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十九章

2、第 2 章

　　二

　　“乾！”手冢目光转向乾，乾立时会意不动声色的点头，拂袖离桌。
　　手冢与大石便继续饮酒一边侧耳听著楼上的喧哗，心里却总浮现少年临去的一笑，隐隐的浮躁，楼上的声音断断续续听著夹著琴声叮咚，隐约知道了是城中哪几家公子哥儿。

　　“手冢，打听到了！”乾走过来，脸上带著几分兴奋，“可真巧了，这个人你应该知道，且先猜猜他是谁？”
　　“谁？”手冢未出声，大石已应声问道。

　　乾轻笑一声目光转向手冢：“说起来，此人与你还有些渊源！”
　　“嗯？”手冢眉梢微微一挑，看向乾，“说下去。”依然是那八风不动的表情，乾兴趣不减，撩袍坐下，一边取过杯子一口饮尽。
　　“说起这个不二公子可是大有来头，其父是当朝左仆射大人！”
　　手冢眼光微闪，果然是他，他一听人叫不二公子时便想起两年前失之交臂的那个才华横溢的少年，京城中姓不二的大户者唯有左仆射一家也。

　　“左仆射不是大人的恩师吗？”大石望向手冢，怎麽不认识他家公子。
　　手冢微微颔首：“啊，缘悭一面！”当年上门拜见恩师时倒见过二公子，十五岁的少年眉目青涩但眉宇间英气勃发，想来也非池中之物。

　　乾道：“这个不二公子是左仆射与胡姬所生，是以面貌不大象常人。”两人想起灯火照耀下那人帽檐下露出的浅色发丝与那昙花一现的蓝眸，面容白皙柔美，心中不由点头，是啊，异於常人。
　　“公子出生时便带有宿疾，又非嫡出是以虽是长公子在府中却不大受宠。不过这长公子人聪颖也争气，两年前考科举中了第二名，可惜殿试时适逢宿疾发作误了功名，虽然如此，长公子的才名已冠京华。这两年公子年纪大了些，据说左仆射亦曾为他谋个一官半职，不知为何皆不见他应允，倒时常见他呼朋唤友纵马长安街！”

　　“两年前的科举？”大石微微讶异，“大人不就是在那一年一举夺魁的吗？”
　　手冢颔首，当年他没有见著那个与他一时瑜亮的人物著实有些可惜，後来拜见左仆射时听说他的文章词藻华美举世无双，只是谈论时局却有颇多任性之处。
　　左仆射抚须微叹眼中几分无奈亦有几分宠溺，虽是责备之意，言下却又不无得意之色。

　　任性这个词倒值得推敲，手冢微微沈吟，却又听左仆射夸他铁划银钩，风骨铮铮，当乃俊伟奇男子也，实为国家栋梁！赞赏了番後又收入门下，手冢自不敢推辞，郑重的行了拜师礼。

　　左仆射时年逾四十，形容优雅华美，时谓之美男子也。手冢便想象那宿疾突发的少年是何等模样，那般的才华横溢，想了会便觉得悠然向往。这是他二十年的生活中从未有过的失神，又闻得那长公子少他岁许，心中便越发不受控制的想象著。
　　日後听到城中人人争相传颂不二的文章，他念之只觉得口角噙香，文采当在己上，不觉大为心折！

　　只是离京时仍是未能得见其面，他到了不二府踌躇一番後仍於原身折路回去。然後，去了沧州任职，日後自然难以相见。

　　“原来是他！”手冢轻声道，时隔两年终於见到了，想象过他如何年少华美却从未想过会在这灯火阑珊处遇见，少年单薄的身骨不同於想象中的华美傲气，如同风折柳，然而细思一遍又觉得少年便应该如是。那一点缺憾似乎在这一眼间被抚平了，却似乎有更深沈的缺憾涌上来，尤其是当少年重又出现在门口时，他手拈一枝兰花，笑意盈盈。
　　风吹过，檐下灯火在他头顶摇曳投下一片模糊的光晕，他仿佛携光而来，白衣飘扬，这样的少年无疑是华美的，与他想象了数次的情景如出一辙。

　　风过处带来一阵芝兰香味，夹著一股淡淡的女子脂粉香气，是先前少年经过时不曾有过的香味，手冢微微拧眉，然後便见那人迈进门来，衣袖拂过露出簪著的一朵李花，洁白胜雪。
　　少年步到他面前取下袖口的李花笑道：“此花恰似君心！”说著也不等他答应便将花置於桌上然後转身施施然上楼，衣袍拂过不惊尘埃。他似乎不过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而已，至於别人有什麽反应，那与他人无干。

　　竟然有人为手冢送花！
　　乾与大石当即怔在原地，却忽听得裂帛一声响，琴声顿停，接著爆发出一阵哄闹声似要将屋顶掀翻了，想来，少年的归来已将气氛推至高潮。

　　“呐，酒温好了吗？”
　　温柔的声音如水流般在震天的喧哗中响起，不疾不徐可以想见他的嘴角噙著的笑弧。手冢伸手拣起他遗在桌上的李花，嘴角也依稀轻扬起来，低眸看著手中花，神情渐转温柔。有人为他的气度所折，有人为他的才华所折，有人为他的高洁品性所折，可他却偏为另一个人所折服，因其才华因其风华，更为那拈花一笑间的风情。

　　“手冢？”乾眼中精光一闪，那个少年……
　　大石也发觉手冢的异状不由担心的叫道：“大人！”
　　手冢回神，不动声色的将手中李花纳入袖中抬头看向两人，乾立即低头装作喝酒，大石回避不已只得轻咳一声干笑道：“这个不二公子倒是个风流人物！”说完立即低头喝酒。

　　手冢轻嗯一声，冠盖满京华，只不知明年的科举他是否会参加，若不然，这样的人才流落於野未免太可惜了，可是，若真是入了朝又觉得是羁束了。一时竟有些两难，不知如何才能两全，就象不知道自己心中七上八下难以安宁，又是为了什麽？

　　那一群人闹了很久，直到宵禁时间快到了才尽兴离去，不二似乎有些微薰，一绿衣女子扶著他下楼，女子鬓角簪著一枝兰花，正是不二先前采的那一枝蕙兰。花瓣随著她的动作微微颤抖，人比花娇。不二眼微饧，晕生双颊，半倚著那女子，显然已是醉了。

　　绿衣纠缠著白衣，灯火照著一双璧人，真是相得益彰。
　　手冢见状却微微皱眉，只觉得这少年的行为未免太过放浪形骸了，继而又觉得自己的埋怨似乎没有道理，他与他本非一路人。

　　手冢没有发觉遇到不二，还未相识，却已为他频频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