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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渴望之物·第四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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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秀和毓焱是第一次见,惊得满身冷汗——这么个红宝石一般的东西就是贤者之石?
高劲缓缓摇头,“这是我高家上下,除了我和我小儿子外的,七十二条人命。”
朱缨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在亚美斯多利斯见到过的贤者之石。这颗石头红光艳艳,和宋科手上那颗并不一样,但和记忆中亚美斯多利斯那颗非常相近。她伸出手,只是靠近,都被那震天的哀怨给惊吓到。
灵魂被生生剥离的痛苦……天啊!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暖意,朱缨缓缓睁开眼,对上老人的眸子,语气有了急燥:“谁做的,这事,谁做的?”
高劲心痛难耐,咬牙切齿道:“宋科!是他,宋科!”
宋科说,他的家人被霍水用来要挟他,迫于无奈下,他开始制造贤者之石。
朱缨万万没想到,她竟然真的遇见了受害者的家属。不知该如何与他说话,她是知道真相的人,她明白自己该给高劲一个交代。
“阿缨已经探明,此事乃是由一名为石琳娜·雷金纳德的番邦女子造成。”姚秀不带感情的声音在空间回荡,“她以宋先生家人性命为挟,逼迫宋先生行下恶劣行径。此前阿缨已抓捕宋先生,宋先生表示愿意配合阿缨抓捕石琳娜·雷金纳德。待事情结束后,亦会自行了结,以慰受害者在天之灵。”
这半真半假的话说出来,要不是朱缨清楚个中缘由,她也该信了。朱缨向姚秀投去意味深长的眼神,他接住后,回以一笑。
姚秀是君子,君子不说谎。可他在当君子之前,曾经做过一阵子混混,混混是可以说谎的。
“你如果知道雷金纳德的事,就告诉我。”朱缨确实是有点着急,姚秀,房巧龄,毓焱,甚至是蔺风等人的性命都被雷金纳德拿捏着,她不着急才怪。“她为什么杀你的家人?你是不是知道她的什么秘密?”
高劲摇头,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要是他知道,他一定带着家人远走高飞,即便是去西域,去东瀛,去海南,去大漠,他都要走。
“当时你家在太原吗?”
高劲摇头,“我本是巴蜀人士,当时我高家一族,都住在靠近南诏国的地方。”说罢,他从书柜里抽出一幅地图,在上面指出他的家。朱缨一愣,这是……
她指了指仙踪林,不自觉地看向姚秀。
如果说南诏国是巨大的用尸人制造贤者之石的实验场的话,那么在这之前,宋科总要掌握制作普通的贤者之石的方法。从太原城郊,到南诏国附近,这之中如果再仔细调查,或许还会有几个类似的实验场。
南诏国的战争,或许一开始并不会死伤那么多百姓和士兵!是石琳娜利用了六大掌门被抓的契机,干脆地搞起了人体实验!
姚秀适时的插话让凝结的空气稍稍流动起来:“阿缨,贤者之石,你只说过能点石成金,可每次提及却都不欢而散,它究竟是何物?”
高劲犹豫地撇了朱缨一眼,这事儿看来她是没跟旁人说,连姚秀也没有。不知该不该说,他索性等着朱缨开口。而朱缨更是一脸为难,几次三番话到了嘴边,都吞了回去。姚秀叹气,觉着可能自己还是没说明白,坦然道:“阿缨,你我将共度此生,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若是怕我牵连,那大可不必,我早已决定要被你牵连了,你我之间还有什么需得你瞒着我?”
朱缨合上眼。
她听不得姚秀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她想见到姚秀每日春风满面,笑意盈盈,她不想见他痛苦难过,满面愁容。
“它确实是我们炼金术师梦寐以求的法宝。哲学家之石、来自天上的石头、点金石、金银的原料、红药液、第五元素,这些都是它的名字。”朱缨缓缓摇头,艰难地开口:“就算我拿到了,你也不会想用的。”
“为何?”要是真的有,为什么不能用?
朱缨紧紧握着他的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她说:“贤者之石,是用人命造的。”
姚秀僵硬得动弹不得。
朱缨慢慢松开她的手,炼金术师,竟然都是造这些东西的……姚秀这双手救了无数人的性命,怕是会觉着她脏了吧。强颜欢笑,她的手慢慢变凉。她一向以亚美斯多利斯为荣,那是她的国家,她总会以它为荣;她一向以炼金术为荣,那是她的职业,她也总会以它为荣。
可到头来,她这种人,却是杀人的机器一般。她用炼金术在伊修瓦尔杀了人,在南诏国,杀了更多的人;她的同行,更是用人命,造出贤者之石。
双手沾满鲜血,又怎配和白衣天使站在一起。
姚秀的笑声带了苦:“你倒是说对了,我不会想用。”
他紧握她的双手,眼里是无数星光,映着她的身影,“阿缨,雷金纳德是不是在大唐造了贤者之石?”
“嗯。”
“太原城外那片鬼村是她弄的吗?”
“你大可以明说,是她把全村人做成了贤者之石。”
姚秀重重叹息,慢慢把她拉到怀里,又顾忌着高劲,不敢抱着她。感受到她的呼吸紊乱,他的手轻轻顺她的背,柔柔安抚。
“我家阿缨摊上的事儿,可真不是什么小事呀。”
朱缨垂眸,憋了许久,终于憋出一句对不起。姚秀捧起她的脸,把额头靠在她的额上,笑着说:“你又不造贤者之石,为何要道歉。雷金纳德残害百姓,你是负责抓她的,何罪之有?既是无罪,便不需道歉。眼下,咱们齐心将那人抓住,可好?”
她点了点头。姚秀在理。抬头,她似是要给高劲一个交代般正襟危坐,承诺道:“我会抓住雷金纳德,她会伏法。”身上背了那么多人命,从亚美斯多利斯到大唐国,那个女人的罪孽深重,死一万遍也不足以平息这些冲天的哀怨!
高劲双眸含泪,抱着石头,端端正正给朱缨行了大礼,毓焱怎么扶也扶不起来。
他道:“小姑娘,请你,一定要抓住她,替我全家报仇!”
朱缨郑重地向他行军礼,“职责所在。”
这一番折腾,数人都没了力气。安顿好高劲,毓焱和朱缨一人一边架着走路不太稳的姚秀回房歇息。本以为裴元会在房里,可是推开门,房里空无一人,也不知他到哪去了。将姚秀也安顿好,毓焱快步向外走,朱缨跟上,被她笑嘻嘻地挤回屋里,“吱呀”一声,带上了门。
嗯?这是默认他们同居的意思?
朱缨不是扭捏的人,在军营里什么日子没试过?挤在一起睡都是常有的,何况现在还分了床榻。她卷起被子,翻身上床,很快睡着了。
一觉就睡到大天亮。
睁开眼看见的就是姚秀那张俊俏的脸。他坐在自己床头,手里拿着本书,似乎在很认真地翻看,脸上没有表情。注意到朱缨睁开眼,他的手自然地拂开她的刘海,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又碰了碰脸上那道细长的疤。朱缨突然想起来,额头这里的伤,是二月份她刚来太原的时候,因为走得太急,被冰滑倒摔在地上撞出来的。后来一直在城郊住着,也没怎么管它。是留疤了么?
“我变丑了吗?”
疤痕不大,只有一点点,用刘海遮着就看不到了。脸颊那道不会留,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低沉的嗓音十分迷人:“不会,你很美。”
噫,还是头一次听他这样对自己说情话啊。
朱缨觉着自己浑身骨头都酥了。
爬起身。姚秀倒是君子,丝毫不看自己睡得糊里糊涂的模样,将他的披风扣她身上裹得严实。她也没心思想那么多,直勾勾望着姚秀的脸,“房巧龄来信了吗?”
姚秀摇头。
“我可以走了吗?”
姚秀犹豫了许久,才点头,“坐马车走吧。”
朱缨的脸上绽了个笑容,起身就要打包行李,被姚秀拉回来,按在床榻上,“明天再走。我先和大师兄打招呼,晚些你陪我出去买点茶。高先生说想吃我煮的茶,你对他失礼了,我总该替你赔罪,所以再等一天,好吗?”
朱缨不懂这大唐的礼仪,既然姚秀这么说了,想必是很重要的。马斯坦上校就说过,她这种人迟早会在人情世故上吃亏,既然姚秀肯帮她做人情,她断然没有拒绝姚秀的道理。
甚至开始暗自庆幸自己居然找了个这么会来事儿的男朋友。
她上辈子积了德——不对,上辈子在亚美斯多利斯可一点德都没积!
难道是自己这头金发真的那么吸引他?他有金发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