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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入坑 ...

  •   新康郡,郡城始宁。

      作为王朝的旧都,与北疆相隔两山一水,这座城池并未受战事的影响。

      时近正午,街上人来人往,而在府衙不远一处占地颇的府邸中,两名侍女正费力地架着另一名同样装扮的少女从游廊中穿过。

      “真是个贱皮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也不想想,进了这院子,一辈子就是谢府的人了。拂了二二少爷的意能有几个好的?谁管你是自愿进来还是被卖进来的。”一人嘟囔道。

      “少说两句吧。”另一人道,“这贱皮子长了张少见的好脸蛋,日后说不定还要踩在你我头上呢。”

      第一人冷哼了一声,没有继续说话。只有少女无力的脚尖在青砖地上拖过,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没有人去细心地扶住少女的头,于是随着身体被粗暴地架着挪动,那颗乌发散落的脑袋也一晃一晃。

      晃得……脑袋疼。

      岑宁隐约恢复意识时,便是这个感觉。

      头疼、浑身疼、眼睛酸痛一时睁不开,但能感受到自己大致的状态——正被人架着去向什么地方。

      她努力从混乱的大脑中扒出记忆:刀枪碰撞、人马嘶吼、被火焰染红的树林与天空……

      自己此前好像正在作战,并且战败了。

      浑身疼痛,耳边嗡嗡作响,想来是受的伤还没有好全。

      眼下是去哪?牢狱中?刑讯?自己是被俘了吧?作战的西库山脉深入乌苏境内,怕是没人能将自己带回大宁。

      没等她想更多,搬运她的人已经到了地方。耳中的嗡鸣声逐渐缓解,她听到吱呀一声门扉打开,而后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扔到什么地方。

      动作粗暴,不过并不疼,因为她没有被摔在冰凉的石板或者刑具上,后背接触到的是一片光滑柔软,像……榻上锦褥?

      岑宁在心中惊疑地挑起了眉。

      怎么会是锦褥?

      “走吧,茹妈妈那边还有事呢。”一个女声道。

      “知道,你先走吧,我一会就来。”另一个声音回答。

      又是吱呀一声,门扉合上。脚步声飞快地靠近,然后停在床边。岑宁不知这人来意,加上手脚还有些软弱无力,索性以不变应万变,闭眼躺着不动。

      那人无声地站了一会儿。忽然,自己手臂上的衣服被捋了上去,紧接着一阵剧烈疼痛传来——来人正狠命掐自己!

      用刑?不,哪有这么用刑的?

      那人又掐了几下,岑宁感觉自己的力气稍稍恢复了些。她的四肢并未被捆绑,睁眼的瞬间暴起抓住那人还掐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用尽全身力气一甩,在对方毫无防备之下,直接将人反过来压在了榻上。

      掐她的人不过也是个普通侍女,被技巧性地锁住手臂又用全身重量压住,一时无法挣脱,只能茫然与惊怒之下瞪着一双眼睛看她,“你要做什么?!”

      岑宁这时才有功夫打量周围的环境。她握住侍女细细的手腕时已觉不对,这会儿看清了被制住的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又扫了周围一圈——

      头顶的细棉帷帐,贴了青石的墙壁,细细镂空雕花的窗棱……很陌生。

      她有了一点不好的联想。

      没等她细想,被压住的侍女已经破口骂出了声:“还不快给我放开!没娘养的小贱人,还没爬上床呢就当自己是主子了?前几天要生要死的烈性哪儿去了?合着是给小贱蹄子抬身价呢?”

      很好……岑宁暗想,这陌生的对话陌生的恩怨真是该死的熟悉。

      上一次见到这场面后,自己一介普通现代武术爱好者被迫接纳新的身份,在边疆领了十多年兵。

      这次又是到了什么鬼地方?

      见她没松手,侍女恼怒更甚:“茹妈妈一会就该过来了,你是真不要命了?”

      岑宁顺势问:“茹妈妈?”一边松手将侍女放开。

      这侍女不会武,也不很壮实。而她这具身体虽然莫名虚弱,力气却意外地不小,故而对她没什么威胁。

      “怎么,你还想进二少爷的房?”侍女冷哼一声,“你这种新从外头进来的泥腿子,自然得让茹妈妈好好教教规矩。”

      “然后呢?”岑宁问。

      “然后?然后就等着吧!”侍女想到什么,突然不无恶意地笑了,“怎么?想开了要爬二少爷的床?我看等二少爷回来早把你忘了,等着去后院倒夜香吧。”

      岑宁故作惊讶:“不可能!不是二少爷要我……”

      侍女越发得意:“这话你也配说?你入府这几天,二少爷都在庄子上陪侧夫人们,哪想得起你?二少爷一日不回来,你一日还是个三等丫鬟;二少爷回来了记不起你,你也还是个三等丫鬟!”

      岑宁心下稍定,于是垂下头缩成一团,努力做出一副被打击的模样,任那侍女嘲讽了一阵,自觉没趣离开了。

      房门关上,她第一时间开始检查房间,试图搜寻可能的信息。

      房间不大,家具都是普通的榆木打造,椅垫、床帐等是细棉制作。衣柜里有简单的衫裙,同样是棉质。抽屉里放着一些梳子、手帕一类的零碎物品,但没有什么使用痕迹,房屋内几乎看不出信息。

      往窗外看,有一条窄窄的巷道,用青石铺就,路面和下水处都颇为讲究。能看出这依然是整个大院子的一部分,不知道整个院子又有几重深。

      岑宁心中对现状略有了几分把握。

      从身高体型以及双手的粗糙程度看,已知自己换了具身体。新身体年纪约莫十六七岁,原本不该是当丫鬟的年龄,是被这府中的二少爷看上,强弄进来的。进府时间不长,但那少爷一直没来收房。原身现在只有个三等丫鬟的身份,还等着被教授礼仪,未来如何还要少爷回来才能确定。

      但大体上也就是被收了当个通房或者被遗忘然后洗一辈子衣服的结果。

      “要不是这具身体只是个普通女性,最多力气大了点,被当做逃奴下场会很惨,真想直接翻窗离开……”岑宁不无头疼地想。

      重获新生固然是好事,但被关在后院的一生实在是恕她接受无能。

      “看以后能不能自赎其身,或者找机会做个管家也行。”她想着,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其实我的人生理想是当个农场主……”

      但在现代时有命没钱,做将军后有钱没命。至于现在,这种大宅院里的仆役基本都是贱籍,若是脱不了籍,那就是一辈子伺候人的命。

      她想着,忽然房门吱呀一声,一名锦衣老妇推门进来,看到她安静坐在房中锦凳上,显得有些意外。

      “桂晗,你想明白了?”

      这具身体叫桂晗?岑宁看向老妇人。按之前那侍女的说法,这应该就是来教她规矩的茹妈妈。与这听起来凶神恶煞的职责不同,眼前的老妇人眉眼慈和,语气也十分平缓可亲。

      她不清楚这边是如何行礼,于是试探着行了个歪歪扭扭的福礼,在动作结束时更是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对于这具身体的虚弱程度而言,这一点也不夸张。

      茹妈妈也没有显出更多的意外神色。桂晗三日前还倔强地昂着头不肯配合,此时尽管脸色惨白,还是撑着学了个福礼,已经是极大的进步了。她轻叹了口气:

      “想明白了就好。你也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别犯倔别刺头,总也不会过得太差。”

      读书人的孩子?怪不得会闹成现在这样。岑宁心中明悟,又生出一丝别的想法:“茹妈妈,送我来的姐姐说,二少爷一直没过问我…”

      “既然想明白,这习惯就该改改。”茹妈妈忽然打断,“咱们下人间偶尔秃噜两句你你我我也就罢了,万不可说顺了嘴,对主子也这样。”

      “…是。”岑宁噎了噎,再次确信这个身份不可久留,“二少爷若是忘了奴婢这回事,不知奴婢可否做些别的活计,不进二少爷的后院?奴婢也识得几个字,当有别的用途。”

      茹妈妈没什么反应:“主子的事,不是咱们能插嘴的。做了谢府的奴婢,你便先把谢府的规矩学会再谈其他。”

      “…好。”岑宁忍气吞声,“还请妈妈给奴婢讲解。”

      形势比人强,只能先适应这儿的生活,以免身体还没养好就被当做恶奴教训,又或者直接逐出去卖掉。

      不幸中的万幸,茹妈妈讲的规矩与她了解的并无太大不同,虽然从前她是被服侍的那个,但参照之下,她还是学得飞快。

      刚醒过来是午时左右,到了申初,她就已经谙熟了这边的规则,能做得有模有样了。

      躬身趋进,碎步后退,低声轻柔地说话,小幅度优雅地行礼——岑宁自觉像马戏团的猴儿一般最后又表演了一轮儿,终于听到了茹妈妈沉淀着不少复杂情绪的声音。

      “好了,看来你是真会了。”

      岑宁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紧张起来:“那不知能否安排奴婢做些别的活计?”

      茹妈妈在谢宅里活了几十年,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无非是希望能做些事入了别的主子的眼,好趁她还没彻底进二少爷的院子,把她要过去。

      这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看着底下低着头的少女,想到她要不是摊上了个混账秀才爹,本该好好地嫁个清白人家,茹妈妈终于还是叹了口气,道:“你明日开始,就去西园那边打个下手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入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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