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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玄衣金莲 ...

  •   “公子,是这里吗?”
      左一抬头,看到牌匾上写:“悬壶草药铺。”

      四处望了望,一个草药铺也藏得这么深,都到了路尽头,两处也没几个其他门面,一个卖生煎包的,还有一个,居然是卖棺材的,上面写着,“入安棺材铺。”

      “悬壶草药铺”,“入安棺材铺。”
      悬壶济世,入土为安?
      左一怎么看都觉得这两店放一块相冲,也不知他们怎么做生意的?

      百里偲年轻声开口,“左一,不要乱看。”
      左一停了乱动的眼珠

      没几刻店铺的伙计发现门外两个客人,迎了出来。

      “两位贵人想找什么稀世珍药?进店我给两位详尽介绍。”伙计弯腰做出请的手势,面上带着和善的笑。
      “你。”百里偲年开口,“去叫你们老板出来。”
      “老板?老板有些忙,还是我招待二位吧。”

      百里偲年转头看他,隔着一层白纱,再无他言。
      店伙计看了眼百里偲年,又把头低下了。

      此店偏僻,一般能寻来的,不是平常人。店里卖的,也不是平常草药。千年参或是万年芝,只卖世间难见之珍草。
      而执意要见老板的,定是想寻一些更不平常的东西。
      “贵人请稍等,我这就去叫老板。”伙计弯腰讲完又转身进店。

      没多少功夫,伙计又跟着另一个中年男子出来了。
      “老板,便是那位贵人要见你,”伙计耳语在中年男子身旁。
      临出店门前,老板只是在店里打量着百里偲年,一身白衣无尘,戴了个白斗笠,不明像貌,斗笠上的纱一直垂落到胸前,侧着身,细光扬在他身前,跟刚下山来的仙人似的。身边跟着那人亦戴着个灰斗笠,不让人瞧出面貌。

      判断一个人如何,看气质,看身姿,看穿得怎样,腰上佩的是什么。老板将百里偲年打量了个遍,最后结论,这确实是个贵人,应当还是个有身份有财气的贵人,他瞬间露了笑走出店去。

      站在他面前,老板拱手,“公子,不知公子想要些什么,这天上飞的地上走的土里长的,哪怕是镇店之宝,只要公子开口,我也可以给公子取来。”

      百里偲年斜望了老板一眼,取下腰间斜插的一把扇,不急不缓打开,扇面上画着山海浮云飞鸟图,提过名家之字。
      他把扇子一甩,扇在空中旋了几个圈,稳稳落入老板怀中。
      他依旧背手侧立,老板抓起扇子瞧了瞧。
      这左瞧右瞧,老板皱眉又困惑吸气,终于才发现关键之处。

      抬头看他,又看扇面提字,最后赶忙走前几步,毕恭毕敬弯腰拱手,“是我眼拙了,原是陆太博之子,陆公子!”做了个请的手势,“陆公子,请。”

      老板把百里偲年迎入店内,朝伙计使个眼神,伙计自觉避开。

      带到最里处一个四面放满医书的房间,老板摸着书架上的开关,书架移走后豁然可见一个地下入口,入口两侧前面挂着油灯,老板取了一根烛,一边向两侧点灯,一边引百里年向下走。
      待老板将一盏一盏灯点好,里头便也越来越明亮,下完所有台阶老板道,“陆公子,你先在此稍等,待我将这里头烛火都点亮,再带您仔细参观。”
      百里偲年微微一点头,老板便去点灯。

      四面墙上皆挂烛灯,纵横穿错的小道放了烛台,老板在黑暗里熟记路线一样,渐次将灯点好。

      等灯都点完,烛里的火苗都燃到最大,有最大的光亮,百里偲年才终于看出这里的布置陈设。

      地下这块地方甚至比上面的铺子更大,很有规划的立了许多齐腰高的柜子,柜中只有最上方一层,未设顶,稍稍一撇便可清楚看到放的是什么名贵草药。
      老板回身来,做出请的手势引百里偲年过去,“陆公子,这里放的东西罕见珍贵得很,不若您这样身份的人,我是绝不会带他过来的,只是不知陆公子想求什么样的药,我也好给陆公子准确介绍一二。”
      “若是毒药呢,想求解药也可?”他秉着微冷语气问。

      “呵……”这老板皮笑肉不笑弯唇,“陆公子莫为难我,小店只供延年益寿,补气治病之药,不做其他买卖。”

      “看来,你是信不过我,”他边说边拉开手中扇,扇中提诗,名家手笔,最侧边写着:赠陆远之。

      这把扇,如此含蓄地表明了一个人的身份,谁握着它,谁便是它的主人,当然也是这个身份的拥有者,不是吗?
      当朝太傅陆礼,陆远之父亲,原是这里的常客,老板很依赖。

      这老板看着扇上的字开始严肃,“不知陆公子想求何种毒药的解药?”

      百里偲年微一侧头示意。
      左一从后面上来,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裹了两层,最外为布,内里为纸,打开全,老板看到的是一小块灰褐色的三七。
      老板懂药理,知三七本无毒,此药微苦,同白芨、茜草等一样,金刃箭伤可以用以止血散血定痛。
      但想到他方才之话,又见在其外裹纸又裹布,如此严密对待,是三七上有其他的毒?

      老板从左一手中小心捧过了三七,“您稍等,我拿去看看。”
      半刻钟后,老板才从另一间密室出来,走到百里偲年面前,跟他道,“此毒并非中原物,毒药粹取之物,原长在西域沙地,当地少水多蛇蝎,此物浑身是刺,根经脉络有毒,是以求在荒漠中生存,莫叫蛇蝎因无水而嚼他经脉而生毒,不过因毒性强悍,也被许多人挖去制毒。”

      百里偲年向前走了两步,望着矮框中那些陈列好的名草,“我曾查阅古书,有一本医书上也确实这般写,不过……”他将目光抬起,“书上未记解读之法。”
      老板笑了一笑,“非中原之物,中原医术上一贯少见,想必陆公子看的那本医书,是长安哪位医术甚高之人家中物吧。”

      确实,他那书是跟许筝借的,许筝的医书大多是抄自他师傅那里。
      老板将头一仰,挺胸,很有把握和肯定地说。
      “我知晓此毒,是因为当年去西域寻奇珍异草,听当地人提起此毒。这毒在那边也属少见,不过解读之物嘛……”老板卖了个关子,“也早有。”
      老板讲,“是临水而生长的一种草,其叶可解此毒。”

      百里偲年笑,但是松了口气,果然辗转寻到此处还是有用,若将来发生何事,也可以迎刃而解了。
      他问老板,“我想求大量解药,老板可能帮我运来长安?”

      “可以是可以,”只是老板作出犯难之态,“此草邻水而生,荒漠湖湾本就少见,若求大量解药,从寻找到晒干制药,再运至此处,恐得耗费大量精力。”

      他自然知晓老板说的是何意思,只说道,“尽快寻来便是,至于耗费多少人力财钱,你不必担心,定不会让你吃亏赔本。”
      老板好像已经将这生意做成了一样,宽厚笑了一下,“公子放心,定当尽心尽力。”

      老板将他一路送出店铺门外,还在说着会尽快寻找解药。
      他却定然住脚,一手拧着肩尾打开扇子,瞧着扇面陆远之三字,“今日找你之事,你不会告诉我爹吧。”

      陆礼不时来这里,找些益寿之物赠友人,他知道此铺时,也正是知道了这一点关键,才找陆远之借的这把扇子,用他这个身份,让老板顾及他与陆礼之间关系,以便顺利行事。
      但是,他却也怕陆礼知道这事啊。

      老板听到百里偲年的话,却只解意到父子关系不恰当这一层,听闻这陆公子很让太博头疼啊,此番要是自己帮忙隐瞒,该是因这?何况钱赚到手了,何去管那其他,于是道,“理解,理解,会严保此事。”
      到这里,百里偲年便也放心走了。

      在外驾马的是一个陌生的马车夫,特意雇的,小六那般神经大条的人不敢带他来,害怕身份暴露,所以马车行道一半,付过银子,他和左一便下来了。
      他摘了斗笠拿在手里,左一遍也摘了拿在手里。
      街上人多,左一本是默不做声跟着,却又忽地问,“公子,这么桩大事解决了,你怎么还是不开心的模样。”
      他问,“我有吗?”
      “有。”

      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他再次问,“左一,我真的看起来不开心吗?”
      左一点头。
      “那这样呢,”他勉强挤笑
      “公子,你这比哭还难看。”
      他收回了那个面前挤出来的笑。

      左一问,“公子,有什么事情还需要假装做笑吗?”
      他说没什么事情,其实,不过是因为苌欢的事情罢了,想着那早的事情,总会不开心。
      左一开始摇头晃脑一副豁达模样,一边往前走一边讲,“陆公子就说得好,人生嘛,开心最重要,别的事情都不重要……”

      他带笑看着左一走在前面的样子,也没力气再多解释什么,走了两步,却好像感觉背后似是突然站了个人?

      疑心回头,真瞧见肩上方有个什么黑色影子,刚警惕叫了声,“左!”

      左一两字没吐全,后面一只手放了软布蒙住他口鼻,软布早被浸过迷药的,一股浓郁药味他头脑一昏闭眼。

      左一听见那急切一声,回头的瞬间,被人拿木棍闷然击住后颈,上身一震,左一翻了个眼扑通倒地而去。

      “快!”有人焦急道了一声。
      一架马车驶过之后,这空无一人的路上就只剩左一昏迷倒在那,百里偲年的白斗笠留在他身边,人却不见了。

      天色早已暗下来,小小一处空间似囚房,昏昏暗暗,上面铺一层干草,房中隐有一丝血腥气味飘散。
      百里偲年是被隐有隐无的痛感从昏睡中唤醒。

      一只手臂似是暴露在空气中似的,感到冷,然后一阵一阵的痛从手臂上传来,似乎有人拿利刀割破他皮肤,鲜血延着皮肉落地出来。
      他脑中的意识在昏与醒之间挣扎,但随着又一刀的顿痛切肤之感,他终于微微将手臂扯了一下,但发现自己被人绑在木桩上似的,浑身不能动弹,除此之外还浑身无力。
      他也终于奋力睁开了眼,可眼前一片黑暗,他感觉到覆盖在眼睛上方的粗糙质感,还有脑后紧贴的坚硬,原来是被人蒙了眼,还是卷着木桩一起蒙的。

      他好像听见血滴落在枯草上细沙声音,他带着很沉重不清的意识抬了一下头,接着听到有尖锐声音,跟宫里宦官细嗓一样,都像刀尖划碎冰:“他醒了!”

      醒了,似乎说的就是自己。

      再接着,好像又是一方软布捂在他口鼻之间,跟他上次昏去时闻到的药味一样,仅仅几口呼吸,他又垂头昏过去了。

      两手张开被绑在桩上,月光入过镶铁条的小窗,让这间囚房显得格外阴森。
      左手衣袖被褪到手肘处,露出那整个手臂便都是深浅一致的崭新伤痕,伤痕中血聚在一起滴落枯草中,像染了一点红梅。
      宫中一直有种残酷刑罚,叫凌迟之刑,由宫中很有经验的老手执行,不会致死,但异常之痛,若以此法割皮放血,实属非人残忍。

      窗外又传来打更的声音,混着乌鸦诡异的呜呜叫声。
      这时候有个宦官模样的人领着另一个人来到房外,透过冰冷的铁栏,便可看到囚房内的景象。
      宦官弯腰用尖细嗓音道,“都按您的吩咐办了……”

      站在外面那人只是笑,眼里还是那般阴厉,让人发寒。
      他望着房里昏迷的人,越笑越惨淡生寒,最后还是走了,走在灯暗的狭窄通道,好像要和暗夜融在一起,如同不能在黎明现身的鬼魅。
      一身颓废的玄色,从未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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