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对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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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顾南真轻轻瞟了他一眼：“小侄子，那块手表被你娘卖到哪里去了？”
“我，我不知道！”
“是吗？那你大哥的身体怎么样了？”
孙小妹年纪太小，没弄清现状又听不得这个，立即又哭了：
“小，小姑，大哥病的好严重啊！”
顾南真当然知道孙晓民病的很严重。
在原书里，孙晓民得的其实就是痨病，只不过乡下人没见过世面，而且医疗资源就那么点，于是怎么都查不出来。原主这个大侄子现在的病状还没有彻底恶化，最严重的时候会见天地吐血，更是在耗尽了孙家的家底后还是夭折了。
杨茴香痛煞了这个长子，在儿子快死之前还给他斥整整两块钱的巨资买了个童养媳！结果这个儿媳妇也染了痨病，在孙建民死了后也变得卧床不起，反复吐血。
原书的女主宁雪也就是这个时候发觉到孙家的情况，最终得出了“痨病”这么个推断。她和郝卫文当时本来因为已经送去高原农村改造的原主冷战，因为这件事又凑到一起给柘塘村想办法，这才感情回温以及名利双收。
孙晓军瞪着她，即便自己的腿肚子还在打颤：“你问我大哥的事情干什么？你都不姓孙！你不是孙家人！”
顾南真看了他一眼，笑了：“你和我谁先到的孙家？”
孙晓军没料到她这样说，憋了半天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又听见顾南真说：
“在你叫孙永强‘爹’之前，我就已经叫孙永强‘哥’了。你娘把我坑了不也是因为在她眼里我是家里人，所以随她摆弄吗？”
到了这个时候，孙小妹都不敢哭了，看着哥哥和小姑的对峙，小身子一颤一颤的。
顾南真也不是来打嘴仗的，直接往前迈了一步：
“告诉我，手表卖去哪里了？”
孙晓军咬着牙不说话，他不知道本来是傻子的顾南真怎么就突然这样能说会道，让人无端害怕。但那可是大哥的救命钱，他不能说！
顾南真知道他以及整个孙家是怎么想的，然而她可不同意。手表是易东亭的，这钱也不是孙家的，怎么就成孙家的救命钱了？
“你如果不说，我就把小妹抱走，卖掉！”
顾南真冷冷地说完，就听见大石头后面传来轻轻的疾呼，还好只是短又急促的一声，然后就归于寂静了。孙晓军也没听见。
她当然不会去做那不得好死的人贩子，也不会对这个瘦巴巴的小女孩怎么样，说的话只是为了吓一吓孙晓军。至于孙家，毕竟是不义之财怎么说也不冤。
孙晓军不知道她的真实想法，当然是不敢置信，被吓得不轻：
“你敢？！”
顾南真把孙小妹的小手牢牢攥在手心里，面上含笑地说：
“我怎么不敢？你娘‘卖’我一次，我也卖她女儿一回，不是很公平吗？你现在回头找你爹娘也没用，我抱着小妹就往后山走，我把人家都谈好了，你们根本来不及！”
她紧紧盯着孙晓军，过了很久对方终于松口，含糊不清地说了一个地名。
“说大声点。表就不是你家的，现在知道心虚了？”
孙晓军憋红了脸，这才大声说：“没有卖！给了民兵队长穆三，换了二十块钱！”
在这会儿，“卖”可不是一个能轻易说出口的词，就连村民私底下卖东西的黑市上也都说的是“换”东西或者“换”钱。孙晓军也不过是换了一个说法，其实大家心照不宣。
这二十块钱放到这会儿，还真是大手笔。
顾南真却知道易东亭的那只手表大概率远远不止这个数，也对孙家人的眼力见无言以对。
她由着孙晓军把孙小妹牵走，看着他们往回走，然后绕到大石头后面：
“你不错啊，挺安静的……欸？你叫什么？”
小男孩眨巴着眼睛，半晌才说：“曹小栓。”
她往下坡的路走了几步，发现曹小栓离着几米远的地方还在盯着自己。
“你干嘛？”
曹小栓缩缩脖子，之前还神气活现的小孩现在仿佛矮了半截身子：
“你好凶啊，易叔知道你这么凶吗？”
这就叫凶吗？也不是她想莫名其妙刚穿越来就差点死掉，还顶上一个偷东西的黑锅罪名啊？她总不能哄着那两兄妹讲话，让他们把手表换回来吧？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她欠了易东亭不止一个人情？
顾南真哈了一口气，暖了暖冻红的手，紧了紧衣服往山下走去，突然听见曹小栓在后面惊呼：“咦？你摘的那些果子和树枝呢？刚才还堆在这后面呢！你别走啊，你不是要带回去种的吗？！”
那些果子和枝叶当然是已经被顾南真收进空间里了。
*
顾南真和曹小栓往回走，进了易宅就见到一个上身着五八军服的男人坐在轮椅上，正在等着他们。
男人有着刀削般的眉和笔挺的鼻梁，虽然坐着但很容易让人发现他的身形颀长且肩背宽阔，隐约流露出强硬的姿态。这在六十年代应该是很少见的事情，大多数人要不是瘦巴巴的一根杆子，要不是从小做苦力活被生计的重量压的矮矮壮壮。
这就是易东亭？
“易叔！”
曹小栓狗腿地跑去了男人身边，顾南真把之前晾在桌上的水碗拿起来，咕噜咕噜地往肚子里灌水。
男人看着她，直到顾南真喝完水抬头与他对望了几秒，才说：
“吃饱喝足了？”
他的五官冷硬，语调平静又淡漠，有些生人勿近的疏远，细品之下还有些许并未掩藏的不耐烦意味。总之是没那么友好的。
顾南真明白，易东亭显然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处境，他对她的印象估计还是莫名其妙爬到他床上的一个陌生姑娘。
“没呢！”
她对上那张英气但冷漠的脸，居然大大方方地笑眯眯答道，一大一小两个人顿时愣住。
“没吃饱！小栓，厨房在哪里？”
易东亭见本来一如既往在自己身边乖乖站着的曹小栓一溜烟跑去厨房，丝毫没有拖沓就抱着三个大馒头又跑出来给了面前的姑娘，一时间也哑口无言。
他疑惑地看了一眼真的坐在桌前，正在认真吃馒头的顾南真。算上现在他们只见了三次，第一次这个姑娘爬了自己的床偷了自己的东西，第二次她半夜敲开自己的大门又晕倒在自己的面前，第三次就是在自己的面前旁若无人地大口大口吃馒头。
还有小栓是怎么回事？
顾南真感知到坐在轮椅上的易东亭投来的质疑视线，在吃馒头的百忙之中抽空说了一句：
“吃你几个馒头，不介意吧？”
易东亭今年三十一，面前这个姑娘怎么看也就十几岁的样子，这样年纪的丫头十个有九个在他面前支支吾吾的说不上话，哪个有这样的尖牙利齿？他当下就立了眉头，视线却在对方身上薄破的棉袄上停顿几秒，没了话。
“我叫顾南真，顾就是那个顾，南边的南，真假的真。”
顾南真的确是饿坏了，还有些头晕。她三两下就把两个馒头眼下了肚，把最后一个馒头递给了曹小栓：
“两个馒头顶饱了！还有一个你吃吧！”
曹小栓立刻眼睛发光，手还没伸出去，就听见易东亭的声音。
“小栓不喜欢吃馒头。”
易东亭的话音未落，曹小栓的脸色就变了，哭丧地又把手背到后面。
顾南真用诡异的眼神看向易东亭，对方倒是真的一副非常认真的神情。
然而，这个时代这个年纪的中国男孩女孩哪里有嫌弃白面馒头的？易东亭难不成是一直被曹小栓的家里人唬住了？殊不知人家只是怕自家孩子把你给吃穷了！
“小栓喜欢吃，他刚刚还吃了呢。”
顾南真的眼神示意被曹小栓尽数掌握，他偷偷看了一眼面露迷茫的易东亭的脸色，当下也不愿意扭捏了，直接接过馒头，猛地咽了一口口水就大口大口吃起来，脸颊都变得鼓鼓囊囊的，仿佛一只往嘴里藏榛果的小松鼠。
他转过头对愣在原地的易东亭，不好意思地道：
“咦熟，俺挨次卖头。”
“小栓的父母担心麻烦你，才让小栓在你面前装作不爱吃馒头的样子，实际上孩子爱吃极了，你之前一直都没有发现吗？”
易东亭看着顾南真摸了摸曹小栓的头顶，抬眼时亮亮的眼睛正好与自己对上，下意识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对曹小栓严肃道：
“喜欢吃就多吃，早前让你吃，你偏不吃，合着是瞒我？！你爹怕麻烦又是什么说头？你说不清楚，就让他来跟我说！”
“你自己迟钝，还怪小栓啊？小栓说你是他的大英雄呢，你怎么还凶他？”还把人家老子一起给训了，真是好大的排面。
最后这句南真还是没说出口的。
他训人的时候看着凶得很，曹小栓在她面前鬼精鬼精的，现在也唯唯诺诺了。顾南真却看出来易东亭明显只是为了给自己找台阶下，于是“仗义出声”。
男人黑着脸看过去。
顾南真却又道：“对不起，我知道自己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但我真的没地方可以去了。东西是我家嫂子让我偷的，但我哥和我也不是亲兄妹，我肯定是回不去的。我跟我哥都不是一个姓。”
“真的真的！易叔！我今天听到南真姐姐的侄子骂她，说她不是他们家的人呢！”
易东亭一个眼神让刚吃完馒头的曹小栓闭了嘴，他的眸中却多了些沉思。
顾南真只觉得头越发晕乎乎的，自醒来后就有这样的不适，果然还是病了。这一趟出去又是紧张的对峙，但自己的精神还没到能松弛的时候。
她还是强撑着等待易东亭的答复。
寂静的时间比想象中要更久一点，就听见易东亭的轮椅往后院去的声音。
“我把你的手表找回来，你能让我在这里住几天吗？”
她看向宽阔的背，停顿后说：
“易东亭，把手表给你找回来，我就走。”
顾南真听见，易东亭说：“小栓，给你的南真姐姐找间屋子去吧。”
语末，他又侧过头，冷清地道：
“再把早上让你煮的生姜水热一热，你的这位姐姐病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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