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怨》树下青萝

20、第 20 章

　　六百多年过去了，她终于又见到了阿屿，但她好像不认识自己，而且，还是魔界的一个小女孩……看着手里的红手酥，想想还是先放起来，事情的真相，她总会知道的。
　　宴席结束，阿芫带着阿蛮熟悉天界，长离与簌告别，阿屿倒是，一直跟着簌到了钟离。
　　看簌没有任何不适模样：“你怎么没有吃啊？”
　　簌微愣：“什么？”
　　“红手酥啊，你怎么没吃？怕我下毒？”
　　“……不是，你能不能变回你原来的样子，你这样，我有一点不适应……”
　　转身踮起脚尖看着她：“你说什么？可这是我长大的样子啊，不好看吗？”说完原地转了几个圈。
　　扯了自己的衣裙，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是衣服的原因。”换下灰色仙裙，变出了上次见面，魔界衣服的加长版：“这回好看了吧！”
　　簌完全不想评价，她简直就是阿屿，名字也像，一个落屿，一个宋屿，就连……连墨铃也是一样的款式。
　　想到墨铃，簌的声音隐约有些颤抖，对着她：“你说，这是你长大的模样，那你如今，多少岁了？”
　　落屿很疑惑，却低头算了算：“有……六百一十八岁吧，怎么了？”
　　六百一十八岁，阿屿走了六百一十八年，也许，她是宋屿的转世也说不定。这样想着，簌低头浅浅笑了起来。
　　落屿却懵了：“……你笑什么？”
　　簌不回答，抬头看看她，过了会儿感慨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样也挺好的，很好看。”
　　落屿愣住，半响回了句：“……聒噪。”
　　天界，天河。
　　阿蛮已经同她走了五六个时辰，第二次路过这儿，也不知道吃完宴，她叫住自己是为了什么，她不说话，自己胡思乱想，猜得心里七上八下，难受的紧，可若是让自己主动搭话。
　　她不敢……
　　走过天河尽头，阿芫突然停下，转身站在了她面前：“你怕我？”
　　被猜中心里一紧，阿蛮慌乱回道：“不，不是，不是怕你，不怕你的……”
　　阿芫认真地盯了她眼睛一会儿，转过身，从手心里变出了一根红绳，这根红绳红的发亮，由七根红线编成，边上扣了一朵浮云花好方便来日可以轻松系上，绳身上面印有金色的流云花样，是紫云亲手做的交给她的，花了她好些时间。为的是让我送给自己喜欢的人。可是我没有自己喜欢的人。
　　而在今天，她的身后站了一个人，一个在她以前怎么也不会接近的人。她看着天河的尽头，那里的水流向人间。
　　握紧红绳她淡淡地开口道：“在遇见你之前，我一直以为周遭的一切都只是虚幻，一直在寻找活着的意义，总感觉自己丢了什么，或有什么不见了。”转身看着她，故意让她看见自己手上的红绳：“直到你的出现，遇见你，我才有了感觉，才感觉周遭一切都生动了起来。阿蛮……我知道你叫阿蛮，是在宴席之前。”
　　向她递出红线：“听说，你也有东西要送我。”
　　阿蛮呆滞了，好像她说的话不是话，而是什么难懂的佛经：“你……我……”支支吾吾，半天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它……它叫流光，是人间的上元景象，我想着……你是上元仙子，应该会喜欢……”
　　阿芫从她手里接过，放到掌心看了一会儿：“我确实喜欢，其实无论你送什么，我都会喜欢。”
　　阿蛮又愣愣地看着她，终于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在天界之前？”
　　阿芫牵过她的手，帮她把红绳系在了手腕上：“也许……是见过，在上辈子吧。”
　　阿蛮：“阿芫，我……心悦你。”
　　这话一出口，饶是没有饮酒，上元仙子也该醉了。
　　醉了的后果就是，天帝震怒，要贬阿蛮去人间历劫。
　　紫宸殿。
　　阿芫跪在殿外，请求天帝饶阿蛮一次。并不承认这是私交授授。她以为这样天帝就能饶了阿蛮，可阿蛮对于天帝来说，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引子，钟离山的引子。而她，也只是一个影子。
　　阿芫：“上元仙子阿芫，心道不稳，甘愿同钟离阿蛮……一起下界历劫静心。”
　　天帝微愣：“罢，也可。武德真君，压她们下界去吧。”
　　上元仙子有了心上人，是个女仙，还是钟离山的无才阿蛮，真真气死个人。
　　但其中最难受的要属是武德真君，于他，上元仙子没了，下属爱上了凡人女子，因为这个自己被降职督守神魔边界。成了一个彻底没有实权的战神……
　　凡间。
　　阿蛮托生到了一个大户人家，李太原李太尉独女，李若蛮，上有两个哥哥。阿芫因为是上元仙子，和司命有些交情，司命给她安排了丞相之女的身份，许姣芫。情路顺畅，人生如梦。
　　至于她两的姻缘，天帝不许，紫云自是不敢将她们绑在一起，司命也把她们分得远远的，各自安排了情缘。年龄也不一致，永远也遇不到的那种。
　　但缘分总是来得让人措不及防。
　　煕朝嘉兴三年，李太原贪污受贿，罔顾法纪贩卖私盐，出书结党营私，罔顾人伦逼良为娼，亵渎皇权，对当今陛下大不敬，盗御物，侵占良民田产地契等等，反正能给他扣的帽子都扣了，最后轻蔑地摘下了他的乌纱帽，诛九族。
　　好好的李太尉，一时间成了人人喊打，人人喊杀的罪佞之臣。
　　李家亲族十五人被斩，三十五人发配边疆，远一点的被贩卖成为官奴。
　　也是这一年，林尚书突发癔症，皇帝礼言让他趁现在还活着，告病还乡去了。却在他回去的时候，派人去暗杀他。
　　十五年后，凡间灵犀山。
　　李若蛮已经是一山之霸了，骑着独角白犀，身穿黄麻粗布，嘴里叼着根路边月见草，任谁见了，都只觉是一个江湖翩翩少年。
　　下了山，把阿无（犀牛）系在河边，自己带着银子去集市置办物件。
　　头上梳了一个包子头，缠着粗布，上套了一个瑾娘用竹子编的凉帽，目的是遮阳，也希望没人能认出自己。路过胭脂水粉处，想着要不要给瑾娘带一个玫瑰花浓，却突然听到有人说强抢民女，这怎么能行呢，在正义的李公子面前，这是绝对不能发生的事情。
　　付了钱买了一盒胭脂，借用了老板放在外面压地面的竹竿，唰的一声，戳向了街头恶霸的后脊梁骨。
　　疼吧，疼就对了。
　　得意地走上去一个飞踢，把姑娘从他手里救了出来，为了躲避恶霸的拳脚，丢下姑娘准备来一个漂亮的翻身……不成想被姑娘拽住了衣角，竹帽被划拉掉了下来，落地前还不死心地拽着李若蛮几根散下的头发。真是痛死个人，不在恋战，捡起竹帽拉着姑娘就跑，当然，跑之前要先踹恶霸一脚。把他踹一个跑马蹲，让他眼前尽是些小星星。
　　跑出了集市，停在了一个狭窄的巷子里，转身不好意思地松开了姑娘的手，姑娘却一脸感激地看着自己，手摸上了自己的衣摆：“这位公子，刚才真是谢谢你了，不过你给我感觉有些熟悉，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我们生死逃亡，你就在想这个？但见姑娘貌美如花，眼眸眨的像星星一样，突然感觉有点奇怪，这么热情，难道……是官府的探子？
　　李若蛮拉开了被她拽过的袖子，压着嗓子学男人的声音，说着话本子上看来的话：“有缘自是见过，不过在下突然想起还有要事在身，姑娘可否让开一步，让我先行借过？”
　　许姣芫侧着身子，又抬手从发髻上取下一支白玉簪子递给她：“可以，但是恩公，这个请你收下。”
　　……收下簪子，觉得这姑娘多半有病，李若蛮一步也不敢多留，撒着丫子拔腿就跑，跑到了集市，装没事人一样接着采办。
　　然后走到一个鱼摊前，蹲下身神秘兮兮地问道：“有鱼？可有新鲜会走路的鱼？”
　　那鱼贩抬头一看，果然是上次那位贵人，抹了抹手上的鱼腥：“有，会蹦会跳，还在后院打着滚呢！”
　　说完撩起布帘，李若蛮看看四周，矮身钻了进去。
　　里面的确有个院子，不过不是贩鱼的院子，而是一个墨客馨香，文竹雅致的院子，里面站着一个人，正瞧着她笑，细碎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像印了一层浮影，他眉眼弯弯，眼角带笑，如夜里的上弦月一般渡了层柔柔的光晕，伴着细碎阳光，流露出浅浅涟漪。
　　“阿蛮。”
　　他温声叫着，她好像整颗心都陷了下去，嘴里却是：“林进，你又耍我……”
　　他抿唇笑了笑：“你还不是每次甘愿被我耍？该罚，就罚你……今天一整天都陪着我，如何？”
　　李若蛮站在那儿，暗恨自己的不争气，撇撇嘴说道：“不如何，我还要回去喂牛呢。”看他还站在那儿，也没有过来的意思：“你呢？这次来，也只是顺道看看我？”
　　林进：“是啊，你不过来，我马上就要走了。下次，可能会更久点。”
　　李若蛮：“……我就不过去，你路上小心点，我是不会送你的！”脚尖点地，想了想又说：“我在这儿等你……不成功也不要紧，你知道一个姑娘，是没有很多18岁的……林进，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林进撇过头去不看她，怕自己忍不住冲上来拥抱她，随意道：“好啊，那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