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冲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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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是虚空，梦醒亦似虚空，醒过来或者依旧在梦中，都填不满那片空处。
他时而清醒的记得那些前世之事。
时而却又疑心那些事情不过是久远以前的一场梦。在他现世的无数个似是而非的梦里，每一回梦到的都不一样，有时他们能做一些事去挽回，有时做了也无法挽回，有时干脆什么也做不了。
梦得多了久了，前世的事逐渐被模糊。
每每自梦中惊醒，他便要从头回想前世之事，怕自己忘记丝毫。
袖锦在玉氏的遭遇他并不清楚。上一世他与姜何年少脑热，早早便去投了军；为了投军，姜何连祁氏私学里的学业也没有完成，拿了压岁钱就跟他一起去了边疆，投奔叶皋的叔父。
叶皋的叔父当然是要立即把姜何送回京城。叶皋便也罢了，在京城也不会好好读书，留在他那里正好锤炼性子；姜何就不一样了，他是九方氏大房嫡长子，武将在这些名门世族前毫无地位，叶皋的叔父哪里敢留他？
然而不巧边境战事突起，叶皋叔父一心不能二顾，姜何甩脱了押他回京的人，又跑去跟叶皋汇合了。
这一战打了许久，姜何为了自己的一腔热血，连袖锦的婚事也没有赶上。
每每说起袖锦，姜何便说全家都宠着她。可这样宠着她的九方氏，却任由玉流泉娶了钟离木香做平妻，任由袖锦小产，尔后和离回九方氏。
钟离木香的姨母当时已是皇贵妃，生的儿子被封为太子，钟离氏一时风头无两。九方氏欲与钟离氏说理，却每每被皇贵妃干扰，只得到不痛不痒的答复。
玉氏倒是送了不少珍贵的药材和礼品，俱被九方氏扔出门外。
等叶皋和姜何得了信回到京城时，袖锦已时日无多。
他们立过军功，回来便得了赏封。姜何被爹娘痛骂了一顿，但一事无成的孩子终是做出了一些事情来，也容易被原谅。他们对靠自己闯出一条路的叶皋态度好了些，终于不再禁止叶皋进入九方氏府邸。
叶皋同姜何说想看看袖锦，姜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叶皋不知自己是何时喜欢上袖锦的，也说不上喜欢她什么，因为当他意识到心里的悸动时，对她的一切，他已无一不喜欢。
“你喜欢她，如何不早说？”姜何泪流满面，狠狠给了他一拳：“若是你娶了她，她何至于此？”
“她喜欢玉流泉，又与玉流泉早有婚约。”叶皋躺倒在地，低低道：“何况以我的家世，你爹娘那时也绝不会考虑我。”
姜何无言。
姜何遣走了门口的丫鬟仆妇，让叶皋悄悄进了袖锦的房间，看一看她。
她身体虚弱，时常昏睡着，偶尔会疼得醒过来。太医说她熬不了几日了，姜何才这样做。
他在乎袖锦的声誉，也无法漠视好友的情思。
时隔数年，叶皋终于又见到了袖锦。
她双目紧闭着，明明还这么年轻，眉间却已皱出微痕。从前圆润的脸庞枯瘦下去，失了血色，十分苍白。
“陪嫁的嬷嬷那天恰好不在，陪嫁的丫鬟早被她打发出去嫁人了，身边伺候的都是玉氏府里的丫鬟。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肯说，玉氏的人说话我们不信，如今倒是辨不清真假了。”姜何说，话语中有隐忍的愤怒：“陪嫁嬷嬷回到府里，只见到玉氏府中一片混乱，太医救治许久，只说孩子没了，袖锦身子亏损得厉害，往后只能听天由命。”
“袖锦虚弱得一句话只能分几次说，却还是叫嬷嬷回来请爹娘过去，要与玉流泉和离。嫁到玉氏之后，袖锦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那些丫鬟婆子怕被怪罪，嘴里也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玉氏只一味推脱责任，说是袖锦自己想不开。袖锦什么也不肯与家里说，连阿娘也不知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若是知道会变成如今的境况……若是当初我晚些再离开，昏礼那日绝不答应让袖锦嫁过去，必要狠狠揍玉流泉一顿。可我为什么没有留下来呢？为什么那么相信，家里其他人一定能护得她很好？为什么没有早些发现玉流泉与那钟离氏之间的苟且，没能早些退了与玉氏的亲事？为什么没有早些回来，早些发现不对劲？”
腿上中了箭、肩上被砍出一条大口子也没哭过的姜何，在袖锦床前痛哭不止。
叶皋静静看着他哭。
待他平静了些，叶皋才问：“姜何，我依然想娶袖锦做妻子，你能不能帮我？”
姜何当然愿意。
他甚至帮着叶皋说服了九方渊泽和陈氏。他们一贯顽固，对门第看得重，为了袖锦，却也不再顾及从前的原则。
这一回是袖锦不愿意。
她突然间好了起来，能下床走动，能像生病前一样好好地说话，对家里人笑。
可她不肯嫁给叶皋，无论如何也不松口，也不肯见叶皋，谁敢提这桩事，她就生气。
再后来……
她那时突然的好转，却原来是对人世最后一顾。
九方氏府中要办小宴，姜何请了玉流泉并一众交好的同窗。
这个消息自然瞒不过袖锦，袖锦也兴致勃勃地邀请交好的贵女，陈氏未曾阻拦。
姜何叫袖锦把木香的名字也加上去，袖锦不解。
“你几乎把人都请来了，偏偏不请她，不合适。”姜何解释道。
袖锦噘嘴不高兴：“不是说不必看他们脸色么？”
“当然不看脸色，可我们是讲礼仪之道的世家啊。”姜何一本正经。
袖锦疑惑得很：“哥你平时最不讲究这些了，为什么突然讲究了？”
姜何：……
他有些羞恼地揉了揉袖锦发顶：“啰嗦，你要真想取消与玉流泉的亲事，就赶紧把她名字写上！”
袖锦到底还是把木香的名字也加了上去。玉流泉既然在，玉珠自然也在列。
收到请帖的木香十分惊讶，但相较于不屑一顾的玉珠，她十分礼貌的谢过了袖锦。
祁珍十分气愤。
“袖锦，你是什么意思？”祁珍带着一群人将袖锦堵在了树下：“既然是小宴，为何连她们也要请？你请玉珠也罢了，她以后是你的小姑子；可是那钟离氏小蹄子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九方氏难道也要看宫里的脸色了吗？”
世族虽然俱都不大把皇族放在眼里，但会在外面这样堂而皇之说出来却也不多。
“珍珍，不要这么说，不好。”袖锦提醒她。
“我就要说，我怎么就不能说了？”祁珍毫不在乎，只冲她竖着眉：“你若是要请钟离氏，我们就都不去，以后也都不和你玩。”
袖锦皱了皱眉，她顶不喜欢祁珍这样威胁她。
“我帖子都发出去了，是不会收回来的。”袖锦慢吞吞地说，眸子清亮，嗓音还是软软的：“我家有许多好玩的，你不喜欢她，不和她一起玩便是。我哥也请了他的同窗，到时候可热闹，你不来就可惜了。”
姜何说请了木香能帮她解除这门亲事，她在梦里也见到玉流泉与木香是如何恩爱。
祁珍不喜欢木香就来威胁她，她当然也可以为了自己高兴而请木香的。
谁都可以自私，旁人可以，她也可以。
若不能体谅她，不高兴就不高兴吧。
她实在不想再梦到那个梦，不想再见到任何一张哭泣的脸。
“你！”祁珍涨红了脸：“你气死我了！我们都不要和你玩了！”
她果然说到做到，拉拢了平素亲近的贵女，不许她们搭理袖锦。只不过既然有贵女会为了玉珠而与她不合，自然也有人为了袖锦与她离心。
袖锦最没有坏心，又最是憨实，她请了所有人，又有什么错呢？于是袖锦并没有当真被孤立，站在玉珠那边的人反而也开始拉拢她。
这令祁珍更加气愤。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书院里说一不二的领头者，哪知先有人为着玉珠与她作对，如今连最是没脾气的袖锦也与她作对，更可气的事竟有这么多人帮着袖锦。
这个愚蠢痴呆的小女君，也想和她争风头吗？
比起玉珠和木香，她更生气袖锦这样做，仿佛是背叛了她似的。
她对袖锦的气愤与疏离，连姜何与叶皋都感受到了。平素他们来找袖锦，祁珍等人总是笑嘻嘻地把袖锦所在的地方指给他们，如今却只是一声冷哼，再不搭理他们。
“祁珍怎么了？”姜何摸不着头脑。
袖锦忧愁地叹了一口气，露出与她稚嫩的脸庞十分不搭的神色：“她不高兴我请了木香。”
姜何顿时就不关心祁珍了：“哦，那就气着吧，难不成我们九方氏也要看人脸色？”
叶皋一贯与他是一路人，也道：“不必在意她。”
他记得那一世，袖锦嫁给玉流泉，许多贵女心里都并不高兴；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比起同情和怜悯，更多的不过是多了一桩茶余饭后的八卦。
真正的关心什么的，若是真的存在，又怎会让事情走向那样的地步呢？
生气便生气罢，袖锦不需要也不必指望这些人。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冲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