小城里有一种说法，冬至这天吃汤圆便意味着大了一岁。早年花家日子辛苦，总盼着孩子快点长大，每年到了这一天，花母都会给孩子们仔细盛上一碗香喷喷的汤圆，嘴里念着：吃了汤圆，圆圆满满。又长一岁喽！
花无蝶本来是喜欢吃汤圆的，可十三岁那年秋天初潮来了之后，突然意识到长大的可怕，此后便再也不愿吃汤圆了。到后来，即便知道不吃汤圆，岁数照样会长，也再没有吃过。因为，没有了吃汤圆的兴致。长大了，心也变大了么？以前喜欢的东西现在也变的不那么喜欢。有些甚至可有可无。
花无蝶，我是花无蝶啊！爸、妈，大姐二姐三哥四姐小妹，你们在哪里呀……千言万语，化成泪水爆发出来。
『月姐姐……这个真的很好吃……我……我没骗你…真的！…你不想吃，不吃就是，不用哭……』称心在一旁手足无措，见上官月没有丝毫止住的趋势，求救的眼神转向亲娘，却在收到她娘吃人的眼光惊跳起来：『娘，我没动，您给我的催泪丸我都还没机会用……呃，我是说，这碗汤圆绝对没有加料！我保证！』
凤姨狐疑地看着她：『哭穴？』
称心忙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没有没有！』
牛家四口面面相觑，不知道上官月这是怎么了。
被这一家人无辜的眼神逗笑，上官月用宽大的袖子擦干眼泪，低声道：『牛叔、凤姨，不要怪称心，我，只是很想家。谢谢凤姨，还有牛叔、牛奕大哥和称心妹子。』
凤姨一把拉住上官月的手，眼里有说不尽的疼惜：『你这孩子，吃了不少苦头吧？往后你尽管把这里当成自个家，想家了就回来，想吃什么让如意给你做。有凤姨在，绝不会让人把你欺负了去。』
除了感动，上官月不知道能说什么。牛奕的百花汤圆果然非常可口，上官月和称心各吃了三大碗都还意犹未尽。凤姨笑吟吟的看着上官月，忽然眉头一皱：『奇怪……』却又低头不语。
饭后，在凤姨的示意下，上官月跟随她绕过芍药居到了另一处单独的院落。一进门就可以看见各种长势喜人的植物，上官月东张西望，没有一个叫得出名字，大概是什么珍惜药草。
『来，这边。』凤姨冲上官月招了招手，上官月走过去一看，是一株盛开的蝴蝶兰，白色莹粉的花瓣上有两个小黑点，黑点周围蔓延着几道暗淡的金线，组合成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你闻一下花香。』凤姨采了一朵花下来嗅了嗅，递给上官月。
嘿嘿，这花能治百病吗？传说中神医的东西都很金贵的。上官月接过花朵放在鼻子底下使劲一吸气，独特清新的香气立刻充满她的鼻子，这味道，怎么那么熟悉？不等她仔细思忖，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心□□发出来，『啊~』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芍药夫人芍药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