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墨画秋容Ⅱ》月木流苏

13、闲步芳尘数落红

　　当夜，铭沁、昕姝，外加医鹊和小步就离开了曹家山庄，赶往城东自己租下的小宅院。路上向医鹊讲起晚宴种种，医鹊也觉得这几人都存着古怪。昕姝趁机拜托医鹊和小步，希望由他们出面，分别去查探流云笑来此的目的，以及那宁小公子的真实身份。
　　可惜，医鹊死活不同意他和小步全部离开，最后也只答应了过两日他自己去。后来不知怎的，说到了曹家的那些有问题的花上。昕姝他们才知道医鹊身边那大包袱里裹着的是什么。
　　几株娇艳欲滴的花枝。所谓花枝，就是有鲜花，有绿叶，有枝有根的一整株。
　　昕姝忍不住笑起来，指着医鹊说：“你这可算是采花贼也？”
　　众人一阵捧腹，医鹊自己也抓抓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他碰到这些东西就有些分不清东四南北了，容易做出笑事来。
　　昕姝因为不怕毒，日后要照顾那些花儿，也认真的问了医鹊，得出的结果是这花闻多了容易让人迷失心智，暂时还没发觉别的毒素。

　　过没两日，医鹊见昕姝他们安顿下来，便启程赶往东海一带，准备先从流云笑查起。
　　那几株花交给了昕姝照料，这花之前不知是拿什么养着的，红的娇艳欲滴，而且始终弥漫着浓烈的香气，似乎不需要太过精心的照料，它自己就都能开得很好。可日子慢慢地过去，昕姝就有点厌倦了，没了开始时一天总要看上几次的兴致。
　　这江南的空气湿润，气温也是不高不低的，将养了些日子，昕姝觉得身体好了许多。感觉一下子空闲的时间多了起来，不免开始琢磨其他的事情。
　　这一日午后，昕姝辗转午休不下，便决定去逛住了多日还不曾仔细看过的园子。
　　这房子之前的主人想必是大智大雅的，将那小花园打理的甚是不俗。不大的园子，却是布局精巧，拱门相连，庭院相间，竟错落有致的布置出了四季之景。这边还是透过风墙看到白花花的一片宣石，犹如冬日的萧索。转眼就变了一片青竹繁花，俨然一副春日融融。再来是青灰色湖石堆砌的叠石瀑布，迎面一阵夏日的清凉。转身又步入了黄山石开凿的假山洞景，山体被阳光照耀出的那层金黄赫然是秋的风采。
　　观遍四景，昕姝独在那春日融融间徘徊，穿花而过想象自己化了那蝴蝶而去。忽想起那折经典的游园戏来，那唱词便自然而然的到了嘴边。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此时才明白了那句“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铭沁和小步本到外面采办些日用，此时刚回来，正赶上昕姝唱念几句。也都愣了，不知这是演的哪一出。虽不熟悉，却似乎颇为有趣。
　　昕姝见了他们，突生了演上一场《牡丹亭》的念头，才不辜负了这园子、春景、韶光、良辰。开始纠缠着铭沁和小步与她一同粉墨登场。
　　铭沁是以妻为先，小步是以主为上，都拗不过昕姝，硬着头皮跟昕姝学起来。
　　至此三个人，关起门来，咿咿呀呀的练唱起来。中间，自然也少不得许多笑话趣事，日子倒不觉得无聊了。

　　那厢三人关起门来过逍遥日子，这边曹家山庄也紧锣密鼓的上演一出好戏。
　　青王和肖诺倒不曾搬离曹家，反倒比刚来时住的更安稳了，白日里没什么事，也只在忆往昔院子里喝喝酒，闲赋诗词。却像是专门来度假的。
　　可心底的难过又哪里是度假就能化解？总喜欢盯着那院子里的桃花出神，如果那时他能不顾一切的站到她身旁陪伴，今日种种是不是截然不同？可惜他明白的太晚。可惜这个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那桃花大多已经谢了，夜风一吹，枝头便飘落几朵，就这样慢慢地化了脚边的红泥。闲步芳尘数落红，好不惆怅。似乎有浓郁的香气飘过，伴之夜风中随来的琴声，是这般凄凄楚楚如诉离情。忍不住循着琴声而去。
　　仿如着了魔一样，就这样穿过一个个院落，立在那月牙形的拱门前，望着那月下抚琴的人，瞬间失了神智。
　　“青王殿下？”犹疑的一声惊呼，却不曾唤醒已经迷惑的来人。
　　不知是酒还未醒，还是这月下操琴让他想起了那年的双双对饮，抑或是自己催眠了自己。青王不知不觉的来到近前，轻轻的抚上那熟悉的容颜，一声轻呼“秋儿，是你吗？”
　　面前的人退了半步，盈盈一个屈膝，说：“青王殿下，我是曹筝，不是青王妃。”
　　“不，你是秋儿，一定是。这张面孔，这个声音，这样笑容，还有你弹的曲子，唱的词，你怎会不是我的秋儿？”
　　有些东西模糊了眼睛，更辩不真切，却怎么也不肯松开自己握住她的手。
　　曹筝定定的看着青王，眼底闪过一丝不舍，张口欲说的话终是化为一声轻叹，倒不曾挣脱被握住的手，反是十指相扣。
　　恰一阵夜风袭来，吹散了周围浓郁的花香，也刹那吹醒青王迷失的心。青王看清眼前的人，猛地甩开交握的双手，跌跌撞撞的向后方退去，止住曹筝欲上前相扶的举动，急急地说：“对不起，我失态了。”
　　曹筝的手微微的疼痛，满含忧伤的望着青王，却又淡淡一笑，换了一番神色说：“今夜不知怎的，就是无法入眠，索性拿了琴在这里弹上一曲。却不知叨扰了青王，惹得殿下心绪纷乱，是我的不是才对。”
　　青王已清醒了大半，看着曹筝有几分抱歉，“小姐客气了，是远燊失礼，打扰了小姐，远燊这就离开。”
　　望着青王如逃离一般的身影，曹筝脱口而出的喊：“等一下。”
　　青王身形一滞，真的立在了原处，却不敢转身面对。感觉曹筝缓缓走到身后，呼吸之气仿佛近在咫尺，柔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听闻殿下也是通音律的，既然来了不如点评一下小女的琴艺。”
　　这样的邀请并不合宜，青王知道他该拒绝的，然后迅速的离开，怎奈他的双脚不听支配，就那样点头的随曹筝到琴前。
　　琴案旁还有一小几，香炉已经燃起，竹凳摆置一旁。好似早料到了会有人来，小几上还摆了一碟鲜果，一碟点心，配了一壶水酒。
　　曹筝弹的是《广寒游》，原是出家人所弹之曲，边弹还边唱到：
　　“长清短清，那管人离恨？云心水心，有甚闲愁闷？一度春来，一番花褪，怎生上我眉痕？云掩柴门，钟儿磬儿在枕上听。柏子座中焚，梅花帐绝尘。果然是冰清玉润，长长短短，有谁评论？怕谁评论？”
　　解释的是那长宵凄冷，却是我心所依，我就爱的是这样简单生活，哪怕真是出家，日夜听钟响磬鸣也是我个中选择，我禀性而过，又怕谁来评论任何？
　　可曹筝的这一番表情却像是一种不争而争的探求，失了那词曲中的真意。
　　青王哪里不明？只是说不出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回应的话。皆是私心使然。
　　曹筝一曲终了，深情的望着青王，却等不到半丝反映，失望之余又问：“是我的曲子入不了青王殿下的耳吗？王爷为何不置一词？”
　　青王别开眼，不知望着哪里，呐呐的回答“小姐指法精妙，操弄绝佳，远燊佩服。”
　　曹筝神色冷了几分，说：“王爷的心意早就表明，就算我倾心而向，也不会不顾尊严的纠缠，王爷大可放心。今日请王爷听琴，单纯的想以音律会知己。”
　　青王额上出了一层薄汗，歉然的说：“小姐真性情也，远燊敬佩。是远燊糊涂了，小姐琴音含情，远不是指法能表达的。请原谅远燊的无礼。”
　　曹筝脸色缓和了些，望着逐渐恢复正常神色的青王，面上竟是闪过一丝惋惜。改口问到：“王爷明日可能陪我去见两个人？”
　　“不妥。”青王急于离开，话说的很快，几乎是脱口而出。
　　“呵呵……王爷不用这么急着拒绝。我还没说要见谁呢？早前听哥哥说起红袖馆的公子和他身边的那位昕儿姑娘，我甚是佩服昕儿姑娘的直爽性格。央求着哥哥为我引荐，哥哥却总没空带我去造访，所以就想烦请青王您。之前，你们不是住在一个院子吗？应该有些交情。”似乎是早料到了青王会拒绝，曹筝不紧不慢的解释。
　　听她说的明白，青王也据实以告，“实不相瞒，虽然同住一院，可交谈并不多，怕帮不上小姐什么忙？”
　　曹筝却很坚持，说：“他们似乎并不太与人交往，王爷还算是认识的，能把我介绍给他们，又不算太唐突就好了。”
　　话说至此，青王实在不好再拒绝，艰难的点头答应。双方约定明日时间。然后，青王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只留下曹筝一人神色不明的留在原处。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更新了。
发觉每次更完，当天有留言，然后就没了，哎，郁闷啊！！！
终于收藏过百了。还是很开心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