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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江宁二少 ...


  •   沈繁星自七年前随父母搬出府后便再也没有回过沈府了,七年前沈繁星才八岁,先是去了长洲,后因苏南闹义和团运动又跟随家人去了江宁,到江宁两后年又去了日本京都学习,自此一去四年多,直至去年年末才回国,今年元宵节父母回苏州省亲之时因洋行里有事便没有同行,因此直到这次祖母生辰才算第一次回来。

      沈繁星是沈羲的嫡长子,但因沈羲成亲之前的陪房丫鬟先于正室有了子嗣,因而是为次子。沈繁星出生于沈府,少年时也在沈府成长,与一众兄弟姐妹年岁也相似,自幼时起便是亲近 ,离府时已有八岁,很多事请已经知晓并有记忆,因而即便离开了七年,除了较小的几个孩子外,与兄弟姐们大多也仍是互相记得。

      如今是光绪三十三年丙午年,国人仍是留着辫发,而沈繁星在从京都回来后,却剪了短发,与洋人一般,众人见了纷纷好奇,一辈子在这片土地上土生土长见惯了长发的长辈们多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宜如此轻率,老太太也是甚为可惜。只有老太爷,却并未责怪,反而感慨如今年岁,清廷政府早已败落不堪,沈繁星是沈府世代唯一出去喝过洋墨水的子孙,剪了短发,也未尝不好。

      当时眼见了沈衡与沈羲家主之争的刘氏闻此言心底嗤笑,安氏与王氏也是颇觉不快。倒是孩子们平时见过洋人不多,苏州的少年如此打扮更是甚少见到,女孩们羞涩,并不主动前往与沈繁星说话,只是仍忍不住好奇打量沈繁星,男孩子们却没有什么忌讳,很快便闲聊在一起。长风与繁星同岁,幼时也一起读书写字 ,因而对彼此的记忆都颇为深,只是到底隔了这么多年,总有些隔膜。一番寒暄之后,几个少年便去了花园,只留长辈们在屋里闲聊家常。

      沈衡与沈羲虽是兄弟,却是不同母亲所出,沈衡是如今得老太太史氏所生,而沈羲却是当年沈值得妾氏赵氏独子。因赵氏生前与史氏姊妹情深,并没有什么争宠,因此沈衡与沈羲也是较其他兄弟更为亲近。只是年少懵懂纯粹得兄弟情深随着年长后家业纷争尤其是家主之位争夺之始,两人得手足之情也起了变化,后赵氏因病去世后,两人的争斗愈加白热化,直至沈衡坐上主位才偃旗息鼓。

      自从沈衡被指立为家主之后,沈羲心里便认为沈值偏颇沈衡,沈衡虽贵为长子,却非样样都能于自己,心里颇是不平,后迁出府直至搬去江宁之后便淡了来往。

      大太太刘氏对沈羲一直心存芥蒂,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是看到便不舒畅,只是碍于礼数,面上并没有显,在两兄弟与老爷老太太说话时,便带了女眷们去了自己的院子。

      此行因是老太太六十大寿,今次又是嫡子繁星离府后第一次回苏州,因而此番沈羲带上了众多家眷,正室胡氏与宠妾周氏自是同行,子女们更是悉数跟随。除了繁星,年长一些的次子繁轩,长女若兰,次女若芝,都对幼时生活的府邸还有印象,只有小女若芙因年岁小已不太记得,而周氏的幼子繁英则是到了江宁之后才出生,今正七岁。

      聚汇全的声名在苏州也算人人知晓,因而此次老太太寿诞苏州多数世家都到齐了,也有不少来往得商贾巨富,连苏州府衙也到了,一则是为了小白菜,二则也是给足了沈值沈衡面子。这些人沈羲虽如今已远居江宁,却也大多认得,带着繁星一一去会面,如此这番被刘氏看在眼里,深为警惕,便诉于沈衡,沈衡自然也是知晓的,但并不以为意,“随他去吧,他现已离开苏州多年,料他们也翻不出个底朝天。”虽沈衡不在意,但刘氏却仍是忌讳不已,只是到底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去阻止他们。

      繁星对戏曲没什么兴趣,也听不懂其中得唱腔,他看着旁边的父亲连声称赞陶醉其中,又看了看右边得母亲与周氏,也是极为认真得看着戏文,稍打了声招呼便悄悄得离开了。

      连续两日来,父亲都为自己引荐了苏州各方士绅,其实自己现在已居江宁,将来也不打算来苏州,对此并不是很在意,但父亲却坚持要带他去见。两日下来已有疲意,趁此机会,想好好得看看这个幼时生活过得院子。

      苏州沈府是沈氏祖宅,祖上自嘉靖年间就已置府,到如今已有百余年历史。府中得格局大多还是与从前一般,只有在陈设上略有变化。

      繁星凭着记忆,从花园走至前厅,又走到自己幼时居住过的别院。院前的枣树还在,院子如今却已不知是谁居住了,繁星看了看,微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了。

      今日是三场戏得最后一场,人多前往花园去听戏了,只余寥寥几个仆人在打扫卫生。

      雪还在下,仆人扫雪得速度甚至还跟不上积雪得速度,各种印记被留在了白色的雪中,繁星看着上面得脚印,由交叉繁密纵横交错变得越来越稀疏淡化,渐渐地,只留有一排脚印。笔直的通往前方。

      繁星沿着这排脚印一直往前走,路似乎越来越偏僻,先前还能见到零星的人,到此处已是空无一人。脚印消失的地方是一个别院。院门虚掩着,繁星想了想,没有敲门,毕竟自己已不是这个府的人,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人住在这里,岂不是犯了忌讳。只是想想会有什么样的人会居于此,随即又摇了摇头,这些与自己又有何干。自己只是来看看儿时生活的地方的,看了看院子,便又回身走了。

      三日过去,府里又恢复了往常的生活。

      在苏州的亲眷都已各自回去,唯余了江宁的沈羲一支。因路途遥远,一年也来不了几次,又快近年关了,沈值便做主让沈羲过了年再回去。自出府后,两家人便再也没在一起过过年了。繁星现下又在江宁的洋行做事,在苏州多认识些人或许对他也有益处,沈羲便答应了。

      府里的学堂也重新开始了,繁星和二弟三弟们也跟着一起去了。

      聚汇全是沈氏先祖在前朝时就已创立,原只是一个乡间押铺,后来慢慢经营得以到本朝如今规模得典当铺,在苏州本地典当行内也算得一个名号。

      如今乱世,沈值为保家业,令家里得子孙人人皆以学习祖业,既可有人能守住先祖留下来得这块招牌,又可令儿孙们有得一门营生。若有朝一日真逢战乱,于硝烟后也能有一碗饭吃,留得命在,以为沈府开枝散叶。

      是以沈府得学堂,不仅需要学习四书五经,孔孟之道,也要学习典当行业得常识,此外,因典当行需要武师,沈值也聘请这些了铺子中得武师,教授孩子们功夫。在危难时刻或许也可以保得铺子甚而是一命。

      繁星本已在洋行实习,不需再去学堂,但在苏州反正左右无事,且学堂得学识或许于自己也有益处,也能看看幼时得夫子变化,便也一起去了。

      家业传男不传女,这是祖宗定下来得规矩,沈氏亦无例外,因此沈府得学堂只有几位少爷们去学习。女儿们则是尊奉女子无才便是德,只需学习女红,识得几个字便可,由府中擅女事的嬷嬷们教习几位小姐们。

      膝下没有少爷只有一位小姐的五姨太柳氏曾因此事不满,与沈衡撒娇想为其女二小姐沈清仪谋得学堂一位。柳氏原是扬州人士,父亲是位秀才,因而柳氏从小便识字,对女儿家学习诗词文章并不排斥,相反在没有子嗣护身的沈府,柳氏很是希望自己唯一的女儿清仪可以去学堂学习以做后盾。柳氏名柳如湮,人如其名,弱柳扶风,楚楚动人,沈衡十分欢喜之,对于柳氏的撒娇沈衡平时很是吃这一套,但此事却以荒谬祖宗规矩不可改为由而拒绝了。

      新复学,长易自然也是没有去,以病为由告假了。自那一日在花园与冯进起了争执后,长易便没有再去看戏,只留在屋里练字,嫣红此后向阿红打听到了时辰,倒是和荣顺再去过一回,两人回来眉飞色舞的向长易和嬷嬷形容戏文和小白菜,看着两人兴高采烈的样子,早已忘记了白日的不愉快,嬷嬷感慨,到底是年轻 ,小孩子忘性快,还是年少好。

      然而转眼看到长易低头听着两个孩子快乐的描述,微笑而沉默着继续写字,忽而想到,少爷也还是小孩子,尚且年幼,不过一十三,停住了手中的针线,便再也缝不下去。

      府中教习四书五经的是汪其峒汪先生,汪先生在城西秀才之中也算颇有才学之名,只因家道中落,屈居于他人府中做教书先生,如今虽已不再去科举,沈值对汪先生仍非常重视之,赐其一个院落单独居住。汪先生平日便居于府中。

      教习典当行业常识的则是店里的人,多是在聚汇全做事已有十年以上,精通商号各项事务,深得沈值和沈衡信任的老人。

      由于店里的掌柜和伙计平时都居住在铺子里,不能随意进出,加之在店铺亲眼所见经营,对学习更为有益处,所以平日商号学习便设置在店铺的后院,由沈衡指定的人亲自授之。因沈府位于城西,城西店铺便是聚汇全总号,少爷们平时的学习也多在此。

      繁星随长风一起踏入先生的院落,幼时的记忆便浮现眼前。院落仍是那个院落,但彼时授课的尚是年迈的黄老夫子,如今却已换成了汪先生。

      “黄夫子于你出府后第二年便因旧疾已回了乡下,父亲便新请了汪先生,”长风对繁星一一解释,“汪先生虽只是秀才,但才学斐然,在我们城西深俱声名,只因......”长风想了想,还是避免了对时政议论,“科举不易,可先生若是续乡试,必定中举。”

      汪其峒此时正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学生们远远的从院外走来,长风的声音不高不低,温文尔雅,刚好入了先生的耳。汪其峒本正在感概自己的满腹经纶无用武之地,蜗居于此小小的院子给几个黄毛小儿授课,听闻此言,看了看正向自己走来的长风,笑弯了眼,长风身着深蓝色云纹锦袍,披了同色得披风,在一片白雪之中尤为亮眼。

      长风此时正微笑着侧身与旁得少爷说话,没有看见汪先生,整个人彬彬有礼,温润如玉。

      ‘什么叫嫡长子,什么叫大少爷,什么叫大家风范,只此子也!’汪其峒心里如是想,面上仍是带了些倨傲,脚下却忍不住走下台阶过去接迎。

      见先生已经走下来,长风抬头恭恭敬敬得给先生行了礼,“先生早!”
      “早,早!”汪其峒忙扶着长风得手。
      “先生早!”繁星也跟着长风一起于先生行礼。

      汪其峒此时才看到繁星,因早年读书,眼睛有些看不太清,只能模糊得看个大概,刚才注意力在长风身上,只以为长风身旁得只是别得少爷,没有多想,此时走到近处,看到繁星跟他行礼,才反应过来,繁星得介绍自然不是府中得那几位少爷。老爷昨日已派人来告诉过自己,会有江宁亲眷子弟也来学堂,自己还特意去和仆人打听了,才知晓是老太爷江宁得孙儿们,其中还有一位是留过洋得少爷,与沈长风同岁。想来就是此人了。

      昨日那仆人说此人怪异,学洋人装束,连父母给得头发辫子都给剪短了,仔细看了看这位,戴了帽子,但的确留出了周边得短发,看来昨日那仆人说得没错,此人与洋人一般,还去洋人得地方出洋留学,如此小儿!看了看旁边得沈长风,心中腹诽 ,怎与长风大少爷比之!

      但都是少爷们,无论如何也是开罪不起得,且又在沈长风得身旁,与自己行了礼,“不必行礼。”

      “繁星谢过先生。”

      此时后面得繁轩繁英也已走上前来,与汪先生一一行了礼。

      汪先生笑眯眯得看着学生们对自己恭敬的行礼,早上的愤懑仿若烟消云散。

  • 作者有话要说:  天太冷了,只匆匆看了一遍,略修了一下,没有完整的修改,将就着先看看好了,日后再做修改,希望会有亲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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