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芊菀

2、知青2

　　读取完原主的所有记忆，林舒只有满满的心疼。为什么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呢？

　　这些事，其实都没错，也可以说大家都有错。

　　林母李文文并不是坏人。为爱离开父母家人，为爱坚守乡村，与恋人分开了，眼见回城无望，再三斟酌后在乡下走了条最合适的路，成婚后，对丈夫关爱，对夫家人友善，对女儿和蔼，将她教的聪慧识理，即便与林海离婚了，也仍然每月坚持给女儿寄钱财衣物。

　　这是个真的做到了随遇而安的人。

　　如果没恢复高考，也许她们还会是相亲相爱的一家。

　　幸好眼下的这个节点是李文文第二次高考，一切都还没发生。

　　这个年代的孩子就没轻松过，一丁点儿大就要学着干活了。今天正上工呢，李文文去县城里高考，林海也陪着去了，家里的爷爷奶奶和大伯大伯娘都在地里埋头苦干，想要挣个满公分好补上这俩人缺的那份，林舒也跟着哥哥姐姐们在一起割草捉虫。

　　天热的很，周围的大娘大妈们还在那三五成群的窝在一起一边拔草一边说着闲话，这个说句“林家的小儿媳妇恐怕是留不住了”，另一个就赶紧低声应和着“谁说不是呢，平时看着那般好，还以为她真是老实过日子了，没想这高考一恢复啊，心就野了”，下一个人立马说“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就不说男人了，孩子还这么小，平时也千疼万疼的，这次倒是狠了心”，“哎哟！我就知道你不老实，还想着别人，这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你还想另外再找个第二春呢……”

　　话题就这么歪楼了，旁人不放在心上，可原主却不行，平时看着对自己那般和善的大娘大妈，说起闲话来也丝毫不嘴软，看着是小声了，但是那声音窸窸窣窣的，还用着气音，小孩子耳朵灵，这就全听进去了。

　　林爷爷林奶奶因为李文文闹着要考试，也变得不怎么待见她了，家里的气氛冷冷清清，还不知道怎的透露出一丝尴尬。她也怕，母亲考上了就真的像旁人说的那样不要她。

　　烈日当空，原主就这么晕过去了。醒来就变成了她。

　　“哎！林舒——林舒——”，一进门就叫喊的是原主她妈李文文，边说话边推开门，径直走过来往床上一坐，伸手就要摸她的额头。林舒赶紧睁开眼坐起来叫了声，“妈，你回来了，我爸呢？”“你爸去烧洗澡水了，这大中午的，走回来要晒死了，待会儿两点还要再赶过去呢。我听说你今天上午晕了，怎么回事？”说会话的功夫李文文就擦完了身还换了身衣裳。

　　换成原主，她可能还会别扭着不说话，可林舒就没这个顾虑了。大咧咧地直接问道：“妈！他们都说你考上大学就不管我了，你会吗？”这话一出，李文文拿扫把扫地的动作顿时定住了，好半晌才说一句，“你是我生的，还小呢，妈不会不管你的。”

　　这一问一答的，问的是会不会不管，而不是还要不要她或者是会不会一直在身边陪着，答的是还小，不会不管，那成年了大了，尽完自己该尽的义务，就不管了？

　　林舒直接忽略了这茬，接着问道，“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妈，你快跟我讲讲。省城，又跟咱们市里有什么不同？”即便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城里与乡村的不同，但是没亲眼见过自然是好奇的。尤其是原主爸妈带她看的电影，那上面有着各种人物情景声音，她回想起来就觉得特别惊奇，还有饭店里美味的尖椒肉丝、回锅肉、纯肉馅的包子、还有各种甜甜的好吃的粥，看得出这俩人很疼女儿，即使住在村里，也没像村里其他人家一样只管孩子吃穿，毫不在乎精神文明建设。

　　“嗨！省城与市里才距离多远啊，根本就没什么不同。一样是差不多的房子，顶多是省城的房子盖得比市里的好看一点，差不多的街道，穿着差不多的衣裳，吃着差不多的食物，大家每天干活都很累，回家也一样只想躺床上什么也不干，”说完还揶揄了林舒一下，“就像你上午那样。”

　　林舒：“……”我这可不是什么都不干，只是得闲了就休息下。不然地是谁扫的，衣服是谁洗的。好吧，就算是原身，那不也还是我嘛。

　　“妈，既然省城比较好，那我们就考到省城，然后我和你一起去省城上学！”李文文笑了笑：“行，我和你一起上学。不要你爸那个脑袋不开窍的。”得，死道友不死贫道。看原身记忆里他离婚后恢复的也挺快挺好的，想必俩人之间也没什么爱情，亲情自然是有的，可是毕竟不是血亲，双方也没有多少共同回忆，拆起来也就不算什么了。先保证自己能够有个好结果再说。

　　她走过去给她妈捏肩，“不是还没考完么，怎么中午就回来了？”李文文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还不是因为担心你，碰巧有人去市里见到了你爸，就跟他说了这事，然后我俩就回来了。看你也不像有事的样子，这就要走了。”起身穿鞋开门，一气呵成，“给你带了菜回来，馆子里做的，是一端上来就特意夹出来给你的，不是剩菜，你赶紧吃了得了。中午回来了，晚上我和你爸就不回来了，你自己注意点啊，关好门窗，有事到隔壁叫爷爷奶奶。”

　　这是拿她当大人使了，这么点大，也放心她夜里一个人待在家里呢。行吧，我本来就不是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子。

　　这要是叫李文文说呢，自家闺女本来就机灵得很，这还知道装晕逃避劳动了，这样一来，爷爷奶奶伯伯婶婶还有堂哥堂姐们这些人的关爱就少不了。只是让她意外的是，这孩子还知道套她的话了，这么丁点大，还想跟她使心眼。等到考上大学后有津贴，然后让林舒抓紧学习，争取下奖学金，自己再省省，日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好在爸妈在哥哥姐姐们成婚后就给他们全都分了家，让林舒住自己娘家也不算碍嫂子们的眼。这么一盘算心里就美了。

　　也不知道是解决了心事，放下了重担，心里畅快，看书时更看得进去了，还是本来就将各类基础知识掌握的不错，复习起来更是如鱼得水。一场场考试下来，李文文觉得自己发挥的挺好的。高等一流学府可能挨不上，咱也没那个脑子，能在放下书本后的八、九年再创新高，但是省城的学校算是稳了，这个自信，咱得有啊。

　　喜滋滋地走出了考场，一出校门就看见林海站在树荫下吃着冰棍儿，嘴里吃得高兴了，眼睛都眯起来了，连她出来都没发现。手上还拿着一个，看样子是给她的。待她走近了，林海也看见她了，赶紧举着拿着冰棍儿的手向她挥手。这傻样儿，真是没眼看。想捂手，但这大热天的，还不得弄得到处都是汗。伸手将冰棍儿接过来，温度太高了，夏季的下午四五点也还是热，即使是站在树荫下，冰棍儿也有些化了，但还是冰的，入口一尝，味道酸酸甜甜，是酸梅汤味的。

　　李文文抬眼就问：“在这站了多久了，冰棍都要化了。”

　　林海赶紧将李文文手里的包裹接过去：“也没多久，我听见打铃声了才跑过去买的。这会儿你考完了，要不要买点什么带回去，要不我们直接在国营饭店吃饭吧，吃完饭了待会儿再去看电影。”

　　“也不看看几点了，还看什么电影，那样回家得几点了啊，也不怕孩子一个人待家里害怕，”李文文没好气地说道，“也没必要买什么时兴的衣服，灰不拉几，哪里像女孩子该穿的，这供销社的布料，颜色鲜艳的，又艳的太俗气。买点核桃酥给爸妈，称点调料香料，称点红糖白糖，再称点饼干回去就行了。”

　　得！她总是有理。林海搓了搓手，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千万别和自己自己的老娘、媳妇儿讲道理，反正不管怎样，到最后没理的都是他，伏小做低殷勤地讨好人的也是他。虽说在老娘和媳妇面前伏小做低也没什么，可能站着谁会想弯腰呢。这种事能免就免，闭嘴听着就行。赶紧快步地跟上前面那位的身影，再准备去供销社买东西。

　　供销社离考场不远，没几下就走到了。说是买，这跟抢差不多了，这会儿是月初，月初正是供销社货源最充足的时候，还是下班后休息的那会儿功夫，别看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店里已经站满了，人挤人，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

　　林海笑了笑，对着李文文努了努嘴，“喏，你看，这么多人，这会儿就是我发光发热的时候了，你在旁边歇着就行。”李文文笑着锤了下他的胳膊，“嗯，你快去，我等着。”

　　“的确良衬衫男女样式都有！”“的确良布料有，扯布自己做也行！”“肉没了！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哪有晚上跑来买肉的。”“解放鞋还有三十来双！”“回力鞋没了！”“暖水瓶刚卖完！”“搪瓷缸还有十五个，搪瓷盆还剩三个！”

　　耳边是售货员不停的报货声，有些喧嚣，有些闹腾，却又因为这样显得生气盎然，过日子不就是这样的嘛。李文文看着眼前的一切，忍不住笑了笑。她想着，要是考上了，就按之前想的那么办，养孩子其实并不是什么大花销。

　　孩子她爹还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手上都快拎满了，看样子就差饼干了。买东西的时候那人还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脑门上的汗都出来了。她想，其实这个人也不是很差，如果能跟着进城找份活干就好了，就像老话说得那样，夫妻还是原配的好。

　　只是想让这人听话也不容易，好在才考完试，还有时间慢慢来。

　　等了好一会儿，林海才把东西买齐了出来。李文文顺手接过那些轻便的东西，然后和林海一起去了国营饭店。正好有桌客人吃完了挪出了一个位，李文文赶紧走过去坐下来，不然马上就要被别人抢去了。

　　招呼着林海也坐下来后，她对着林海就说，“你磨磨蹭蹭地在供销社耽搁了好久，等你的路上，我都想好要吃什么了，”一边说着一边收拾桌子，两人两边对着坐，将上个客人吃过的碗放在另一边，好让员工过来了就直接收拾，“我们待会点个尖椒鱼头，再来个酸辣鸡杂，你还想吃什么？”林海将买来的东西都在地上一一码好，头也不抬地直接说道，“就这俩吧，下饭，要不要再来个土豆丝。”“行，就听你的，点三个。”李文文说完就要上前。

　　正好服务员收拾到他们这桌了，是之前几次来吃饭时聊过几次的小蒋，过来便搭话道，“哎，又是你们俩口子啊。来这儿吃饭会帮我收拾桌的也就您两位了，这次来是……”“我来考试呢，他陪着我来的，孩子在老家。”女人们讲话，林海向来是懒得插嘴的，索性闭口不言。“那看你这高兴的样子，肯定考得不错吧。这两天像你们这样考试的人太多了，蒋师傅还得花会功夫做哩！你们坐吧，我去给你们点菜。”“哎！那就谢谢了，小蒋真是人美心善。”把人臊的跑走了，俩人就坐着休息，都没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