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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八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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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块玉玦,已在他的横刀上挂了八年。
叶卓言立在屋中,看着木架上放置着的残雪,剑柄上挂着的玉玦与他当年挂上去时一般无二,只是那时的心境,却再找不到了。
他盯着那柄剑看了良久,终是缓缓抬手,放了上去。
利剑出鞘,本该是寒光乍现,可叶卓言的手腕却是不能自主地猛地一抖,才出鞘的剑便随着他的动作当啷落地。
“王爷!”砌玉听见响声冲了进来。
叶卓言扶着桌案站着,额头上沁出冷汗来。
“王爷,可伤到什么地方了?”砌玉扶住叶卓言的手,等他微微发抖的手渐渐平复下来。
叶卓言摇摇头:“无妨。去把残雪捡起来吧。”
他看着掉在地上的残雪,神情晦暗下去。
砌玉不敢再说什么,走过去将残雪捡起来,重新收回剑鞘之中。
八年前王爷回府之后,这柄残雪剑就搁置在那里,再没有如从前那般出鞘过。砌玉无从知道王爷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是那天家的大牢,只要稍稍想想,也能明白一二。
叶卓言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终于不再发抖的右手,闷笑了一声。
“王爷……”砌玉想说些什么,又完全不知该从何说起。
叶卓言直起身来往外走去:“扬名武会是不是又要开始了?”
砌玉跟着走出去:“今日开始报名,想来人应该不少。”
“咱们也去瞧瞧吧。毕竟是钟庄主口中的大事,总不好一点面子都不给。”叶卓言拿起搁在一边的折扇,领着砌玉往府外去。
端小王爷的名号,京城几乎无人不知。尤其是他那金碧辉煌的马车,到了哪,都少不了吸引人的视线。
扬名武会报名的地方原本人山人海,叶卓言这马车到了,立时便有不少认识的人自动地让出了一条路来。
这么多年,叶卓言也早已习惯了,他的马车径直驶入了人群之中,到了御剑山庄在长安城内的这处院子门前才停了下来。
“呦,这不是颜少主吗?”叶卓言一下马车,便一眼看见一个老熟人。
颜折风正同几个弟子交代着注意的事项,听见声音往这边看过来:“叶小王爷,今日怎么有空到这来了?”
叶卓言摇着扇子走过去:“这不是听说你来了吗?再忙也得来看看你不是?”
颜折风轻笑了一声:“你可得了吧,你来找我,什么时候有过好事?”
“喝酒吃肉怎么不是好事了?”
“花我的银子,对你来说当然是好事!”
“谁让你这会是歧衡山少主呢。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还在乎这点银子?”
这么多年了,和叶卓言吵架他也从来没赢过,颜折风都习惯了,他笑笑,领着叶卓言往旁边让了让。
两人就站在那瞧着今年来报名扬名武会的青年才俊排着队伍一个一个在名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等着御剑山庄庄主钟勤什么时候来了,同他再打个招呼。
才站了不久,便见后头的队伍又整整齐齐让出一条路来。
叶卓言和颜折风都朝那边看过去,只见一行七八人,都穿着同样式的青衫,身后背着琴,倒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叶卓言分明地看见颜折风的神情僵硬了一下。
那一行人,正是如今名声卓著的浣音门人,而为首的一个,便是而今的浣音门门主林绝弦。
当年一别,叶卓言再没见过林绝弦,只是几年后,才听闻浣音门忽然换了门主,新门主便是当年杳无音讯的林绝弦。
外人无从知道这其中都发生了什么,可叶卓言联想到昔日扬名武会上的事情,也能大概猜到林绝弦那几年经历了什么。
“不打个招呼吗?”叶卓言问颜折风。
颜折风看着不远处领着门人登记名字的林绝弦,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没什么好招呼的。”
叶卓言笑了出来:“怎么,过了这么多年,当年的事还没忘呢?”
“你能忘吗?”颜折风忽然问。
叶卓言脸上的笑容冷了下去。
颜折风的视线仍听在林绝弦身上,却是忽然道:“听说督鉴司的梁大人回长安了,你没去见见他吗?”
“好端端的你提他做什么?”
这回轮到颜折风笑了出来:“不过是让你尝尝我方才的感觉罢了。”
叶卓言不答话了,他看着林绝弦,想起了那年扬名武会上的事,更想起了那之后,八年间的物换星移人事变迁。
这个档口,领着门人登记过的林绝弦,一抬头看见了站在人群之外高台之上的叶卓言和颜折风。
他的视线只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瞬,就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一般,从容地领着门人离开了。
颜折风自然注意到了他一瞬间投过来的目光,他的心猛地缩了一下,不知为什么,在看到林绝弦离开之后,竟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
督鉴司。
新任的司长梁远州才从宫里回来,并未多与属下言语,径直往案卷阁走去。
这里存放着历年督鉴司经办的案子,其中也有京兆尹的大案留下的卷宗,除了看守案卷的阁主,只有督鉴司司长才能自由出入其中。
时辰尚早,这里连查卷宗的人都没有几个。
案卷阁的阁主已是半百之年,笑容和蔼,看上去浑然不像是督鉴司的人。对这位年轻的新司长,他知之甚少,只是能将靖平王的大案了结的人,想来不是凡夫俗子。
“梁司长。”见他过来,案卷阁的阁主起身行了一礼。
“袁前辈不必多礼。”梁远州将人扶起,不像是新官上任,倒更像是个晚辈。
“司长今日来是要查什么案卷吗?靖平王一案的卷宗已送入宫中,待圣上阅毕便会重新送过来安放。”
“倒不是靖平王一案的卷宗,我来,是想看看八年前的几个案子。”
“八年前?”袁近有些惊讶。
梁远州点点头:“元初四年,那时我还不在督鉴司,却经历过几个案子,现在想来,其中有些疑点,便想再查查。”
袁近了然地点点头:“这好办,元初四年……”他回过身去,开始在后面的架子上翻找,不一会,便拿出了一本卷册来。
“司长瞧瞧,这里是元初四年所有案卷所在的地方,司长要哪一卷,老朽去拿。”
梁远州拿起那本卷册来,一页一页地翻了过去。
案卷阁总共三层,放置着从督鉴司建立开始到如今所有经办案子的案卷,若是不能分门别类,那要查卷宗还不知得查到猴年马月,是以袁近身后的架子上,便按年摆放着记录这些案卷位置的卷册。
只是梁远州很耐心地翻完了这一本,却没有找到他想找的案子。
“只有这一本吗?”梁远州合上书页,问道。
袁近不知梁远州为何有此一问,只道:“每年一本,除了督鉴司的,还有京兆尹的大案,司长也要看看吗?”
梁远州点头,袁近便又去找了元初四年京兆尹大案的那一本卷册,只是梁远州翻过了这一本,却仍没有找到他想找的案子。
“除了这些,再没有了吗?”梁远州微微皱眉。
袁近想了想:“就这两本啊……司长没有记错了时间吗?”
“就是元初四年,应该是京兆尹和督鉴司共同经办的案子,而且是大案。”
“司长若是信得过老朽,不如和老朽说说那件案子的详细,若真是大案,老朽说不定记得些许。”
梁远州回想了一下名册上所写的关于袁近的介绍,似乎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想了想,便道:“是关于端王府的案子,前辈可还记得?”
袁近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他脸上原本的笑容消失下去,默了一下,才低声道:“司长想看这个案子,是圣上要查?”
梁远州见他压低了声音,便知只怕端王府的案子果真非同小可,于是也便低声道:“并非圣上要查,只是当年我有一个朋友在端王府,我便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朽冒昧,司长的朋友可还活着?”
梁远州怔了一下,方道:“活着。”
“那想来就未曾被牵涉其中。既然司长的朋友还活着,那老朽斗胆劝司长,不要再纠结于这个案子了。”
“可否请前辈告知缘由?”
“此案当年几次翻供,其中隐藏的秘密,非我等可轻易窥探。既不是圣上要查,司长才上任,还是不要找这个麻烦。”
袁近的话不似作假,可当年在淮南道听闻长安消息时的情景尚历历在目,梁远州没法不去想这件事,更没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若我非要看当年的卷宗呢?”
“司长,督鉴司虽有通天之能,可到底只是皇室的獠牙,若是要与皇室作对,那……”
皇室。
梁远州默然。
端王府的案子,他在淮南道时就曾猜测是不是与皇家有关,毕竟曾经的端王就是目今圣上的弟弟,可真将这个消息确认的时候,他却总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当年的端王府显赫一时,圣上若是要下手收整,怎么会一点端倪都不曾显露呢?
而且既要收拾,为何最后又给王府翻供?端王世子活了下来,且如今的端王府仍巍然屹立,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正在梁远州考虑要不要在袁近这里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外面响起了他的下属的声音。
“司长,有位红衣公子在外求见。”
梁远州由是便从袁近那里告辞出来,往外走去。
来找他的果然是陆绯衣,只是他带来的消息,却是让梁远州大惊。
“有人要梁婳的性命。”陆绯衣神情冷肃,开门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