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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顾南真把见面的地点挑在了城中的“玲珑堂”。
这名字一听就不够六十年代,也确实早在几年前就被改成了一个更加接地气而且不那么“资本小家子气”的新名字,然而广大本地人不认啊!
尧城的本地人不想认,想融入尧城的外乡人就更不会支持新名字了。一来二去,很多人都快忘了这地名已经给改了,挂在嘴边的依旧是“玲珑堂”。
顾南真在田家借宿了一晚,田家确实人丁兴旺,男丁多的同时还对馥香以及馥香带来的女性客人极为热情。毕竟是田家的“远嫁”姑娘,而且是最受宠爱的姑娘,也是最让田家唏嘘记挂的姑娘,馥香回了娘家就像鱼入了水,那叫一个快活。
曹金乡就没那么轻松了,这个大舅哥那个小舅子足够他喝一壶的。
等到第二天清早,顾南真还跟着田家人一起张罗早餐,在馥香的强烈建议之下,她又做了一次麦香豆浆。整整一大锅的豆浆被人多胃口大的田家人瓜分完毕,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但是说到底,麦香豆浆的搭配只是亮眼在搭配而已,那和手艺其实没啥关系。只要舍得了材料,人人都可以做,六十年代也一样。
顾南真没想过自己能靠当厨子在六十年代叱诧风云,果然还是得种地!
至于养鸡,想到空间里的“叛逆吾儿”,她就心里凉飕飕的。
不是都说小鸡崽子在面对第一眼见到的“生命体”时,才会把对方认作妈妈吗?为什么自家这只蠢鸡会对着没有生命的面膜认妈?!
蠢归蠢,叛逆归叛逆,顾南真还是得养着小鸡。
当然,绝对不是为了养肥了宰掉吃。
*
提前到了玲珑堂,顾南真把瓜从空间里取了出来,顺便逗了会儿蠢鸡。没一会儿就等来了穆三,却没想到他是一个人来的。
她也不会去问原因,总之是把靠墙放的那些黑皮冬瓜指给他看。
穆三凑过去看了两眼,开口的第一个问题依旧是关于顾南真:
“你说你不是尧城人,那这些瓜是从哪里来的?你在尧城捡的吗?”
对于这些问题,顾南真早就准备好了:“瓜是我家婶子的,她又给我地方住,又给我钱,我想给她帮帮忙,也算分担分担。除了这黑皮冬瓜,还有不少其他的东西。”
这就算是“春秋笔法”了,总之是含含糊糊。虽然听着像认真解释,但又留足了空间让人随意遐想。反正很多时候里,人都是靠想象的那一部分做决定的,不管穆三怎么理解的这段话,顾南真以后都能说他给想错了。
穆三斜了她一眼,还没说话,顾南真又一本正经地道:
“我之所以挑这玲珑堂见面,也是因为这里离我家婶子的家近。咱们要是谈不拢,甚至爆发了什么冲突的话,我也能撒腿就跑!”
这话倒是新颖,也不搞什么春秋笔法了,和昨天一样直接。
穆三有点放心了,顾南真到目前为止表现出来的都还是个符合她年龄的爽快姑娘。只是比寻常的人物更大胆不怯生一点,这倒也不赖。
他也是个胆子大的人。没有良好的出身,如果胆子还小,还有什么翻身的可能?
“瓜都留下来吧,我给你二十块钱。不过,以后你要是还要帮你婶子分担,可不能找别人。”
这样的出价绝对算很不错了,说是施舍或者收买都不为过。
穆三还笑了,只是在他瘦削黝黑的脸上看不出有多少善意。
顾南真看他这样作派,心里不太舒服。
这人实在有点麻烦,让人觉得和他走近了只有喝汤的份儿,没准小命儿都被攥在手上。虽然看起来穆三现在过得不错,也都能掌控得了,但老话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不是乱讲的。穆三虽然平日不显,但隐隐有一点“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意思,这可不是一个理想的合作伙伴。
的确在目前来说,到尧城做买卖走穆三这条路子是最合理的,她也会在这条道儿上再走一段路。但只要有机会,一定得散伙才行!
*
顾南真离开了黑市,就去了百货商场。
尧城的百货大楼仅次于国内最大的三家,所以也有“第四家”或者干脆并称“四大”的说法。顾南真去百货大楼其实没什么想法,她也知道自己还不配有什么想法,毕竟自己连但凡一张票证都没有。
去百货大楼,她只是在一楼和二楼转了转,这里多是出售糖果零嘴,还有最最重要的玩具。
家境不错的人家带孩子来百货大楼,小孩子往往会赖在柜台巴巴地痴看电动小车和小枪,当然小女孩也会去够漂亮的玩偶。
顾南真转了一圈的时候,已经成功吸引了一些莫名的实现。的确,丁梅婶娘送她的衣服虽然很好看,但也不是什么牌子货,更别说她的裤子鞋子就更普通了。
售货员多精明啊?看着这个小姑娘不像是有钱来消费的,甭管是♀售货员还是♂售货员都立刻鼻孔看天了。
顾南真倒是觉得很开心,她是真的沉迷逛商场了。
那些专门吸引孩子的玩具们,也不知道是自己自带了时代滤镜还是的确做工用心。她看到第一眼就觉得每一个都好精致,再一想想这可是六十年代,就觉得更厉害了。
但一想到比如自己这样的还在寄人篱下,为饥饱奔波,哪有钱去消费电动玩具?顾南真又有点咋舌。
顾南真为自己唏嘘了一把,就转头上了三楼。
眼瞅着二楼的货品和售货员朝自己行注目礼,只是前者可爱,后者不屑,她还有闲心感慨一下:
现在的百货大楼真的挺良心的,每一层都有单独的消费柜台,食物就放最底层。
二十一世纪的大商场可不管有几层楼,总之都是集中消费,食物也往高处安置,就是为了逼顾客多跑几步,也增大了购入其他商品的可能。
当然了,大家都是柜姐柜哥,还是后世的职业素养更高一点。
等她到了三楼,径直往瓶瓶罐罐堆满了的柜台走去。
*
穆三和顾南真见完面,下午又去忙选址,晚上就没回柘塘镇,宿在东边的巷子里和自家大哥聊起了家常。
穆大听他说穆四抓耳挠腮要娶媳妇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咱家怎么出了这么个活祖宗!从小就没个正形儿,好像天塌了都不关他的事儿,以前忙着追鸡逗狗,现在忙着玩女人!”
“小四和曹家丫头可不是玩儿,他是吃了衬托铁了心!”
穆三只是调侃,穆大却想起来他前几天还为了老四把自己的一块表送出去了。没想起来不要紧,想起来了就帮着心疼心疼:“那表可值不少钱,你还不如自己留着!”
穆大猛抽了几口烟,又很快接着道:“也不能啥都让着他!要不给老四找点事儿做做?”
穆三哈哈一笑:“大哥,你不记得爹是怎么评价小四的吗?他说他是’少爷命’啊!”
一时间,两兄弟都笑了。他们都想起来穆爹曾经多么充满嫌弃地骂穆四。
这事儿说来也得从穆家的第一间茅草屋说起我。
虽然是一间在柘塘村都有很多人看不上的茅草屋,但依旧让年纪尚小的穆家三兄弟很满足,并且不遗余力地冒着被揍的风险倾尽全力维护这间茅草屋。
之所以是三兄弟,因为见证房子造起来的只有穆大二三。
穆四是房子搭好或者说是建好后才降生的穆家幺儿。
“当时咱们全家人都宠老四,觉得他是个福星。只有爹总说四儿是没有道理的’少爷命’,打出生就有大房子住,实在没什么道理!更要咱们别去哄他了,最好让四儿被那些人拖出去教训一顿才好呢!”
穆三也帮穆大补充,因为后者还没讲完就笑出泪花了:“小四被爹骂完还来跟我们诉苦呢!他说人家教训的都是什么老师什么钢琴家什么资本出身,就咱们家这乞丐出身的,那是真不配被收拾!”
兄弟两个大笑了一通,人也精神了,干脆坐起来说话。
穆大又把酒瓶子摆出来,穆三边倒酒边说:
“所以啊,比起让四儿做事,还是养着他吧!”
穆大和弟弟碰了一杯,猛灌了一口后道:“明白!明白!”
两人喝了几盅后,穆大晕晕乎乎地眯起眼,开起了面前已经冒出虚影的穆三的玩笑:“今天见到的那个丫头,你有没有想法?”
穆三也觉得有点醉了,但还没到神志不清的程度,当下就道:“一个黄毛丫头,我能有什么想法?”
“人家也不比你小多少,况且……你别想瞒哥!你今儿为什么不让我跟着去看货?”
“几个瓜而已,哪需要咱们两个一起去?”
穆大见他油盐不进,倒是一贯知道这个弟弟的脾性,也不恼火:
“反正,呃!咱也不能下结论,说你一定喜欢那丫头……那丫头叫啥来着?咋啥都记不住了,这酒烧脑子啊……”
穆三再抿了一口,悠悠地说:“叫顾南真,看起来家里没啥钱,还得帮着亲戚做事才能混口饭吃。就是胆子比较大,长得也不太漂亮。”
“还说你对人家不感兴趣?要真不感兴趣,你干嘛看人长得漂不漂亮?”
“那不然看啥?”
穆三依旧不为所动,穆大却越瞅着越像那么回事儿。
他比穆三还沉着冷静主意大,直接用起了“激将法”:
“要不是你大哥我的亲事定的早,如今媳妇儿也娶了孩子也生了,那丫头还针对我胃口!”
穆大看不清穆三有没有表情变化,别说现在喝醉了,就算是平日里没碰酒的时候,他也不能完全掌握穆三的想法。
但他就是觉得穆三有想法,这也算是失灵时不灵的同胞默契了,于是“激将法”继续用:
“你咋不说话啦?嘿嘿,刚才都是大哥瞎说的!大哥能不知道你喜欢啥样的闺女吗?首先要白净,其次……有文化!”
穆大口中的“有文化”说得却不是什么读书写字,这只是个浅显的表现。那些被抓起来收拾的不人不鬼的家伙们,他们倒是有文化,自家弟弟会去喜欢他们吗?
自己这个三弟,从小由着明确的方向,而且会朝着方向坚定不移地前进。当初说要给家里人很多很多大房子,就做到了。
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呢?那就和大房子一样,从小就定下来了。穆大知道,这个弟弟这辈子要不就不成亲,不然就只会找家世好的,能给他帮上忙的。
城里人,只有城里人有可能!最少也得是族谱上就在尧城的本地人,还得是个混得不错的尧城人。
再找个穷丫头一起过苦日子,没准还要被拖后腿。这可和他的人生抱负背道而驰了,那不能够啊!
穆大说是给弟弟用激将法,但说着说着这意思就变了味。不像是茶余饭后的八卦调侃了,他反正也瞅不到穆三的神情,干脆闭着眼睛说完,然后就闭着眼听懂劲。
不知道过了多久,穆三终于喝完了杯中的酒,出声了。
这次也带了些笑意,还是他最熟悉的三弟:
“大哥,还是你懂我。”
第二十一章
顾南真买来了药膏,这就花了足足十块钱了。
她得知数目的时候都禁不住头晕,这日子真是没法过!
不过了,打道回府吧!这大城市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得上的!
趁着馥香夫妻也准备往家回的时候,她自然也蹭了顺风车。把那两块钱塞到馥香的零食麻袋里,美美地在车上睡了一觉,就挥挥手做了道别。一切都很自然,等馥香发现那两块钱的时候,她早就回易宅了。
顾南真回去后去没发现有人在家,不管是易东亭还是曹小栓都不见了人影。她正捉摸着要不往空间里去,还可以逗逗没良心的蠢鸡玩儿的时候,却听见有人敲门。
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躲到后院。
不是她顾南真胆小鬼,主要是自己平时就从后边的门进出。不管是柘塘镇还是柘塘村,除了他们两个事件主人公,以及丁梅、田馥香和曹小栓这三个人以外,其余的人都不晓得有个姑娘住在瘸子易的家。
这风声如果在六十年代传开,不论是对她还是对易东亭,都是十分受罪的。
顾南真正要往后院去,敲门声又响起来了。
等她打开门,见到的不是易东亭,也不是曹小栓,而是一个有些面熟的老婆婆。
那两个人都不在,自己要不先把人迎进来先?
老婆婆见她迷茫地测过身子,却摆摆手道:“不用不用,俺就是……”
顾南真注意到她的手上原来提了东西,再仔细往她的手里一看,是两个鼓鼓囊囊油纸袋的。不管是这个油纸袋还是这个画面,好像确实是挺熟悉的?
她突然反应过来,这才想起来对方是谁,叫了出来:“俞奶奶!”
按理来说,俞奶奶和曹小栓他们肯定更熟悉亲近,认识了也不止一两年吧?易东亭能爱吃她做的馒头,也实在不容易。可是面对突然冒出来的顾南真,俞奶奶是一点架子都没有,甚至有些怯怯的。
与其说是怯生生,不如说是太过和蔼。没有老年人在年轻人面前通常会拿出来的摆谱儿,反而十分谦卑。
顾南真回忆着上次的画面,学着曹小栓的模样儿去找到小钱袋子,当然也不会去数钱,就只捧着袋子来到了门口。
俞奶奶真的不进屋,只是向她道了许多感谢,两个油纸袋都递给顾南真后,就要转身。
只是,她转身的时候倒是意外地停顿,又略带犹豫依旧小心地轻声说了一句:“闺女,你别站到外面来,门也早早带上,别给人看着你在……”
轻轻交待完,俞奶奶就一步一步慢吞吞地走了。
顾南真掩上门,通过门缝站在门口看了半天。等到人家渐渐走远,背影都要消失在路口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飞快地关上门,从后门跑出去,跟在俞奶奶的后头追了过去。
*
俞奶奶约莫六七十岁,行动很慢很慢,好不容易走到了河对岸,那份不易让后台的顾南真看着那叫一个胆战心惊。
那河倒不是什么野河,还有好几个桥分落在不同的位置。顾南真去后山摘果子的时候也从这里走过,但毕竟俞奶奶的身体情况摆在那里,她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河对岸的目的地,就是俞奶奶的家。
一个不大不小的屋子,另有一个小院子,看起来其实也算结实的好屋子了。顾南真往近处走了几步,却见到了两个小女孩,正站在一张桌子前,很仔细地折叠油纸。
油纸就是装馒头的油纸,看得顾南真是眉头一跳。
俞奶奶回来了,小姑娘们的巴掌小脸上立刻绽放笑容,顾南真这才看见其中一个女孩还背有一个吐泡泡的小婴孩。
俞奶奶把小婴儿抱在自己的手上,又温柔地摸摸两个女孩的头顶,从兜里将顾南真刚才给她的钱袋子拿出来,用瘦削苍老的手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钱——
嘶!
顾南真十足地倒吸一口冷气。
钱袋子里面居然装了十块钱!
不是她没见过世面,问题是俞奶奶每次只送来二十个馒头啊!?
二十个馒头卖十块钱?这都堪比后世的物价了!放在六十年代,这简直就是鬼故事!
顾南真着实迷茫了,这确实是六十年代没错吧?这本小说的物价是不是有什么重大bug?还是自己其实就是穿到了六十年代背景的悬疑小说里?
俞奶奶把钱给了那个原本背着小孩的女孩,这才往院子里走去。
顾南真的视线随着移动,万万没想到又看到三个稍微小一点的孩子走出来。
一个端着盛满了清水的盆,一个端着白乎乎的看起来是面粉的盆,还有一个就端着装满了馒头的大盆。
如果再仔细一听,还能发现在屋子里头居然还有好几个牙牙学语的小娃娃正叫得起劲儿,另有几个稚嫩的女童声在哄着那些比自己也小不了几岁的小孩子。
顾南真呆住了。六个孩子其实不算难以理解,毕竟是六十年代的农村。
更有可能的是孙辈外孙辈的孩子,那就更没有吃惊的理由了!
偏偏这里起码有十几个孩子,再怎么说都有些奇怪。
虽然年龄不等,这群孩子们却都在互相照顾,没有争吵没有对立,而且大的孩子还在帮衬着俞奶奶做馒头或者折油纸,看着都很乖巧。
除此之外,这些孩子还都有一个共同点——
她们都是女孩儿。
顾南真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像已经隐约地明白了什么。
本来一直负责买馒头的是曹小栓,曹小栓不数钱,易东亭更没有解释过,他也不需要对任何人做解释。
顾南真之前的确挺好奇让易东亭为此放弃一切美味,坚持一日三餐都吃,这馒头到底是有什么不为人知晓的特殊魔力?但也仅仅是有点好奇罢了。
这次从尧城回来,凑巧单独和俞奶奶见了面,即便如此她也没有追到人家家里的想法。如果不是俞奶奶最后的关心嘱托,她是不会追上来,也是看不见这一幕的。
顾南真站在那里,已经被那几个女孩察觉到了,她们只是慌张地对视,又与彼此紧贴在一起,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勇气。
有一个女孩终于说了什么,俞奶奶转过身看见她,也很吃惊。
*
俞奶奶看上去却比她更无措,听到顾南真问她馒头的事情时,声音里充满了歉疚:
“俺们只能做这么多,一周,一周就只这么多。”
这个“们”是包括了所有的孩子吗?
三个在外头帮老婆婆做馒头的孩子里,有两个女孩站在旁边,手绞在一起很不安的样子,另一个则已经躲到了老婆婆的身后,只敢怯怯地从后面看自己。
那两个本在叠油纸的姑娘,一个给顾南真倒了水,一个红着脸端来一个馒头。
凑近了看就很明显,五个孩子彼此之间都长得不像,更别提与另外的小孩了。
“俞奶奶,我是来谢谢你的。因为你提醒我的事情……”
顾南真大口吃着馒头,坦诚地说,这让其他人都送了一口气。
馒头真的很香,吃起来甜甜的。她前世吃过很多好吃的各国美食,也都不屑一顾,此时更觉得那些都没有手里的馒头香甜可口。
事情本身并不难理解,但其中所蕴含的深意实在过于沉重。
顾南真沉默良久:“一直都是这样吗?”
易东亭每周都花十块钱买下二十个馒头,钱都用来抚养俞奶奶和这些孩子?
她见俞奶奶重重地点头,还有女孩们水汪汪的黑色眼睛,感到胸口堵住了一般。
“这些孩子?”
俞奶奶用遍布褶皱的手怜爱地抚摸着一个小姑娘的脸庞:
“都是俺的孩子,都是。”
没有了瑟缩忐忑,这次的回答只有坚定的温柔。
都是。
顾南真在回去的路上发现,不论是柘塘村还是柘塘镇,这里已经丝毫没有秋冬来过的迹象了。积雪全部消融,每家每户都开始了新的一年新的劳作。
她第一次被北方的冬天吓住的景象,还历历在目,想起刚来到这里的雪夜,那刺骨的冷几乎让她有了放弃的念头。
可是此时此刻,却有一些东西从内而外地传递出来,很暖很暖。
等回到易宅,她看见易东亭正在伏案写字。
男人的面庞总是英气冷硬的,眉宇间似乎永远不知什么叫轻松,时常不知道怎么就拧了起来。他好像真的不关心自己的屋檐下多了一个人,还是一个与自己非亲非故的十几岁女孩。
虽然顾南真住了进来,但他们基本上不做交谈。一个原因是南真有时间就出去,除了去尧城以外,她之前也为了搜刮各种能放进空间里的东西频繁从后门外出,包括为了那块易东亭的手表在山上和孙家兄妹对峙一样。
更大的原因是,易东亭根本也不怎么出屋子。
偶尔的几次碰面,他们都没有跟对方说话,总是各忙各的事情。栓子倒是两头跑,一会儿去帮易东亭,一会儿来找她。
顾南真提着二十个馒头走到他面前,果然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桌上已经摆着了两个油纸袋子,里面是总共二十个馒头。
她却拎着另外二十个馒头回来了。
同样的二十个,同样的十块钱。顾南真将自己从尧城挣来的最后十块钱留给了俞奶奶与她的孩子们,然后将这共计四个油纸袋扔到易东亭面前。
她察觉到来自男人的质疑眼神,倒是先问起他来:
“易东亭,一周二十个馒头够吃吗?”
易东亭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他撇过视线,似乎意有所指地说:“原本是够的,多了一张嘴后就不够了。”
“是吗?知道了。我会转告给小栓的!”
原本要放回到手上这批军论的视线足足顿了一秒,易东亭再度抬头时就只见到顾南真走向后院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