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山水》拿可露露

7、第七章 穷奇（7）

　　秦峥知道对方没有开玩笑。
　　他装作漫不经心，轻念了咒语，把两个人的联系强行切断了。
　　那边再没打过来。
　　此时帝休糖起了效用，一点点冲淡了他内心的忐忑。秦峥又盯了一会儿狪珠，最后对着其中一颗重重地捏了一下——我接受了。
　　他知道陈今禾明白他的意思。
　　吃过午饭，秦峥去上必修课。也算凑巧，他和正在上数据结构的方浅隔了个教室。路过的时候，秦峥特地留心了一下方浅的座位，是在右边大组的倒三排，旁边还坐着一个男生。
　　这个男生他毫无印象，应该不是计算机系的学生。秦峥正思索着，突然对上了他的眼睛。那目光是携了刀的，锐利、防备，还添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秦峥没有避开他，反而大胆欣赏起来。对方的眉目清隽，鼻梁高挺，好看的程度和陈今禾有过之而无不及，唯独薄唇败了以上的好感。那精致的五官组合起来，好看是其次，主要是显得不近人情。
　　秦峥不待见他。
　　男生和方浅说话，估计是提起了站在后门的奇怪男生，方浅抬起头来，朝秦峥笑了一下。
　　秦峥难以捉摸这笑容的意思，看起来很友好，却更像一种公式化表达。不过他没在意，一转身离开了这间教室。
　　秦峥给已归校的徐茉发信息：“方浅旁边的男生是你们班的吗？”
　　徐茉回：“不是，不过跟方浅认识挺久了，每天都陪着她上课。”
　　“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一起来上课的？”
　　“有两三周了。我们班女生都很羡慕方浅。因为那个男的长得很好看，就是看起来不好相处，所以没人敢问他要联系方式，也没人知道他是几年级，什么专业。”
　　秦峥没再回复信息。
　　不过他对这个男生还是十分好奇。不，甚至不能说是男生。对方的年龄看起来虽然不大，但从骨子里透出了一丝沉稳。这一点和陈今禾很像。
　　接下来的两天，D大相安无事，想来是半目已被驱除的缘故。
　　物怪消失了，怨恨也会随之消失，但是这样或许再也抓不到X。陈今禾靠着椅背，只觉得颓败。不过这失落没持续太久，他想起前日里小孩一下子失了冷静的反应，没忍住笑出声来。对方当时被一句“你还有我”惹得恼羞成怒，果断切了联系。可片刻后又觉得懊悔，就重重捏了狪珠一下，试图挽回面子。
　　当然他是真心的，也高兴对方接纳了自己。
　　陈欢进门就看到老大傻笑，便朝着他翻了个白眼：“伯仪有新发现了。”
　　送到手里的还有验伤报告。是徐茉来录口供时顺便验的伤。因为精神控制主要作用于大脑，伯仪只提取了停留在对方脑部的能量痕迹。通过这一提取，他发现：这“蛊惑”停留在活的组织身上时，是呈淡金色的，但一转移到死物上，就变成了黑色，并且和物怪痕迹别无二致。
　　这一点应验了，X确实存在。
　　“行了，出去吧。”
　　“对了老大，我、伯仪还有帝休爷爷准备订外卖，你要一起吗？”
　　陈今禾瞥了验伤报告一眼，摇头：“不，我约了小孩一起吃午饭。”
　　其实没约，不过无所谓，现约也可以。陈今禾把陈欢赶过去，一边闭上眼，去追踪那个戴着狪珠的人。
　　也是刚好，秦峥刚上完课，正准备去吃午饭。教室里的人走了大半，大家赶着去食堂，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身后多了一个人。
　　陈今禾搭上秦峥的肩，问：“准备吃什么？”
　　“我要去素食餐厅。”秦峥没挣脱，只说，“别动不动就出现。”
　　“好，以后提前跟你说。我跟你一起去吃饭。”
　　说的好像这手串能一直戴着一样。秦峥腹诽，他的目光落在陈今禾的脸上，说：“怎么？有新发现？”
　　陈今禾道：“不算，只是伯仪的验伤报告确认了X的存在。‘蛊惑’是这类精神控制能力的统称，作用在活人身上的时候，痕迹呈淡金色。当活人死亡时，会变成黑色的，与物怪痕迹无异。”
　　“哦对，说起X，我心里有一个怀疑的人选。”
　　“谁？”
　　“现在还说不清楚，我对那个人并没什么了解。”秦峥把专业书抱在怀里，“先吃饭。”
　　D大的素食餐厅在第三食堂，因此两个人往北面走。他们是在路上遇见方浅的，正穿过操场，身后跟着秦峥前两天注意到的男人。陈今禾注意到秦峥的视线，循着他的目光往男人身上看。那是一个外表很出色的男人，跟在平凡无奇的方浅身后显得有些反常。两人距离颇远，一前一后，既不像情侣，也不像关系甚好的朋友。
　　两人不禁加快了脚步。
　　“方浅。”快追上男人的时候，秦峥先喊出了方浅的名字。
　　女生停下脚步，转过脸，眉眼带笑：“小秦师兄。”
　　被注视的男人走到方浅身边，侧头，语气冰冰冷冷的：“他们是谁？”
　　方浅道：“这是小秦师兄，就是我提过的喜欢过的男生。”接着，她的手指指向陈今禾，“这是陈警官，也是小秦师兄的叔叔，他两是情侣关系。”
　　陈今禾看向秦峥，眼神里带着困惑：我们是情侣关系？
　　秦峥避开这个话题，问方浅：“这位帅哥是？”
　　“程岐，我的男朋友。是不是很帅？”方浅大方地介绍道。她此时才挽起程岐的手，两个人身高差了二十多公分，这样凑在一起，倒显得挺般配。
　　秦峥点头，难得地八卦起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是计算机系研一的师兄，之前参加程序设计大赛的时候我两认识的，这两天才确认关系。”
　　“哦。祝99。”
　　“你们也去第三食堂吗？”陈今禾知道小孩的情绪不对，他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主动问起了对方的去向。
　　“没有，我们准备去校门口吃烤鱼，你们去吗？”
　　陈今禾摇头道：“我家小孩不爱吃鱼。你们去吧。”
　　此时正好是分岔口，让这些尴尬的对话得以自然收尾。秦峥依旧脸色不佳，走了几十米后拉住陈今禾：“我不想去食堂了。”
　　“好。”陈今禾很有耐心：“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秦峥没有答，只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蹦出了一句话：“方浅在撒谎。”
　　下午没课，秦峥跟着陈今禾去了一趟特殊事件科。这个科室藏在D市公安局分局的顶层里，由一道门拦着，只有内部人员能够通过证件打开入口。也是通过这次拜访秦峥才知道，特殊事件科的全称是“特殊死亡事件专案科。”
　　一进去，秦峥就吸引了伯仪和陈欢的目光。
　　“秦峥，你犯事了？”两人一齐出声，默契犹在。
　　“别胡说。”陈今禾回了记眼刀，他问陈欢：“中午吃的什么？我参考一下。”
　　这小孩说完方浅在撒谎就不搭理人了，也没有吃饭。他看午休的时间要过了，就顺便把人一起领了回来。
　　陈欢答：“我们吃的东北菜，好吃。”
　　“地三鲜、溜肉段，各一份。”
　　陈欢不解：“您不是跟秦峥约好出去吃饭吗？”
　　陈今禾瞪他一眼：“要你多嘴。订不订？”
　　“订订订。”
　　交代完，陈今禾就揽着秦峥进了办公室。对方依旧有些呆愣，和平时的样子大相径庭。陈今禾让秦峥坐着，低声问道，“你怎么了？难道你喜欢方浅，被对方刺激了？”
　　“滚。”秦峥终于有了点反应。当然，他对方浅有男朋友这件事毫无感觉，这次的失神更像是应激反应。他酝酿了一会儿，坦白道：“我是讹兽。讹兽，其状若菟，人面能言，常欺人，言东而西，言恶而善，其肉美，食之，言不真矣。所以我有两个能力，一是看穿谎言，二是善于撒谎，只要我说出口，人类就会下意识地相信。”
　　陈今禾的关注点却偏了：“其肉美，食之，言不真矣又是什么意思？”
　　秦峥懒得理他，继续说：“当有人撒谎时，我的耳朵会出现。如果谎言和人命有关，我就会产生像刚刚一样的反应，暂时没办法开口说话。”
　　“和人命有关？”陈今禾的表情严肃起来，“也就是说，这个人很可能是X。”
　　秦峥不确定，他道：“方浅说的程岐是她男朋友，假的，还有他们认识的经过也是假的。至于程岐是不是计算机系研一的学生，我会再去问问。”
　　陈今禾抬手，按了按秦峥紧皱的眉心，试图让他放松一些：“暂时列入怀疑列表吧，这件事急不来。不过也有一种可能，方浅想引起你的注意。”
　　秦峥摇摇头，他总觉得对方隐瞒两人的关系，有更重要的原因。
　　外卖很快就送过来了，陈欢拎着袋子进屋，眼里尽是好奇：“你们在聊啥呀？还关着门。”
　　陈今禾接过外卖，挑眉道：“这么八卦？要不现在去档案室多看两卷宗？”
　　陈欢耸了下肩，识趣地跑开了。
　　陈今禾替秦峥打开塑料饭盒，又把筷子递过去：“先吃饭。”他话刚说完，突然想起秦峥所说的长出了耳朵，一时好奇，就用空出的手拿掉了对方的帽子。
　　只见那柔软的黑发之上，有两只嫩粉色的兔子耳朵缓缓地立了起来。
　　操，过于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